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JO乙女]千禧派对》紫罗兰金矿

5、精神病人（布加拉提）

　　我的变故发生在十六岁。十六岁生日那天，我在食堂打了一个红焖鸭腿，准备开吃的时候，却怎么也掰不开一次性筷子。我问坐在我对面的人，又问坐在我左面和右面的人，还问了坐在我后面的人。他们都很安静地吃饭，不知道是不想听见还是不能听见。我又去问打饭的队列，又去问食堂的员工，他们都被拧好了发条，掰不开的一次性筷子不在程序设定范围内。我回到座位上，鸭腿跳起来说：“你没有能力吃掉我，我要走了。”我说：“不是吧，我花了钱的。”鸭腿说，“我把钱退给你呀！烦死了，你白白活了十六年！大家都希望你从来没有出生过，现在还不晚，赶紧补救吧！”说完它吐出油光光的两张一元纸币和一张五元纸币，从我的不锈钢饭盆里跳出去了，走了两步冲我“呸”出一口香叶。我的一次性筷子说：“别哭了，你看，我自己能打开。”说完它卡吧一声，把自己一分为二。可惜是从中间对折。我本来没想哭的，这么一看，便嚎啕大哭起来。我一边哭一边抽抽噎噎地说，今天是我的生日啊，我的生日，我好不容易才活到这么大。两条筷子的声音重叠响起：“你活这么大不容易，你以为别人看你活这么大就容易吗？你能让周围开心一点吗？做点有意义的事好吗？”说完，粗的那半根飞向我的喉咙。我倒在地上。前后左右都在吭哧吭哧刨食。

　　醒来之后，我身边就坐着布加拉提。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布加拉提叫布加拉提，他是一个梳着蘑菇头，肤色黝黑的小哥哥，送来柔软的目光和怜悯的微笑。一次性筷子不让我说话，我冲他眨了眨眼，意思是“你好。”布加拉提说：“你也好。”

　　布加拉提说，“我是你的医生，也是你的老师，更是你的舵手，以及你的骑士。你呢？”我说，我说不出来话。我的嗓子很疼。布加拉提的鼻子更加靠近我的脸，“嫉妒您的美貌与才华的女巫对您使用的一次性筷子施了魔咒，想以此夺走您有魔力的歌喉。可恶，我竟然让她得逞了！但她那样邪恶阴暗的内心，是不可能比过您的！我，布加拉提，将永远效忠于您。”

　　说罢他准备吻我的手。护士破门而入，砸得我和他满身盐水。“他妈的！又让布加拉提跑出来了！”

　　“你是恶魔的信徒，和女巫站在同一战线，想要伤害公主！绝不让你得逞！”布加拉提向护士宣战，被抽得满地乱窜。一通闹剧谢幕，护士对我也没好气：“喝水吧。”

　　我看看护士。她正弯着腰在抽屉里找吸管。找到了，她直起腰来，把水送到我面前，说：“水里下了毒，是你父母送的生日礼物，喝吧，祝你生日快乐。”

　　我说妈妈我不想死。妈妈说，你今天必须死啦，对不起。我哭了，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我都可以改。妈妈沉思片刻，嗯，可能是因为你爸爸吧。我说那也得怪我爸呀。

　　“嗨呀，你爸不是男人嘛。委屈你一下吧。”

　　想要谋害我的护士被布加拉提一拳揍倒。他说：“公主殿下，我将永远保护您！请您信任我吧！”

　　说完他拔光我手上的针管，我俩拔腿就跑。走廊尽头是护士们在聊天，看到我俩急忙动起来。四拳难敌好多手，我和布加拉提双双落网。一个护士大喊：“迪亚波罗医生呢？赶紧叫迪亚波罗医生来！”

　　布加拉提提醒我：“小心迪亚波罗，他就是那个恶魔！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害您，您自己也要对他保持警惕！”

　　我俩分别被关进两种病房。我普通，布加拉提是特护病房。红头发的迪亚波罗医生笑眯眯地问我各种问题。他一顿会吃一对七到五岁的童男童女，他的女性手下是女巫给他提供的，也可以吃，也可以和她们上床。布加拉提告诉我，必须要警惕他。我回答完他的问题，迪亚波罗说：“你也可以问我问题。”

　　我问他：“假如我是无罪的，什么时候可以放我走？”

　　“别担心，”他说，“你是无罪的，我们自然会放你走。当然，我们也欢迎无罪的人。”

　　我瞬间了然。“谢谢你，迪亚波罗医生。”

　　医生说不谢。

　　晚上睡觉前，布加拉提找了过来。在他所效忠之人的面前是没有高墙阻隔的。他检查我是否被恶魔虐待。我摇摇头。我对他很警惕。布加拉提松了一口气。他又牵起我的手，“只要有我在，他们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我相信他。医院里的人不让我们随便乱逛，一周后会把我们送到另一个地方去。我和布加拉提每晚睡在一起，找出逃离女巫魔爪的计策。布加拉提说，女巫有一只蛇眼，可以看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我们不能逃，只能击败她。我问：“真的没有能逃的办法吗？”布加拉提严肃地点头，“也没有能打败她的办法。但是我们必须努力，否则永远无法夺回你的王国。”

　　我想了想，把迪亚波罗和我说过的话告诉他。布加拉提咬牙切齿道：“这个恶魔……那里关押的全都是纯洁又无辜的人，只有成为罪人才能离开。一旦背负罪孽，我们就会变成恶魔的手下。”我问那该怎么办。布加拉提说他还没想好。

　　从医院来到无垢之狱我们也还是没想好。因为我们一不知道何为恶魔眼中的罪人，二是我们没再见到过迪亚波罗。我们在外面的时候，所做出的会被爸爸妈妈大声斥骂的行为不是恶魔眼中的罪过，否则我和布加拉提都会毫不犹豫地去行动以获得自由。那罪孽一定是无法清洗，会让自己永远追悔莫及的。那就会变成女巫的把柄，我们只能臣服。

　　我和布加拉提会在收获向日葵的时候商讨对策。他认为当务之急还是找到迪亚波罗。我认为不对，当务之急是收向日葵籽。向日葵和布加拉提一样高，布加拉提也摘我的，我只要在地上坐着，仰着头看他就可以。我心想，我是一个多么无力的公主啊。

　　布加拉提冲我大吼，不要认为自己无力！女巫会借此吸走你的魔法。我赶紧跳起来。我帮不了布加拉提什么忙，就把一轮轮向日葵花盘摆好，打散，再摆好。布加拉提真诚地夸奖我。

　　他说：“我爱你，公主。”

　　他说：“我知道将来会有王子迎接你，你会成为女王，而我只是骑士，但是我永远爱你。”

　　我说：“即便我成为了女王我也还会爱你。”

　　布加拉提问我：“什么！我说出来了吗？”

　　我说：“是的，我听见了。”我指指自己的心脏，“它也听见了。”

　　我们在向日葵下接吻。

　　突然，叫喊声从外面一圈圈荡进来。迪亚波罗来找布加拉提。迪亚波罗说，“布加拉提，你的母亲来接你了。你可以走了。”

　　布加拉提说：“这不可能。”

　　迪亚波罗拽走了他。布加拉提木木地跟着，突然，他使足了力气，站在地上不走了。迪亚波罗怎么也拽不动。

　　“布加拉提！”

　　布加拉提转头看着我，“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做了什么，但是我不会接受这份罪行，我爱你。”

　　他右手捏着一块石头，我们很早之前捡到的。他用石头砸了迪亚波罗，又砸了自己，各五下。

　　我转身就跑。迪亚波罗医生倒在我的身后，布加拉提头上留着暗红的血。他说：“我不是罪人啊，我不是。”

　　我飞快地跑。感觉要跑到世界的尽头去了。然而我逃不过蛇眼，三个护士把我按在地上。布加拉提被套进橘色的衣服里。大家都在哭。

　　我大喊：“杀我吧！杀我吧！”真正该死的是我啊。但是什么回答都没有。曾经嘲讽我的一切都沉默了。

　　护士和医生对我严格管教，一年后我终于出院。来接我的人也是母亲。我问她：“你知道布加拉提吗？”

　　母亲说：“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母亲的二婚又离婚，但是我们也不能继续住在外婆家了。我们艰难地租了一个房子，然后没有答案和结尾的活下去。有时候我还是忍不住想起布加拉提，那个工人家的孩子，和小女孩在河边玩的时候活了下来，就此进了精神病院。无人不知布加拉提，但无人知晓布加拉提。听说他大概死在了山东。也许有时间我会去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