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神曲》卿琢

4、“相守”——以不一样的方式幸福

　　4
　　“我知道你会来的。”他赤脚站在靠岸的水面上，回身望着我。落满星星的夜幕遮盖住我们，月亮在天幕中并不十分明亮，沉在碧清的湖里，却似玉盘般明澈。
　　七天，我逃了七天，躲了七天。我每天都很努力忘记关于他的一切，忘记我爱他。可是，我忘了思念的方法，却记得不停地思念——我好想他。
　　“是的，我来了。”
　　“你会继承我吗？”
　　“你居然什么都不问，不问我这几天怎么过的，不问我好不好，不问我的心情，不问我是否可以接受。你只在意你要的那个结果吗？如果我说我不愿意，你会怎么样？”我整个人被点着了，我很生气，很激愤……难道只因为他是神，我就非爱他不可么，为什么我会这么爱他？
　　“我不问，是因为我都知道。我知道你过得不好，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我知道你不能接受。可是，我找不到比你更合适的人了。我也没有时间了。所以，如果你不愿意，我只好……”他不是神么？他怎么会有这样绝望的眼神，空寂得湮灭一切。我害怕，怕极了，怕他沉入深不见底的黑暗，往后我的世界只有他，而他的世界再也没有我。
　　“你只好怎么样？强迫我接受，还是毁了这个世界？”我抖着声音问道。
　　“不。都不是。我怎么能强迫你，更不舍得毁了这个世界啊。我只好……用我最后的灵力破坏掉所有轮转，让人类，让这个世界‘自由’。”说到这儿，他的眼睛仿佛空了。
　　“那又如何？”
　　“泠，神不是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至少我并不知道我为何出生。你难道都不曾奇怪为什么这个世上有神却没有妖魔吗？不曾奇怪为什么只有猿进化成了人吗？因为我做的轮转不允许发生混乱，一旦全部毁弃，我不相信以人类现在的素质不会让这个世界恶化。毁掉了那些轮转，连我也无法预知将来是什么景象。”原来，竟然是这样命中注定无力挽回的悲哀。
　　“我答应继承你，你就可以不死吗？”
　　“……如果我永远沉睡，和死了又有什么分别？”
　　他淡黑色的眸子闪着清灵的光芒，流转着琉璃般透明而朦胧的哀伤。纵然只是一瞬，我清清楚楚地感觉到那遮天蔽地的忧伤——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这么不快乐，不快乐得连他周围的空气都陡然增重了好几万倍——我不知道那是怎样亘古的孤独才造就了这样深邃的忧伤，更不知道我到底是爱上了这样一个男子，还是爱上了那样一股总是转瞬而逝却又刻骨铭心的忧伤。
　　“为什么非得是我？”过了许久，我轻问。太息一般的轻。谁来告诉我，为什么，我心里这般悲凉。难道我竟不知不觉地渡了他的忧伤溺毙了自己。
　　很久很久以后，久到我以为我等不到他的答案，他却幽幽地开口。那声音，像雪片儿飘在梅花瓣儿上，很轻灵，很温柔——也很冷——
　　“因为你有颗很大很大的心。你不是个善良的人，至少不是一个完全善良的人。从我两年前在湖边第一次看到你，继而‘看到’你成长过程就知道了。但是，在你对我讲栖碧湖的传说时，我居然隐约觉得，我可以把这个世界交给你。然后我就开始观察你，然后我发现，其实你有颗很大很大的心，柔软而悲悯。
　　“每当你做坏事的时候，你并不是真的坏，你只是想要维护一种公平。即使有人会受伤又有什么关系呢？你认为他应该让渡他的一些快乐给别人分享才对，不能让一人独占了去。而在计较这些的时候，你也不会漏了你自己。
　　“后来，跟你一起旅游的日子，我看到了你对生命的热爱，对这个世界的憧憬，对一切美好的向往……你知道，当你告诉我你的信仰就是生活本身的时候，我是多么的震撼和感动吗？当我看到你是真诚地在信仰生活的时候，我确定了，有这样一颗心的你，做人或许不合格，但是会成为一个好的神。我相信。”
　　他把一切看得这样透彻，他——还会爱吗？
　　“你爱我吗？”我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了。
　　“……我爱你。”他直直望着我。他的眼神很专注，他的眸光太透明。他说他爱我呵。我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我的心顺着情感冰冷。
　　“你能给我爱情吗？”我不死心地追问。他垂下头。“罢了，我不问了。”
　　他的爱太广博，太超越，太深刻——他便不会只对一个人爱了。我如何要他把亿万光年的对这个世界上一切事物的爱转移到我一个身上，如何？
　　我闭了闭眼又睁开，突然要求道，“你娶我。”
　　“娶你？”他惊异地望我。
　　“对，娶我。妻子继承丈夫的一切才合情理不是吗？”我急切道，“你若娶我，我就继承你。”
　　“……好，我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