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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你的声音(承太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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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我见过你,动漫社的那个。”
丢死人了。我是唯一一个没有炫酷道具,因为c服过于普通而被赶出去的。EVA的作战服一时半会儿联系不上定制手作娘,淘宝上的塑料薄膜制品看上去少儿不宜,穿着它上去怕是要被审核的领导一枪毙掉。校服倒是中规中矩,可是动漫社社长皱起了眉头——一条做工很差的护奶裙,这也太不二次元了。
我尴尬地说:“啊,你好。”
我出的丑已经闹得人尽皆知了吗?现在连校园的风云人物空条承太郎都认得我了,更何况别人。我只觉得全车厢的人都把目光聚集在了我身上,我恨不得现在就冲到车轮底下,被碾个一千多圈去。
“你是丽党还是香党?”
啊……?
空条承太郎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开启了话题。光看他的外表我是推测不出他的偏好的,我选择了一个保守的回答:“我不知道,我还没看到明日香出场呢。”
我在等待应该得到的吐槽:没看完你就出cos?你尊重这个角色吗?你该不会只是为了火才出这个角色吧?但是都没有。承太郎沉默地塞上耳机,手机屏幕上卡巴拉生命树闪闪发亮。
好的。什么也没发生。我缩紧手臂,书包上那个“Russian Underground”的边角轻轻刺痛我的手心。
“要扩个列吗?”
“嗯?我吗?”
撞了大运了。在动漫社众人面前公开被嘲骂的耻辱换来了空条承太郎的□□。回到家,吃过了饭,完成了作业之后,我划开手机,空条承太郎接受了你的邀请,现在你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有什么可聊的呢?我熄灭了手机屏幕。
再见到承太郎是在学校西南角的小树林里。这地方有个可爱的名字,但是没人往心里记过,就知道名字可爱。小树林中,鹅卵石小径交错,秋天白桦树叶金黄,天空湛蓝,风景如画,富有苏联爱情文艺电影的气息,是电影社避不开的取景地。此外,年级主任爱在这里潜伏,抓早恋的同学,一抓一个准。
后来早恋的人太多了,而且成绩波动并不大,领导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喜欢在那里画画,画的像屎一样,就是追求一个快乐。承太郎爱在那里搞对象。每隔两周身边的女生就换一个。
有一天,他身边的女生单独来找我,态度不太友善:“你总跟着我们干什么!能不能走开!我们俩已经在一起了!”
我把这个情况跟承太郎在□□上反应了一下。第二天中午我才获得他的回复:已经解决了。
什么叫已经解决了?我一如往常去小树林玩,那个女生眼睛红红的,用肩膀狠狠撞了我一下。
我掏出手机:吓死我了,幸好她没事。
承太郎回复的非常快:?
“不过……你是和她分手了吗?”
“对。”
“?为啥啊!”
那边不再回应。我感到一丝丝尴尬,心里又很愧疚,还有点为自己的自作多情感到羞耻。第二天,承太郎神色如常。我主动跟他打招呼,他头也没低的嗯了一声,维持着酷哥本性。
只是我想多了吧。
在外地上高中的朋友暑假回家,参加当地一个不怎么大也不怎么精美的动漫展。我穿着我那套廉价的护奶裙,戴着绫波丽的假发陪她。参加的人意外的多,场地显得逼仄,空调也没起到实用功能。我趁着休息期溜出场地,外面的乌云黑压压地压到山头,一阵又一阵的风带着雨的腥气和二手烟的味道。是承太郎,把自己弄得像荒野大镖客一样,蹲在角落里和一个穿着花嫁Lolita的女性抽烟。我看了他们一会儿,走上前去,避开声带悄声说:“嗨。”
老二次元了啊,空条承太郎。
花嫁女抬起头来,冲我喷出一个烟圈。“这谁啊,你认识?”
“差不多吧。”荒野大镖客?承太郎说。
我心里被戳痛了一下,悄悄地又回去了。不知为什么,同学玩得那么兴高采烈。回去时,打出租车很不顺利。我打电话叫了一辆出租车,等待的时候雨下下来了。承太郎用他那张西部风情的毛毯(还是围巾)遮盖着他的帽子。看着看着,我的嘴又不合心意地动了起来:“空条……!你要不要和我们拼车?”
高三开学那天,班主任让我们写下自己理想的大学和职业,交到她的手里。我思考良久,划去了纸面上的“中国农业大学”,写上了“中国海洋大学”。回到家里,我掏出手机,打字问承太郎:“你们班写理想大学了吗?”
凌晨一点,没有回信。我看着他头像上那个小小的校徽,不知是哭还是笑。
这是我最后一晚上有手机了。
我把□□退出登录,关机,卸下电池。
高考之后我们就再也没联系过了。□□的更新让我有些难以适应,之前的消息记录被清的一干二净了。我在学校报考,没见到他的身影。我既没考上中农大,也没考上中国海洋。听老师说,承太郎家里很有背景,他已经准备出国了,也许以后都不会回来了。说着说着,最年轻的数学老师突然问我:“唉,你不觉得遗憾吗?”
我问:“什么遗憾啊?”
数学老师:“啊,那时候我们都猜你和承太郎关系很亲密来着。”
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呀,老师。
其实我喜欢明日香。我知道承太郎喜欢的一定是绫波丽。不得不承认,绫波丽很有魅力,可我对明日香更有共鸣。我知道我和承太郎差得太远,从来没有过希望,所以也谈不上什么遗憾。
听消息灵通的同学说他订婚了。虽然感觉为时过早,可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按照习俗,他应该会在国外办一场婚礼,回国内再办一场。我没有收到请柬,也没有参加的欲望。放暑假之前,和我同系的一个男生向我表白,我接受,带他一起回家。母亲对他非常满意。
那天早上,我们从体育馆走路回家,十点五十八分,街上响起了鞭炮,有人在办婚礼。我从噼啪的爆鸣声中听见熟悉的声音,低沉而厚重,像是某种发问。男朋友捂住我的耳朵,于是那象征着我的梦幻和痛苦的声音被他的双手格挡在遥远的十八岁。
我的生命啊,我的痛苦啊,我们的相遇就要成真。
来自苏联的爵士歌手唱道。
我翻出那个淹没在无数vip中的那个不咋起眼的账号,点开,空空如也。
我打:新婚快乐,空条。
他也许不会再回应了,永远永远。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