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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用过早斋,虞修便带着老太太和虞易舒先行回了府。

      临行前虞修做主让妻女换到了相邻的厢房,朝阳面,多得些日照或许也能让病气去得更快些。

      苏氏的精神仍然不怎么好,待送走他们后不久就又躺下睡了。

      虞易安放心不下便在旁陪侍,过了许久,见娘亲熟睡无恙,这才想着出门喘口气。

      轻手轻脚出了厢房,将门关得严严实实。

      她召出虞修留在她身边的暗卫,正要嘱托她们一些事。

      谁知这两人一现身,竟然给了她一个意外之喜。

      她认得她们。

      这两人的名字唤作惊蛰和谷雨,是虞修曾经副将魏致的遗孤。

      虞修同魏致协战多年,早就和亲生兄弟没了两样,往来甚是密切。因着年纪相仿,虞易安也曾与这对双生姐妹做过许久的玩伴。

      后来魏致将军战死,她们二人同时不见了踪影。

      虞易安也曾哭闹着问过虞修,却只得一句含糊的“她们有她们自己想去的地方”,便再没了她俩的音讯。

      直至今日相见,她才知道原来她们竟然选择了习武入虞家军。

      原先两个柔柔弱弱的姑娘,现在居然成长成了可以独自担任务的暗卫,其间受的苦想来千言万语也说不尽。

      虞易安看着面前仍保留着些许童年稚气的玩伴们,怀着失而复得的喜悦上前紧紧拥住她们。

      “两位姐姐,好久不见。”

      猝不及防被抱了个满怀,惊蛰谷雨都怔了一瞬。

      待反应过来则不约而同地一起回抱回去,却只敢将手虚虚拢在虞易安的发梢上,唯恐她们用劲少了分寸弄疼她。

      真的分别太久了。

      虞易安拉着她们二人聊了许多,不知不觉间,因着这些年的分别而产生的生疏感一扫而空。

      故而她再说话时便多了几分随意:“那就劳烦两位姐姐替我看顾一会儿娘亲,我坐得太久,想四处走走松松筋骨。”

      惊蛰闻言没有立刻应下,而是提议道:“我一人留下看顾夫人就是,还是让谷雨跟着姑娘吧。”

      虞修所令是保护他的妻女,那岂有让姑娘落单的道理。

      虞易安自然也知道这般要求有些不合常理,但她存了要见那位的私心,当然不希望爹爹的人跟着。

      那便只能再想个说法了。

      “我不走远,就在两位姐姐视线范围内活动活动,可好?”

      说完,她们二人却依然不为所动。

      眼见正儿八经是说不通了,虞易安咬了咬唇,上前一手挽一个故意撒娇玩赖:“好容易能自由走走,我求求两位好姐姐,就依了我这一回吧。”

      惊蛰谷雨这些年向来同男子一道训练,直来直去惯了,哪里禁得住这般撒娇,立刻投了降。

      谷雨认命般瘪了瘪嘴,闷声点头:“那二姑娘莫要走远,有事大声唤我们即可。”

      目的到底是达成了,虞易安朝她们明媚一笑,俏皮地以军中之礼对着她们抱拳感谢。

      如此古灵精怪,姐妹二人到底忍俊不禁,也一并笑了,后则身形一动,自寻了视线开阔又隐蔽的处所藏了起来。

      牢牢记住了她们的位置,虞易安深深舒气,提步向外走去。

      朔南寺空旷,虽有视线之内这一限制,可走动的空间到底还是不小。

      走了好一会儿,始终没能看见那人的影子。

      免不了有些泄气,她垂着头暗自埋怨那人行踪不定,找人结盟却不留下联系他的法子,看来也并无几分诚意,倒像是来耍人玩的。

      再环顾一圈,见四周依旧无人,便也不再装那淡然娴静的模样。

      娇唇翘得比天高,脚下亦是泄愤似的踢着石子路上散落的小石子。

      一脚。

      再一脚。

      直到脚都踢得有些麻了,周边却仍是一副寂静无人的景象。

      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终是泄了大半,虞易安深吸一口气,垂下头去小声嘟囔:“这点默契都没有,我看结盟也是白费功夫。”

      说话声小到几乎听不清,终归她也只是说给自己听的。

      像是说服了自己一般,她长叹一息,准备转身离去。

      不想还未跨出半步,竟被人从侧后方捂了嘴,扯了衣袖就直直拉到了墙角后面。

      动作快如闪电,身型捷似鬼魅。

      她连呼救的机会都不曾有过一星半点。

      在巨大的力量差距面前,她是当真感觉到了害怕。

      好在那人并无恶意,待她站稳身子,就立刻松了手,并不似要伤她性命。

      她虽然出生武将世家,但到底是在京中被娇养着长大的,半点儿武艺都不曾学过,哪里经历过这样的场面。

      此时掣肘虽撤,却仍惊魂未定,呼吸急促,初初长成的胸脯起伏不定。

      她倏地扭头看向那人。

      果不其然,又是那位神出鬼没视规矩如无物的当今天子。

      这回虞易安是当真动了怒,眼底微红眼眶含泪却仍要狠狠瞪他一眼,低头从他手里用力扯回袖子,想径直离去。

      什么结盟什么做戏,叫它们通通见鬼去吧。

      万万没想到她会这般生气,萧承琢的动作稍僵了一息。

      他与女子相处甚少,怎么也想不到对他而言一个随意的举动竟会让女子恐慌成那般模样。

      此刻瞧着她当真气急,脸上都因为惊恐而失了血色变得更加苍白,一时间居然有些束手无策。

      他复又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的袖子,轻声安抚:“抱歉,我不知道会吓到你。”

      虞易安不想回话,只暗暗发狠使劲,努力扯回自己的袖子。

      这点力气对于时常习武的他来说自然算不得什么,他不松手,甚至顷刻之间就换手隔着衣袖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萧承琢其人虽然不拘小节,但骨子里还是个知节守礼的。明知男女之间这般肢体接触不合规矩,但就是毫不犹豫地做了。

      仿佛这手一旦松了,有些事情就彻底画下了句点。

      他并不愿意就这么莫名其妙的结束,既是为了他的计划,亦是为了他的骄傲。

      至少也得将此次误会解释清楚。

      他突然觉得有些头疼。

      较劲片刻,虞易安放弃挣扎一般卸了力,带着哭腔崩溃轻吼:“你放手!有暗卫保护我,瞧不见我人她们会找过来的。”

      哪怕是急吼出声,那声音却仍是绵软轻柔,似嗔似怨,在他听来,与撒娇也无甚差别。

      没由来的,他竟悄悄红了耳朵。

      他松了几分力道,却未完全放手。

      收起一身气势,萧承琢轻声问:“我若松了手,是否还有机会听到二姑娘想与我说的话?”

      他还有闲心你来我往,她却愈发着急。

      不答他的话,再度挣扎:“你快些松手!我现在还不想叫爹爹知道我与你有来往......松开!”

      听到这话,萧承琢心下了然,终而翻转手腕使掌心向上,缓缓展开了握着她的手掌。

      得了自由,虞易安又瞪他一眼,以双手拭去失控落下的泪水,平复片刻后出了那死角。

      他顺势靠在一旁,双臂交叉,静静看着她先是扬起笑颜朝远处一颗古树挥了挥手,再在拐角处侧身蹲下,指尖去够那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野花,做足了一副赏花的架势。

      看着看着,忍俊不禁,惹得她抬头再瞪他一眼。

      就见小姑娘眼底微红,浓密的眼睫之上仍有着湿意。明明蹲着,却气势盎然,像随时准备起来打他一顿泄愤似的。

      这般模样,让萧承琢回忆起他曾养过的一只雪貂,通体雪白,聪明狡黠。

      稍不如意就会冲他龇牙示威,不过都是虚张声势,只消他轻轻抚摸几下再给两块鸡肉吃就能轻易哄好了去。

      正回忆着,他突然感受到脚边似乎落下了什么东西,惊起了散落于地上的一些灰土尘埃。

      低头看去,正捉到小姑娘做贼心虚似的将扔石子的手缩回到袖口里。

      他的视线灼热也不避人,虞易安理亏,拇指与食指轻轻搓揉两下,抿了抿嘴,却先发制人:

      “你为什么还站着?”她闷声。

      ......?

      鲜少能听到这般发号施令似的语句,他微怔,站在原地并未动作。

      她等了会儿不见面前的人有什么动作,复又开口,话间又有了几分哭腔:“仰头同你说话我脖颈很酸。”

      理由让人啼笑皆非,萧承琢失笑,扬着唇角轻轻摁了摁额稍。

      毫不犹豫便掀了外衫同她一般蹲下了身子,丝毫不去计较所谓尊卑。

      他手长脚长,如此蹲姿显得有几分奇怪狼狈,面上的神情却坦然自若,仿佛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墙角处堆了几个空置的木箱子,四周还覆着几丛枯草,墙面亦是斑驳破旧,断口处还长着一片青苔,简直荒凉到了极点。

      眼前这位天底下最尊贵的人束手束脚地蹲在这样一个破败的地方。

      如此难得一见的场景,让她觉得有些好笑,一时间没忍住,竟然又哭又笑,丢尽了面子,羞得她恨不得钻到地底下去。

      萧承琢惊愕片刻后倒觉得新鲜得很。

      昨日相见只觉得这二姑娘聪慧有余滴水不漏,万万没想到她在人后居然是这般恣意娇气的性子。

      深邃的眼睛全神贯注地凝视着缩成一团的她,心中却知若再这样放任她自己羞恼下去,只怕她又会改了主意。

      他主动给她递了台阶下:“二姑娘似乎有话想要与我说?”

      这话间蕴含的温柔小意,要是让他身侧近侍听见了,只怕得惊掉下巴。

      虞易安感受到他的让步,吸了吸鼻子,却得寸进尺:“本来有的,现下不想说了。”

      皇家中人本就最擅长揣摩人心,这会儿她又破罐破摔似的毫不掩饰。

      他自然明白她只是一时气话,小姑娘十有八九是要他再认真表个态。

      于是他再度致歉:“是我下手不知轻重了,惊扰到了姑娘,我给姑娘赔个不是。”

      “若姑娘还觉得气不过,那便打我几下出气。”

      这样......应该就能揭过去了吧?

      谁知她伸手拔了几株野草,竟然摇头否认:“不是这个。”

      “那是因为什么?”他顺着她的心意哄她,目光柔和专注。

      他接话接得极快,让她莫名觉出几分异样。

      抬头狐疑地看他一眼,她没有即刻出声。

      复又垂首拔了几株野草,将它们搅碎了扔到一边,她才闷声说:“你笑我。”

      “什么?”萧承琢一怔。

      “我说你笑我!”她放大音量,说到末尾又自己消了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坠子,十足委屈,“还不止一次......”

      萧承琢:“......”

      他迄今为止二十年的人生,第一次见到像她这样行事的女子。

      讶异之余,更多的是觉得新鲜有趣。

      静默片刻,他正琢磨该怎么说才能消了她的恼怒,就听到她又碎碎念道:“算了,懒得与你计较。”

      “我今日来是想告诉你,你谋划的事情我可以答应,但有几个条件。”

      萧承琢闻言立刻正了神色,不置可否道:“说说。”

      虞易安抬起了头,直视他晦暗不明的眼眸,脸上的梨涡若隐若现。

      唇瓣开合,她缓缓开口:“第一,是非善恶虽没有明确界限,但大非大恶之事,我不做。”

      她有原则,他并不意外,当即点头答应。

      “第二,既然只是做戏,那该有的界限还是得有。”

      说这话时,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稍稍偏过头,避开了他专注深邃的眼神,囫囵说完。

      萧承琢的笑意入了眼底,继续点头:“可以。”

      “第三,册封之时,我要相对最高的位分。”

      他轻笑出声,毫不犹豫地颔首:“好。”

      一连三条,萧承琢都痛快地应了,倒让虞易安生出了些些难为情的情绪。

      她再度对上他的眼睛,轻声但郑重道:“还有最为重要的一条。”

      他看着她无比严肃认真的神情,仿佛有些触动:“你说。”

      “我以我的性命向你保证,我虞家忠君之心从未变过,也不曾觊觎过不属于我们的权势。”

      “所以,我要你在这佛门圣地立下誓言,无论最后事成与否,都不可对虞家行那些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之事。”

      她的声音似水如歌,清澈婉转,因着方才哭过的原因,又添了几分沙哑娇媚。

      可就是这样的声音,说出来的话却万分沉重,斩钉截铁。

      萧承琢收起了残存的几分轻飘飘,他看向她的眼神,前所未有的认真。

      他于是一字一顿道:“我许诺,绝不会对虞家行那翻脸无情之事。”

      他的话,同样铿锵有力,落地有声。

      她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下来。

      不过才松一口气,却立刻再度皱了眉头,虞易安眸光一闪,欲言又止。

      犹豫片刻,还是决定问个清楚:“你就不怕我在哄骗你?我的性命在取代云家乃至于图谋千古大业面前,或许根本不值一提。”

      闻言,萧承琢轻笑一声站起身来。

      起身途中,他反问她:“那你们可有一瞬动过那样的心思?”

      日光渐盛,他的站位正正好好将那日光尽数挡在背后。

      虞易安抬头去看他,却只能看清一个棱角分明的轮廓。

      一阵风吹过,将花草吹弯了腰,也吹动了她悬在两侧的发丝。

      发丝轻轻抚过她的脸庞,勾起些许痒意,她忍之不住抬手去勾那发丝,却因着风不止发丝亦是不停在变化位置,勾了几次才将作乱的发丝重新别回耳后。

      “不曾。”

      她听到他和她异口同声给出了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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