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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幕 月读地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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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精疲力竭地跪倒在虚无的地面上。这里不存在重力的概念,亦分不出上下的区别。
我仍被困在月读的世界里。眼角仍在淌泪,两颊因泪水湿了又干而黏糊糊的;头痛欲裂,不止是因为哭得脱力。为了打破月读的第一层,我的意志力几近消耗殆尽。
狡猾的月读给予了我最渴望的东西……我一度以为自己已被鼬所杀所以回到了过去的世界。在那个世界,我以己身之死终结了战争,但却未及看到自己为之付出性命的理想成为现实。
而它实现了我的愿望,让我看到虚夜宫与静灵廷签订了停战合约,双方在交流中日益宽容。
静灵廷得以从腐朽的规则中解放出来,变为一个活力充沛而又富于变化的地方;虚圈也不再充斥着“虚的存在毫无意义”这种言论。在那样一个只有“对手”,没有“敌人”的世界里,我再不用为了谁的幸福,而去摧毁其他人的幸福。
还不止如此。某些不可能……绝不可能实现的妄想,也得到了允许。我不得不强迫自己认清现实。眼前完美过了头的世界,只可能是美梦一场。
在我闯破这层幻境之后,它接下来让我看到我所爱之人为我的死而受到的折磨。
好家伙,我至爱之人、至痛之人,妹妹与弟弟、友人与属下,轮番或责或怒或哭或求地呼唤我回去……将我的内心好好地凌迟了一番。轮到雨龙跳出来规劝我时,我才终于有了一丝嘲讽的力气。
“谢谢你让我听到佐助的声音……”在我这么嗤笑之后,那无休止的折磨终于停息了。支配着我所处的月读空间的神明,最终BOSS鼬他老人家终于出现在我的面前。
“那种日子不好么?”
听到这样的问题,我淡淡笑了笑。没有回答的必要。可以回去的话,要我做什么都行。但这种只是幻境的东西那还是算了吧。
“每个人都被眼睛所见的观感所束缚着,将体验到的一切视作真实,但是那很可能只是身体给意识营造出的一个假象。人人都活在自己感觉到的世界里,这就是所谓的真实,你不这么认为吗?”
“你真是难得一口气说得这么长,”我笑着说,“浪费了你的苦口婆心真是对不起。你是在鼓励我以死亡为代价追逐虚伪的幻相吗?”
鼬叹了口气。在那瞬间之后,光线骤然消失,红与黑突然占据我的整个视野,身体被寒冷的寂寞所侵蚀,空洞横亘整个世界,周围净是无尽深渊。
怒涛般涌入的红炎围住我的四周,世界转眼变成真红一片,我的脚踝浸在灼热的粘稠液体中,一股浓重的铁锈味道扑面而来,我突然意识到这片看不到边际的海洋是鲜血。
佐助从这地狱深处走了出来。
这里并不存在时间的概念,弄不清过了多久。
当利刃又一次刺穿我的喉咙,我从晕厥中咳呛得醒来,却因气管被割断而发不出半点呻吟。
虽然我很能捱痛,但是疼痛一旦到达身体所能承受的闸值上限,意识便会违背主观意愿而丧失。我一边感受着冰凉的刀锋在皮肉中转动的触感,一边继续着晕厥前的思考。
当鼬发动写轮眼时,我将他的查克拉流动看得一清二楚。月读的原理是,鼬的查克拉藉由我的眼睛入侵,藉由操纵我的神经中枢来欺骗我的大脑。也就是说,我现在处于类似植物人的状态,意识与身体之间的关联被切断了。
但我仍有思维——想着自己有思维这种思考就说明我的脑部仍在活动。很明显这就是月读的漏洞——它仅仅是将我的意识囚禁起来,而非完全抹消我的意识。
那么,只要能排除掉施术者的查克拉,我就可以夺回大脑对身体的控制权。
这就是破解之法!但我的胸口再次被开了个大洞。心脏被搅得稀烂,我的意识接受到“死亡”的指令并传递给大脑。在浓浓的不甘中,我再度丧失意识。
“妈妈!!爸爸!!”
我听到稚嫩的哭喊声。佐助的声音如同一颗扔进水中的石子,在我模糊的意识中激荡开来。
我挣扎着“醒”过来,继续搜寻脑神经中枢的每一个节点,将鼬的查克拉驱逐出神经元、突触、反应弧,一寸一寸地收复失陷的感官。渐渐恢复运作的身体得以感知到外界的环境。
佐助在哭。那声音让我的心中犯上一丝酸楚。
对不起……现在的我还太弱,没能更多的帮上你。
“雏田……”我听到他哭着呼唤我的名字,那声音里充满自责。
——佐助,不要哭,坚强点!
那孩子仿佛听到我内心的嘶喊似的,哭泣声渐渐转小,然其实质却与我的愿望南辕北辙。
“鼬……宇智波鼬……”我听到他着了魔似的反反复复念叨着鼬的名字,那深怀痛楚的声音逐渐变得低沉,当压抑的情感终于到达顶峰从而爆发出来的时候——
佐助痛恨地叫着鼬的名字,冲出了房门。我甚至感觉到他的身体带出的一丝凉风。
……不要去,笨蛋!!
在我的内心如此嘶吼的时候,幻境中的行刑者以佐助的姿态冰冷地说:“你有必要对我那么执着吗?你在不在对我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区别。”
它也已意识到即将无法困住我,才会用言语试图扰乱我的心。我笑了出来。“那又如何。”
“你不过在我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对吧?你不过是害怕寂寞,所以才接近我,以为同样寂寞的两人在一起就能不寂寞。”洞悉了我的内心的那东西冷酷地嘲笑我。
“有必要因为这种愚蠢而放弃原本的世界吗?回到那个世界才是你的愿望吧!”
我冷笑着嘲讽回去:“有必要愚蠢地提及我早已给出过答案的问题吗?”
“四枫院时人,你这个冷酷的女人!”那幻相再次化作一护的模样朝我怒吼。
它做的不错。我当然放不下那些人。回到原本的世界到现在也是我的愿望,而且是所有愿望中最强烈也最奢侈的一个。但我清楚地知道自己活在怎样的现实中。我可没有逃避的爱好。
我静静地答道:“不好意思,我叫做日向雏田。”
意识中两道红与白的查克拉正在相互绞杀,局势理所当然正在朝我倾斜。这毕竟是我自己的身体,我拥有后继的查克拉来源,而鼬的查克拉只是一次性灌注进来,最终谁会胜利一目了然。
迄今为止未有人从月读中自己脱身,我想是因为没人能够在凌迟之痛中上演绝地大反击吧。至于我的情况,委实相当特殊。过去的我拥有一项特别的能力,能够与他人的感情产生共鸣。
它是件时而管用时而超级麻烦的双刃剑,因为在我杀人之时,对方在临死前的感情皆传递给了我。每杀一个人,我都得经历一次被杀的痛楚与怨恨。对于疼痛与死亡,我早就已经麻木了。
而月读予以我的疼痛作用于精神世界而非□□,这就更不在话下了。此前我曾一度走火入魔,那时我虽险些就挂掉,但那是因为我的□□与精神的强悍程度不成比例。
月读化作我在前世的无数个噩梦里曾经历的地狱之景。
脚踝被无数双沾满鲜血的手拖拽,白骨嶙峋的手指深深陷入我的皮肤,白森森的骨架从四面八方包围上来,空洞的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牙床一张一合,向我咆哮着悲苦的哀鸣。
为了救人而杀人听起来很矛盾吧?但我从小就被教育以抹杀百人换取千人的理念。在静灵廷与四枫院家偏执的教育之下,亦深知自己肩负着怎样的责任。
我成长为一个为了守护最重要的东西,能够毫不犹豫地剥夺他人生命的人。所犯下的杀孽,足够自己下一万次地狱了吧。说是伪善也好,愧疚感也好,我记住了每一个死在我手上的人的脸孔。
当他们在噩梦中纠缠我、冲我哀嚎时,正是在时刻告诫我他们是为了我的理想而死。我所踏上的是一条必须笔直走到底的道路,选择那种东西从杀死第一个人开始,对我来说就不再存在。
我就是那样养成了偏执的个性。到现在似乎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在我眼前的月读幻境,其力量已是强弩之末。它被迫敛起大手笔的地狱之景,重新化作我最珍视之人的面貌。
一护挥着巨大的刀刃,朝我砍过来。
我的手中出现一把长刀,此刻我与它同样握有这个世界的掌控权。
一护朝我怒吼:“绫原,你要为了你所谓的‘真实’杀死我吗?”
刀锋极度轻松地穿透对方。
一护的身体沿着伤口缓缓崩塌成碎片,他却对瓦解毫无抗拒之意。
“不和我一起回去吗?”一护只是皱着眉头向我发问。
我并未作答。那或许因为我已经抽噎得快断气,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是我前世用生命去守护之人。
闪光的记忆骤然浮现,彼时的我笑着抚摸夜一的头,对她说:“所谓保护呢,就是为了宝贵的东西淌浑水。认定唯一的无可取代的东西,为它能够抛弃其它的一切,就是要有这种觉悟!”
在那充满怀念的画面中,夜一的面容渐渐被佐助的脸所替代。
……这就是为什么第一眼见到佐助就产生了保护他的想法。
都是在兄长的阴影下成长起来的大家族的二子,佐助和我的妹妹非常相似。然而离佐助越近,我却觉得他其实更像自己。在他的眼睛里,我看到与自己相同的色彩,那是名为“寂寞”的阴影。
但是,不会再让你感觉寂寞了。这次,我不会再随随便便死掉,把什么人独自扔下。看着眼前逐渐消融的月读幻境,我在心中默念着,我回来了,佐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