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只有曲线》大象叔叔

68、重逢

　　修彤开始了从前的忙碌生活。自己上班，孩子交由婆婆和妈妈带。于小伟时间比她充裕，能兼顾到家庭。稳固的后方让修彤的拼杀没了后顾之忧。有了孩子修彤越觉得生活的不易，既要好好工作，不负重托，又不能不顾家，还要照顾丈夫的情绪，也不能落下对两个妈的孝敬。累并快乐着。她觉得这样的生活才是生活。只有李曼是她心里的遗憾。
　　于小伟下班回家对修彤说，小曼从北京回来了。咱妈让我去给红梅阿姨送东西，听她说的。修彤一直通过于小伟关注李曼的心理治疗情况。
　　修彤“哦”了一句，没有了下文。其实她想问治疗效果怎样，但还顾着自己的面子。
　　于小伟知道这是修彤不愿意去面对的事，就主动说出来，给她一个台阶。听说治疗效果不错。
　　嗯，那就好。修彤机械似的应着，心里却很欣慰。
　　要不咱请她吃顿饭，好久也没见了。于小伟对两个人的矛盾只字未提。家里人都叫着，咱俩家好久没聚聚了，如果夫人没意见的话就这么定了。于小伟阿谀谄媚的样子让修彤觉得好笑，又觉得暖心。修彤表面镇静，心里感激于小伟。你安排吧。不过这几天我有点忙。
　　那下周末？
　　下周末应该忙完了，可以。修彤点点头。于小伟猛地捧着修彤的脸，给了一个猝不及防的吻。我媳妇儿最棒了。
　　去你的，那你跟她联系吧。修彤娇嗔着。旁边的王美玉也在一旁笑了。
　　很快就要走了，走之前想给修彤打个电话，告诉她一声，也给她道个歉。李曼正拿着手机，对着修彤的电话号码出神。她想道歉，又很胆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她的食指肚停在号码的上方，心里“咚咚”的乱响。最后碰上去，感觉像是赌博最后一把□□决定成败的架势。
　　电话响了很久，都没人接。李曼刚积攒下的勇气，被消磨了一半。电话还未接通，如果接不通，自己还会打第二通吗？你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李曼挂了电话想，这难道是天意。等吧。无论如何自己已经走出了一步，她看到未接电话就应该明白自己的心意，如果原谅，她的电话会回过来的。李曼在焦躁中等待，离开的时间正一点点被吞噬。依然没有回音，她有些沮丧，心里却盼望着。殊不知此刻的修彤正忙的焦头烂额，手机落在办公室。
　　李曼的电话响了。她一激灵地抖擞起精神，一看，不是修彤，是亲妈。李曼失望地接了电话。喂。小曼，我到了，一会上去。
　　您不用上来，我下去。李建设和何红梅一人帮李曼拖着一个大箱子，李曼自己背着一个挎包，又一个双肩背，一副扎根戈壁的气势。走到楼梯口迎面碰上，张婷和张婷给李曼配的副手，还有张婷的司机。两个人接过李建设两口子手里的行李。
　　小曼交给你了，少一根毛，我找你算账。李建设仍不拿正眼看张婷，言语上也不客气。
　　爸，我又不是小孩子。何红梅也给了李建设一个狠厉的眼神。张婷知道李曼的话并不是为了维护自己，但心里还是很开心。
　　装好了行李，上了车，李曼的手机仍然没有动静。车开动了，李曼跟父母道别。张婷看出了李曼的心事问，你没告诉彤彤，你要走？我给她打电话，她没接。
　　别多想，可能在忙？张婷说。李曼点点头。托运行李，候机，登机，手机开启飞行模式，她终究没等来修彤的回音。
　　忙完了的修彤回到办公室，看到了手机上李曼打过来的电话，高兴坏了。正准备打过去，陈新华来了，走，跟我出去见个客户。好的。修彤赶紧拿了包跟着陈新华出了门。下了飞机，李曼仍没接到修彤的电话。几个小时过去了，李曼断定修彤并没有原谅自己。想想自己当时说的话，的确是有些过分。
　　张婷和李曼一行下了飞机，当地政府的有关官员已经在机场接机等候了。财神爷的影响力果然不小。酒店和接风宴都已经安排好了。办好了入住，稍微休息一下，就前往晚宴。李曼精心打扮了一番，在镜子前照了照，一种久违的自信从李曼的心底散发出来。这是她熟悉的战场，是她风光无限，纵马驰骋的地方，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地方。李曼无暇自己的伤痛，收拾好心情。既然应下了差事，就要用心做好，李曼深呼吸一口气。有人敲门，李曼开了门，是张婷。
　　很美。亲妈看自己的亲闺女是怎么看，怎么得劲。
　　李曼微微一笑，不给您丢人就好。
　　从客户那出来，天已经黑了。修彤赶紧给李曼打过去电话，打了半天没人接。此刻李曼已经在酒桌上进入微醺的状态。那种自信，每一句话，每一个字眼，都能说到每个人的心坎里。行酒令，讲笑话，眼睛一眨不眨，近乎虔诚地听着人家说话，时不时的一半句奉承，又不让人觉得讨厌。李曼知道那个自己又回来了，她看了一眼张婷，一种无法言说的情感，如涓涓细流，从心底里流淌出来。张婷看着女儿酒桌上的表现，比当年的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心里别提多开心了。
　　修彤再打，还是没人接。此刻李曼的手机正在包里振动着，她毫无察觉。两个人就是这样阴差阳错着。修彤又用微信给李曼发去了文字：我刚忙完，有空回电。不带感情的八个字，像陌生人之间的招呼。家里还有孩子，修彤也没时间多想。
　　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给孩子喂奶。看着吃完奶的孩子，正流着哈喇子一边笑，一边到处爬。老大已经可以扶着墙站起来。站起来后，就嘎嘎的笑起来。老二就会扭过头用懵懂的眼神去看着哥哥。所有的疲累和不开心就烟消云散。彤彤，快去吃饭，我看着孩子。婆婆来替修彤。吃完晚饭，收拾好桌子，哄睡了孩子，洗完了澡，修彤躺在床上盯着手机发呆。还没有回信，她的心里也开始各种疑惑。于小伟洗了澡，爬上床来，贱兮兮的求爱。修彤没兴趣，用脚把于小伟踹一边去，问，你定好饭店没有，通知他们没有？
　　着什么急，今天才星期二。
　　你用点心！
　　老婆大人的事，我敢不用心吗？说着于小伟又凑到修彤身边来。老公，今天我真的累，别碰我好吗？于小伟只好作罢，躺到一旁。
　　老公，今天小曼给我打电话，我在忙没听到，我再给她回，她又不接，给她发消息她也不回。你说她是不是要跟我和好，我没接，她又多想了？
　　感情是为了小曼，你就不能多花点精力在你老公身上，你老公都当了多长时间和尚了。
　　别闹。我问你呢。修彤又用脚推了于小伟一下。
　　别多想了，老婆，小曼或许在忙，你不是也忙没接到她电话？你们俩这多少年的感情，哪能说断就断。你们俩呀，就是谁都不肯服软。
　　忙，也不能忙一天呀？于小伟的话并不能打消修彤的疑惑。
　　你从早忙到黑，不接我电话的时候还少啊！
　　可她刚恢复身体，现在又没工作，她能忙什么？
　　别瞎想了，说着于小伟又爬了过去。你！别碰我。于小伟，你……。
　　李曼和张婷回到酒店已经十点多了。李曼喝了不少酒，但人还是清醒的。张婷絮叨一番，被李曼关到了门外。洗了澡，人一下子又清醒了许多。李曼上了床，手不经意触碰到自己的伤疤处，她站起来仔细看着自己的伤疤，这是她出事以来第一次正视自己的伤疤。伤疤不会消失，但已经不痛了。李曼从包里掏出手机，看到了修彤的未接电话和留言，心里不免感动起来。
　　忙活完了于小伟已经响起了鼾声，修彤却没有睡意。她还想着李曼。她倚着床，坐起来，盯着手机发呆。正想着李曼的电话来了。修彤接了电话。沉默，两个人都不主动说话。沉默了几秒钟还是修彤先开口。干嘛呢？没干嘛！没干嘛，是干嘛了？没干嘛就是没干嘛？你还有脸给我打电话？敢情你打了我算白打了。不是小伟拦着，看我不揍死你。我还怕你。两个人互怼着，所有的疙瘩都解开了，从头到尾都没一个道歉的字眼。
　　你忙什么了今天，打电话都找不到你？修彤问。我和她去宁夏了。今天给你打电话就是想告诉你。
　　去宁夏干什么？
　　她在那要建个酒庄，我去帮她盯前期的工作。顺便散散心。
　　这么大的事你也不跟我说一声？我本来打算这个周末请你们全家吃饭呢。修彤埋怨着。
　　吃饭？你这是在向我求饶吗？
　　是你先给我打的电话，好吧？
　　我这辈子被你欺负惯了。
　　你还倒打一耙，你。那你身体能吃得消吗？
　　没事，早好了。
　　没事。那也要注意。
　　我知道，今天她还不让我喝酒，我没听她的。
　　婷姨还不是为你好。
　　好了，她都念叨一路了，回来想说我，被我关门外了，你就别来烦我了。
　　你呀！那你要去多长时间？修彤的话中开始有了不舍。
　　一年多吧。如果在这边能遇到一个帅哥，或许我就不回来了。李曼假装轻松地开着玩笑，眼睛却不知不觉湿润了。
　　修彤心里也有说不出的难过。二十多年了，这是两个人分别最长的时间。人生就是一次次的离别和重逢，可这样的离别对于两个人是被动发生的，是隔阂横在两个人的中间。不知从什么时候不信任已经慢慢在两个人的心里滋长起来。或许给彼此一个空间，距离会产生思念。还能回到从前吗？修彤问自己。心里的难过和不舍，真真切切地切割着自己的皮肉和神经。
　　要好好的你。修彤深情地说。
　　你干什么呀！又不是不见了，我过年也可以回去，你也能来看我呀。我就是不舍得我干儿子，干女儿。
　　下次等你回来的时候，他们估计都会走路了。现在老大都能自己爬起来，扶着墙挪几步。
　　真为你高兴。
　　沉默。两个人从电话里能听得到对方呼吸的声音。想想几年前的她们，无话不谈，总有说不完的话。此刻却不知道该多说些什么。这难道就是长大的模样。大染缸般的世界，让你不得不涂抹上颜色，穿上厚厚的铠甲，擦亮你的刀锋，把本心深深埋藏，设置重重心防，如履薄冰，小心翼翼。无论前方风霜雨雪，荆棘密布，都不能停下脚步。得到了很多，也失去了很多。于是磨平了棱角，变得中庸，梦想成了曾经。但这是每个人都必须要走过的路，你没有时间回头，没有时间思考，突然有一天你会发现，你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就算是在你身边的人，你也不知道能不能陪你走到最后。青涩的青春，纯真的感情，熟悉的味道，曾经的美好，这一切都不能回来了。但修彤却愿意在自己的心里的某一地方给李曼留一块净土。
　　李曼仿佛做了一场梦，梦中的自己被欲望填满，被贪婪占据，被好胜心遮住了双眼。于是沉沦，迷茫，膨胀，误入歧途，终招来了刀切斧剁之痛，一辈子无法抹平的伤害。如今梦醒了，心也变得平和了，把一切苦痛，和不能消除的印迹都深埋心底。等到风烛残年的时候，再去回忆，一切就淡然了。生活不怕犯错，怕的是在错误的道路上，闭目塞听，越走越远。代价也不会因为你的知错能改，就消失不见。只能教会你在今后的岁月里，该如何面对生活，且行且珍惜。
　　修彤很快重新适应了工作的节奏，又变回那个充满自信的，雷厉风行的职场丽人，不，是更上一个台阶。此时的修彤眼神锐利，说话铿锵有力，从容镇定，谈笑间，举手投足间，已经有了王者风范。没有人再质疑什么，没有人再敢低看她，所有的部下在她面前都充满敬畏。经历了巨痛的李曼，也真真正正地蜕变了，变得务实，心也平静了。人无论处于何阶层，何境地，都要用心做事，而不是去走捷径。此刻的李曼真心体会到了。她虽然对工程不是很了解，但也可以从容指挥那些专业人才。她每天都呆在工地上，和工人吃在一起，又能和当地政府部门的建立很好的联系。很快所有人都能感受到这个年轻女人能担任这个职位，并不只是老板的女儿。一切都过去了，那些好的不好的记忆，终究会随着岁月沉淀，淡忘，永恒。新生活开启了，未来的路还很长，前途未卜，同样也会有坎坷，也会有平顺。但两个人此刻都心志坚定。
　　那一年的春节，李曼并没有回来。李曼第一次隔着屏幕和家人，和修彤一家问候过年好。张婷没有回美国，而是去了宁夏陪女儿过春节。这是母女俩二十多年后的第一次团聚。年三十的晚上，两个人一起守岁，都喝多了，却能感受到彼此的情意。李曼仍然称呼她为“您”，但已时过境迁，所有的恨都随风而去。佛曰：放下执念，万般自在。
　　而修彤则跟随于小伟回老家过春节。这是她作为于家长媳在婆家过的第一个年，曾经让她心驰神往的，浓浓的味道的年。一大家子人其乐融融的准备年夜饭，吃年夜饭，喝大酒，聊天胡侃，看春晚。每一个细节都让她沉醉其中。喝多了的于小伟在院子里黑暗的角落里，抱着修彤吻她。修彤觉得好笑，又觉得这一生有这般生活就知足了。
　　她们的重逢在新的一年的晚春，阳光和煦，微风习习。修彤一家人正享受着周末的惬意，于小伟躺在草地上把女儿举在空中，对着女儿做出怪脸。修彤则跟在刚学会走路的儿子后面，儿子一边蹒跚地走一边嘎嘎地笑，修彤弓着身子，双手做保护状，满脸喜悦。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出现在她的视线里：一袭白裙，长发飘飘，嘴角扬着淡淡的笑，平和淡然，风霜在她可爱的脸上留下淡淡的痕迹。她正拿着相机记录着这一家四口温馨的一幕。她正叫着他们的名字，团子，圆子。虽说是只通过视频见过几次，但团子几乎没有犹豫地投进了她的怀抱，而且不断用手去摸她的脸。女儿则用警惕、懵懂的眼神看着她。果然是异性相吸。这小家伙从小就知道往姑娘怀里钻。她笑着在他的大脸蛋子上狠狠地嘬了一口。修彤笑而不答，伸脚轻轻地踢了过去。李曼主动抱住了修彤，久违的亲切感又重新回来了。
　　你胖了。修彤开口第一句话就说。是呀，那边天天各种西北美食，能不胖吗？看你，真好，这么快就瘦下来。
　　我是累的，这仨祖宗，还有工作，天天没有个闲时候。
　　越来越有已婚少妇的韵味了。李曼邪邪地笑着。
　　越大越松弛，那个家伙现在都没有以前那么大瘾头了。修彤在李曼的耳边小声地说。
　　哈哈哈。两个人同时笑起来。弄的旁边的团子诧异地看着她们。
　　当妈了人了，以后说话注意点。
　　这时候于小伟抱着女儿从后面走过来，也诧异地问，聊什么，这么开心。两个人笑而不语。圆子，让干妈抱抱。李曼伸出手想去抱圆子，圆子扭过头不搭理她，让李曼很没面子。臭丫头，白疼你了。还是团子更可爱，说着又抱起团子，一个劲地亲。
　　唉唉唉，你注意点，口水都弄我儿子脸上了。于小伟调侃李曼。团子倒是笑得很开心，在李曼的怀里手舞足蹈。
　　老于你现在真是越来越精神了，也没怎么发福。李曼笑着说。
　　是吗？于小伟心想这平常的奉承话，从李曼嘴里说出来，怎么就那么让人舒服。走吧，晚上给你接风，好久没下厨了，今晚给你做顿好吃的。
　　那一晚的家宴，大家都喝多了。修彤和李曼腻在一起，亢奋地喝着酒，吹着牛皮，仿佛回到了几年前的样子。于小伟坐在旁边，看着眼前的浓情蜜意，一下子就想到了他第一次遇见她们的样子，突发感想，人生虽然不能只如初见，但只要用心，就能情意不断，岁月静好。
　　喝多了的李曼睡在了修彤家里。第二天于小伟去送修彤上班，顺便送李曼回家。到了修彤公司，修彤下了车，迎面一个高大帅气的小哥哥客气地跟修彤打招呼。被李曼看到眼里，转头对于小伟说，你去上班吧，别迟到了，我自己打车回去。说完下了车，三步并作两步的追上修彤。修彤不明所以问，怎么不让小伟送你回家。李曼没搭理修彤问，刚才那个小哥哥是你们公司的？
　　是呀，刚来我们公司的。
　　你部门的？
　　是呀，怎么了？哦？修彤看着李曼一副饥渴的样子，故意拖长了语调，一下子明白了。他可比咱们小不少呢！你确定要下手？
　　小怕什么，姐弟恋不是很流行。
　　那你得好好贿赂贿赂我。
　　没问题，你说怎么贿赂。
　　我还没想好。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