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只有曲线》大象叔叔

66、闹翻了

　　产假休完，修彤回到工作的岗位。好久没有上班，那熟悉的气氛，熟悉的人，熟悉的工作模式和节奏，让修彤有了久违的亲切感。都说一孕傻三年，修彤也没逃离这个怪圈。她感觉似乎哪哪都不对，是生育耗损了精力，还是因为有了孩子又多了一分牵挂。修彤让自己身体的每一根神经都紧张起来，让自己重新找回原来的自己。
　　修彤来到陈新华的办公室，那曾经无数次的对话、谈心就是现在的样子。陈新华目空一切，沉稳淡定。刚回来还习惯吗？
　　有些不习惯。修彤没有隐瞒，不好意思地吐着舌头。
　　正常，慢慢来。
　　师父，哪有您这样的，领导不都要说，尽快适应。
　　你心里有数就好，我就是不想给你太大压力，又知道你是个对自己很严格的人，不会让我失望的。
　　您真是老狐狸，一下子把我挂那，让我不成也不行。不过我又跟您学了一招驭下之术。
　　能听明白师父说什么，就算我没白培养你。以后不要那么亲力亲为了，要懂得用人，用人也不是逼人干事，要因势利导，因人而异。该鼓励的鼓励，该打击的打击，该批评的批评，该收拾的就毫不留情的收拾。
　　明白了，师父。修彤不知为何以前类似的话，陈新华也说过，只是那时的自己并没有现在理解的深刻。人生的阶段，初入社会，为人妻，为人母后都是完全不同的心境。两个人又聊了些孩子的事，就结束了谈话。
　　修彤回到办公室，销售部全体给了她一个小小的欢迎仪式。每个人都给修彤一个拥抱。小林代表大家给修彤送了束花。女同事们都夸修彤产后身材恢复的又快又好，羡慕之情溢于言表，又多少有些阿谀奉承的意思。现在的修彤对这些职场里这些微妙的东西，已经看作是人之常情。但她也免不了心里高兴一番。她回到办公室，照了照镜子。精致的妆容，浅灰色短袖格子衬衫，白色的中长裙，高跟鞋。修彤深呼吸了一下对自己说，修彤，加油。
　　工作、孩子、生活的琐碎、夫妻的相处，像是迷魂阵，让修彤时常变得焦头烂额。过去后，尤其看到两个孩子越来越可爱，又觉得生活有滋有味。有了孩子，男人心粗的一面就暴露无遗，于是就时常吵架埋怨。冷静下来，就觉得男人外面也不容易，时常给他充充电，撒撒娇，又就生龙活虎了，吩咐干啥也都没二话。闲暇的时候，修彤还是会想起李曼，心里觉得自己委屈，又担心她。两个人不知不觉已经冷战了快三个月了，史无前例。李曼心里的疙瘩始终解不开。谁都不想踏出第一步，两个人就只好这么僵着。
　　在别人面前，李曼又变成了她原本的样子。白天没事的时候，除了去店里帮忙，要不就躲在家里看书。书以前对李曼来说，就是安眠药，现在她觉得那里面真的有好多要学的东西。李曼开始不拒绝张婷的邀约，一起吃饭，一起运动，一起去做spa。第一次看到张婷的身体，李曼还是有些吃惊了，再美丽的女人，再好的保养，也敌不过岁月的侵袭。穿着衣服，还算是好皮囊，脱了衣服，就只剩下松弛的皮肤。她真的老了。李曼想，原本在她心里的那个蛇蝎美人，如今也老了。她有些不知所措了，心里的恨意也要消失殆尽。
　　张婷感受到李曼的目光，回过头来，看到她错综复杂的表情，似乎明白了什么，感叹道，老了。
　　李曼回过神来，我到了您这个年纪，还不如您呢？
　　今天是周末，张婷又约李曼去游泳。游累了，两个人都爬上来，躺在躺椅上休息。
　　你还和彤彤僵着？张婷终于忍不住问了。
　　短暂的沉默。您别操心了。
　　张婷不是何红梅，她不会由着她的性子来。知道这种事迟早要解决的。张婷明白真正的朋友才会这样做，不能因此让李曼失去一个朋友，也能让她尽快地从阴影里走出来。
　　小曼，大道理我也不想多说，你都懂。
　　您别说了。让我清静些。本来还算融洽的相处，又变得尴尬起来。张婷只好作罢。有什么打算。这样的话张婷没有问出口，知道说出口就是沉默。
　　要不换个环境，跟我去美国呆段时间？你想学点什么，去我公司，还是自己干点什么，我都支持你。
　　美国？我一个中国胃，还是算了吧。李曼说完，一个猛子扎进泳池里，不给张婷罗嗦的机会。张婷无奈，对她最重要的还是要维持两个人脆弱的母女关系。
　　和张婷吃完晚饭，独自一个人在街上瞎溜达。李曼竟鬼使神差地走到修彤原来小区的达叔烧烤那里。这里和以前没有太多的变化，门头和装修还是老旧，桌椅板凳都是简单的白色的塑料制品，上面常年累积的油灰，不能完全擦净。能来这里吃饭的人都是冲着这里的味道和实惠来的，当然也有情结。这里有她们俩太多的故事，太多的回忆。就连于小伟和修彤第一次见面就是因为在这里的那场酒。这个点刚好是热闹的时候。
　　李曼停住了脚步，虽然刚吃完了晚饭，还是有些想念久违的味道。达婶先看到了她。这不是小曼吗？好久没来了？烤两串？这个女人的精明渗透在情意里，让你不容拒绝。
　　烤两串。李曼找到个角落坐下来，冲着正在忙活的达叔打了个招呼。吃点什么？达婶拿着笔本准备记菜。李曼翻菜单的时候，达婶又问，彤彤也好久没来了，你们现在都去挣大钱了，都忙。
　　嗯！李曼低着头假装是在看菜单。您这还是没什么新菜呀？李曼打断了达婶关于修彤的话题。清拌黄瓜，烤个鱿鱼，5个花肉，5个瘦肉，再来俩蚕蛹。两瓶啤酒。大绿棒子。
　　好，这些就够我们忙活的。对了，这里要拆了。
　　拆了？李曼抬起头，有些惊讶。
　　违建，这小区门口的这些都不行，都要拆。
　　那以后……？
　　以后不打算干了，孩子也都成家了，也干不动了，你大叔的腰也不好。正好。
　　什么时候拆？
　　就今年下半年吧。
　　那以后就吃不到这么好吃的烧烤了。李曼又撒起娇来，心里却不是滋味。这世界上任何事物、人，和情感都不可能是永恒不变的。就像这烧烤摊，就像她和修彤。
　　3号桌的好了。达叔在喊。来了！达婶答应着。
　　上班后的第一次应酬刚结束，修彤并没有吃什么东西，自己不能喝酒，就一直帮忙夹菜，一直变着法的夸人，忽悠人，劝酒。结束了反倒饿了，想着旁边不远就是她家原来的老房子，想到了达叔烧烤。去吃碗馄饨，再来几串烧烤。好久都没吃了，修彤竟有些流口水了。给老公发了个信息，半个小时后，达叔烧烤那接我。
　　修彤从远处就看到了已经热闹的店，升腾起的油烟，闻到了油烟里的肉香味。修彤用力地吸紧自己的鼻子，感受着美食的强烈刺激。她都有些迫不及待了。一步裙，高跟鞋，让她只能迈着优雅的步伐，已经有男人的目光开始打量自己。李曼正大口撸着串，并不知道那个哒哒的高跟鞋的声音就是修彤。她扬起大的扎啤杯，一口气喝了三分之一，接着又吃下一块肉，然后满足地打了个嗝。tamadi，真的好久没这么爽了，让那些该死的，都见鬼去吧。她心里骂着。
　　达叔，给我来碗馄饨。修彤找个位置坐下来，冲着正在忙活的达叔喊了一句。达婶，正收拾桌子，也听到了修彤的声音。与此同时，李曼也听到了这个熟悉的声音。她正疯狂咀嚼的嘴，立刻停了下来，她冲着上桌子上的码扫了一下，付了只多不少的钱。
　　彤彤，真是越来越漂亮了，你看这穿得，都是大公司的经理了。你们俩不来都不来，一来就一起来，要不要拼一起。达婶说这话的时候，微信已到账100元。
　　小曼来了？修彤的身体一下子紧绷起来。
　　那不在那吗？诶，小曼，你要走吗？这丫头，怎么回事？着急什么？修彤顺着达婶的声音，看着李曼急匆匆的背影，一个箭步就冲了出去。弄得达婶一头雾水。这俩姑娘，怎么了今天？刚那一百是小曼付的？达叔说。可能是，这丫头，哪用这么多。我过去。达叔拉住了达婶说，她俩好像有事。你别过去，呆会，你把找零给她发过去，你不是有她微信吗？好好好，这俩丫头怎么了？你看，彤彤怎么感觉叫她，她都不停。
　　曼，曼，你等我一会儿？修彤喊着。李曼不听，心里的那口怨气一下子又上来了，不管不顾地往前快走。修彤穿着高跟鞋，速度不如李曼快，索性脱下鞋，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抓住了李曼。李曼，你给我站住。
　　李曼一把甩开修彤，怒目相视。干嘛！从李曼眼神里，修彤看到了失望，伤心。或许自己本心是好的，只是少了应有的沟通。
　　曼，这样有意思吗？修彤意识到自己错了，但这样的错误并不能让她要低头认错，自己主动已经算是认错了。自己的心天地可鉴，又有什么好亏心的。
　　修彤的求和并没有达到李曼预想的要求。此刻的修彤在李曼眼里只是来求一个心理安慰，所有的言行和救赎都是一种高姿态的施舍。这不是李曼想要的。此刻李曼的敏感有些细思极恐，爱变成负担，善意变成施舍，努力却变成了反作用。修彤并没有意识到这事情的严重性，只是觉得她不能失去她的姐妹，而忘记了内心的创痛需要时间。
　　你是以一个家庭幸福的贤妻良母的身份来冲我显摆？对，你在嘲讽我。
　　曼，你在说什么，你这样看我？修彤的主动，却换成了这样的对待，心里顿时感觉被浇了一盆冷水。
　　当初你选于小伟，我没少在你面前说，觉得于小伟平庸，不配你。怎么了，现在到了要报复的时候了。你现在是不是就想证明你是对的，你的婚恋观，价值观都是对的。李曼就像一只炸开刺的豪猪，所有的友善和爱意都变成了攻击她的武器，她只有这样，才能不受伤害。
　　李曼，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疯了！
　　我疯了，我看你是被现在的生活冲昏头脑了！
　　你自己去傍大款，有了今天的结果，难道是别人的错吗？你破坏别人的家庭难道就没想到有今天的结局吗？你觉得我能看着你继续沉沦下去，而什么都不做吗？我告诉你，李曼。如果让我再选择一次，我还是会毫不犹豫。修彤知道李曼的心理素质超过常人，也许像张婷阿姨那样的强刺激才能收到好的效果。可修彤错了，李曼并没有从伤痛中恢复过来。也许是现在的生活让修彤满足，有人宠，有人爱，已经不能像当初一样体会彼此苦难的心境了。还是修彤从骨子里觉得李曼和冯军所谓的感情只是虚假和表面的，一切都是物质的结果？或是她认为的心机深沉的李曼并不会因为感情而消沉，只是因为内心的欲望落空。
　　修彤觉得自己是对的。原本两个心意相通，感情深厚的人，不同的经历和境遇导致了两个人的心越离越远。这几年，修彤一直跟自己说，她还是那个从小能和她一起分享一块的糖的小姑娘吗？现在才发现，自己何尝不是这样，已经不知不觉变成另外一番模样。
　　你是我什么人！修彤的刺痛了李曼。所有人说自己傍大款她都不在意，唯独修彤。那是她不能碰触的底线。李曼也十分的清楚这些年两个人的生活已经天壤之别。修彤选择了平淡，找一个普通的男人，随便嫁了自己。放下女人的美貌，用自己的能力，把自己当男人用。而自己的聪明都用在了俘获男人心上了。是欲望吞噬了自己，是所求不得就更变本加厉扭曲了自己的心。但二十多年的情感，李曼希望心与心的贴近，不需要对错来衡量，只需要无论苦乐都有她是最后的退路，最后的救赎，最后的怀抱。
　　李曼！你说这样的话！修彤在李曼面前第一次面露凶光。
　　我傍大款管你什么事？你长的漂亮又怎么样？李曼失去理智了。
　　对，你管我什么事，你脸都不要了，还管我个屁事。
　　我不要脸？！你以为你是什么好鸟呀？！李曼就想把所有恶毒的词语都一股脑砸出来，只图个心里痛快。也许这个世界只有她，才能任由自己这样撒泼。
　　李曼，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有本事再说一遍。李曼的话如当头一棒，打得修彤身体有些踉跄，眼睛也跟着湿润了起来。有本事你再说一遍。修彤指着李曼。
　　怎么你还要打我呀？！我敢作敢当，不像你敢做不敢当。李曼就是要故意激怒修彤，所有的一切都迸发出来，心里的伤口才能真正的愈合。
　　啪！修彤终于忍无可忍，扬手猛力地在李曼的脸上留下了个五指印。如此亵渎的话，是她的底线。这些年，在能力与美貌之间，她遭受了太多的非议，她这么多年拼进全力，也是为了证明自己。她做到了，也有少数嫉妒的人。可这话出自李曼的口中，她不能原谅。修彤急促地呼吸着，身体颤抖着，脑子里一片空白，耳朵也失聪似的只剩下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李曼的长发遮住了她的半张脸，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哈哈哈。李曼拨开头发，冷笑着，眼睛里也噙满了泪水。做贼心虚吗？
　　于小伟来到达叔烧烤门口，刚准备给修彤打电话，达叔跑过来说，小伟，彤彤和小曼跑那边去了，两个人好像吵架了，你快去看看。
　　于小伟顺着达叔手指指着的方向，看到了两个很小的黑点。于小伟赶紧加油门跑过去。看到了修彤正第二次扬起手。于小伟下了车一把把修彤拉过来。怎么了你们俩，怎么还动起手来。
　　你！李曼！从此以后咱俩完了。
　　怎么了这是？于小伟问。
　　走。说着修彤拉着于小伟就走。李曼一个人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发泄的快感的还没完全消散，新的痛又渲染开来。小曼，你自己打车回去，到家给我们发个信息。于小伟冲着李曼喊了一句。你不用管她，让她去死好了。修彤继续放着狠话。
　　于小伟开着车，不时地用瞟着修彤。自从认识修彤以来，他也是第一次看到发疯的修彤。他知道两个人因为流产而产生了矛盾，但这样的场面让他有些想不通。他也不敢问，此刻修彤正在气头上，还在哺乳期。于小伟不算一个细心的人，对修彤却又非常细心。于小伟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握住了修彤的手。修彤抬起头看着于小伟，顺势把头倚在于小伟的肩头。
　　到家了，修彤下车的时候，右脚感到一股尖锐的疼痛。哎呀！
　　怎么了？于小伟赶紧过去。
　　我的脚好像扎了什么东西。修彤的眉头皱着，顺势又坐了下来。于小伟赶紧过去，脱下修彤的鞋，脚掌的位置，血迹已经透过了丝袜。是扎了。于小伟用钥匙环上的指甲剪剪开了袜子，一个很小的玻璃碴子扎在了表面上。还好不深，你忍着点，我给你弄出来。于小伟用指甲剪的一个尖轻轻一勾就把玻璃碴子勾了出来，又仔细检查了一下，没有留下残余。还能走吗？于小伟问。背我？修彤撒起娇来。好，背你。
　　于小伟背对着伏下身，修彤顺从地趴上去。于小伟起身站起来，用脚关了车门。一股暖流一下了流遍了修彤的身体，她顺势把头偎着于小伟。
　　老公，为什么不问我？修彤先开了口。
　　我张口问不是找不痛快吗？于小伟匀速地走着，不时地把下滑的修彤往上扽扽。
　　我最近老是骂你吗？
　　你才知道？有了俩小家伙，我就是你的出气筒。不过我不当，还有第二个人能当吗？
　　你这是在抱怨还是在示爱？修彤的心里已经舒服了很多。
　　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我重吗？
　　我能不回答这个问题吗？
　　反正我们同事说我的身材恢复的很好。修彤笑着自己自欺欺人。
　　他们又没看到你不穿衣服的样子。
　　你要死啊！修彤在于小伟的头上轻拍了一下又说，你会一直对我好吗？
　　那得看你表现。
　　怎么表现？
　　把你对孩子和工作的热情匀点给我。
　　你还吃孩子的醋。
　　孩子的醋我凭什么不能吃，老婆是我的，有本事将来抱自己的老婆，抱自己的老公。
　　去你的。
　　到了家，给孩子喂了奶，两口子就刚才的话题又开始了讨论。老公你说，她竟然要把我和她相提并论，你说她是不是欠抽？！
　　于小伟听出了那个“相提并论”的言外之意。要是男人能打女人，我也帮你抽她。
　　修彤的气消了一半，又撒起娇来。你好好说话，我都不生气了。
　　怎么好好说？于小伟故意装傻充愣。
　　你现在真是越来越会讨女人欢心了，以前你肯定会骂我，然后给我讲大道理。
　　女人真难伺候，太老实了不行，不老实也不行。
　　快说吧你，废话真多。
　　好了，我看你气也消得差不多了。小曼，我觉得心理怕是出问题了，你看他她那个性格，什么都不喜欢表露出来，都憋在心里，占有欲又那么强，时间长了，肯定出问题。又生出这样的变故，她没要死要活的，已经不错了。
　　于小伟的话让修彤恍然大悟。抑郁症？不会吧！但是修彤还是不相信心理强大的李曼怎么可能跟抑郁症这样的字眼挂上钩。
　　那我就不知道了，那得去看心理医生才能诊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