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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四章 ...

  •   第四章
      这天,勤务兵拿过来三封信交给展昭。
      三封信的寄出戳都是云南,收信人是白玉堂、展昭和陆仁嘉。
      展昭笑了,是严贤写来的。
      展昭拆开自己那封匆匆看了一遍,看到末页,本来一直上扬的唇线抿成一条直线,信的末尾说想来信到上海应是春节前后,祝大家春节快乐。落款时间则是45年年底的。展昭默默将信折好,快步上楼往白玉堂办公室走去。

      “严贤的信。”推门进去,展昭直接将信递给白玉堂。
      “说了些什么?”白玉堂正看文件,头也没抬地问。
      “问我们好呢,小严现在是中学□□,而且很快要当爸爸了,想请师座帮忙起个名字。”展昭推开紧闭的窗换气,窗外的天空有些灰蒙蒙的,上海的冬天有些湿冷,他不着痕迹地轻轻活动了下左肩。
      “这小子——”白玉堂笑着摇头,“你代我一起回信吧,看有什么他们用得着的东西,连信一起送过去。”
      “嗯,我知道了。”展昭转身拿过暖瓶给白玉堂的茶杯里添上水,见白玉堂已经拆了信正看着,翻过一页纸,眉头渐渐蹙了起来。
      “小严担心是不是又要打仗了,他去昆明的时候看到学生上街游行……”展昭轻声说,白玉堂唔了一声,“他信里提到,打死了学生。”
      “司令部开会的时候也提到过,最近又在严令提防□□利用学生运动制造事端。”放下信纸,白玉堂拿过茶杯喝一口,“学生的事情有警察局和那帮人管,跟我们暂时没关系。”
      “看这架势,以后难说。”展昭端起另外一杯茶捂在手里,“对了,白老先生有说什么时候到上海吗?我好提前让人准备一下。”
      “就这几天吧,”白玉堂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信纸,“不用准备太多,他也就来呆几天,处理一下上海这边剩下的产业就和我娘去广州。”
      “嗯,早做打算也好。”展昭点头。
      “这个你送司令部一下。”白玉堂拿出一本卷宗交给展昭。
      “是。”

      师部门外,展昭刚要上车,就见陆仁嘉从后面赶上来:“展副官,等一下!”他跑到近前,“你要去司令部是吧?我想出去一下,能顺路捎我一程吗?”
      “上车吧。”展昭笑着说,“小严来信了,我放在你办公室桌上。”
      “谢谢展副官,小严还好吧?”
      “不错,快当爸爸了。”展昭看着陆仁嘉明显瞪大了一圈的眼睛有点想笑,忍不住揶揄他,“难得见陆参谋你非公务独自出门,有姑娘约你吗?”
      陆仁嘉挠挠头:“我能有什么约会,展副官你就别再拿我开心了。我去圣马可医院,威廉答应过的药邮过来了。”

      离司令部还有两条街,车开不过去了——前面路上有学生在游行。
      “展副官,陆参谋,这怎么办?”司机使劲按喇叭,但是无济于事。
      “看来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陆仁嘉下车看了一下情况,“绕路么?”
      展昭也下车,站到路边看了看,游行的队伍浩浩荡荡看不到尾。“反正这里离司令部也不远,我走过去好了。回头路通了,你再去司令部接我。”他附身从窗口对司机说。
      “我陪你过去吧,展副官。”陆仁嘉说,“学生情绪激动,保不准出什么状况。”
      “走吧。”展昭抓紧手里的公文包,和陆仁嘉从学生队伍中找空隙穿过去。

      游行队伍高喊着“惩办凶手”、“反对内战”、“要求民主”等等口号,沿着街道缓缓移动。
      “咦?那不是丁家的那位小姐吗?”等展昭和陆仁嘉在街道另一边人行道上站定,陆仁嘉忽然看到游行队伍中有个熟悉的身影,和所有学生一样,拿着小旗喊口号。
      丁月华的精神头专注在活动上,并没有注意到路边的两个人。
      “走吧。”展昭有点无奈,“学生活动嘛,跟风很正常。”

      同一时间,静安寺路上的马克白露西餐厅,侍者拉开门迎进一位军官。
      “廖副师长,这边请,丁先生等您很久了。”
      “最近身体还好吗?”待服务生上菜完毕退去,丁兆兰斟上红酒,递给廖达和随行的郭副官。
      “还凑合,就是前几天去检查的时候,医生说我这血压突突往上涨啊。”廖达举起酒杯晃了晃,凑到鼻子下嗅了嗅,对有些拘谨的副官说,“小郭,丁老板请客,别跟他客气了,这样的好酒等闲可打劫不到的哟!”
      “下次进药的时候我给您带点儿上好的杜仲吧,那个对您有好处。”丁兆兰笑着从身边的皮包里拿出一个纸包,“这是夫人要的上好的当归,特地去秦州进的。”
      “有劳丁老板,”廖达接过纸包打开看了一眼,笑眯眯地直点头,“果真是上好的当归,我代我太太谢谢丁老板了。”
      “这是哪儿的话,我的生意还要仰仗廖副师长多多照顾呢。”丁兆兰说,“上次您让我采办的那批药品,除了盘尼西林还缺一部分,其余的已经全到了。”
      “丁老板办事我自然是放心的,小郭啊,你明天跑趟丁老板公司,齐了的先发过去,那边还等着急用呢,盘尼西林就跟下批吧。”廖达举起酒杯和丁兆兰轻轻一碰,红色的液体在水晶杯中漾起一个弧度。

      一月中旬,司令部忽然召开驻江沪浙各部队师级以上军官秘密会议,要求各部队做好临战准备,随时准备开拔,具体抽调部队和开拔时间待定。
      1946年的春节,就在这样的临战氛围中渐渐临近。
      25日一大早,白师师部里,勤务兵们在扫篷擦玻璃,拿拂尘掸去书柜博物架上的灰尘,把旧了的台布窗帘等物换上新的。
      这个时候,白玉堂和展昭正从澡堂换衣服准备回师部。
      “沪上的冬天一直都这么湿冷,泡泡热汤对你有好处。”白玉堂伸手试探着压了压展昭的左肩,感觉肌肉不像之前那么紧绷,满意地收回手,还是忍不住埋汰道,“这一身疤瘌还真难看。”他指着展昭身上炮弹破片造成的伤痕撇嘴,随手把衬衫扔给他。
      “唉?师座大人这是嫌弃展某,打算旧人换新人了?”展昭边套外套边用同样的眼神回敬白玉堂,“还是嫉妒您自个儿身上的‘勋章’没在下多?”
      “被划出来那么多道道说明你功夫不到家,”白玉堂戳展昭的军装,手指往肋下招呼,“这里,这里。”
      “唉唉,”展昭被戳到痒痒肉,“我这可没伤,小白你这是以权谋私,哈哈哈……”

      回到师部,白玉堂对准备回宿舍的展昭说,“年三十我妈让回家去吃团圆饭,她钦点的啊,让你一定要去。”
      “白夫人不会跟廖副师座一样对你采取照片攻势吧?”
      “那你更得去!好歹分散点儿火力……”

      2月2日,除夕。
      上海白家的宅邸早已张灯结彩装饰一新。厨房里,从名大饭店请来的大厨正忙得如火如荼。
      展昭陪同白玉堂到的时候,管家已经在门口守望多时,见白玉堂进来忙不迭接过二人的衣服,“少爷回来了!老爷和夫人正等您和展副官呢!”
      “走吧,不管我妈手里囤了几百张照片。”白玉堂拍了拍着展昭肩膀,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将人往里推。
      “不就几百张照片么?又不是几百只老虎。”展昭笑,“嗳我的师座大人,您干嘛往后躲啊?”

      餐厅里,白老先生和夫人已经入座,仆人们正在上菜。此外,还多了一男一女。
      “白老先生、夫人,过年好!”展昭敬了个礼,“白大哥,好久不见,广州生意还好吧,恭喜发财,嫂子也越来越漂亮了!”
      “借你吉言,展副官!”白锦堂笑着起身还礼。
      “好,好,”白夫人高兴得合不拢嘴,忙招呼众人落座。
      一餐饭吃得祥和喜乐宾主尽欢,酒过三巡,白老先生借口劳累,撇了一桌小的独自回房休息了,白夫人见机也拉着媳妇去楼上说话去了,桌上就剩三个大男人意犹未尽边喝酒边闲聊。白锦堂玩着酒杯问白玉堂:“小弟,日本人赶跑了,仗也打完了,有没有考虑过做点儿别的?我那可是虚位以待啊。”
      “日本人是赶走了,世道太不太平可不是我说了算。”白玉堂手指敲打着桌面拿后脑勺冲着他大哥,一面对着展昭挤眉弄眼做鬼脸。
      “展副官,你一向心思缜密,办事可靠,”喝到微醺的白家大哥见说不动自己小弟,掉转矛头侧面进攻,“跟小弟南征北战这么多年,我早拿你当我弟弟了,玉堂舍得让你风里来雨里去,我可舍不得,干脆跟我去广州吧——来广州跟我做生意,肯定比你现在的日子好……”
      话没说完,白玉堂已经皮笑肉不笑地端了酒壶给自家哥哥满上塞到他手里,“哥,你就这么当着我面挖我的墙角啊?”
      白锦堂点点头,端起来一口干了反过来给弟弟也斟了杯递过去,“我这不是征求他意见么?你至于这么紧张?再说我问的是雄飞又不是抓你,你急赤白脸地干嘛呀?哟哟哟,白大师座跟我摆官架子,皮痒了?”
      白玉堂笑嘻嘻地将接过来的酒一口闷了,指了指在一边漫不经心嗑瓜子看戏的展昭,“这不谁叫他是我副官嘛。”
      白锦堂徉怒,伸过手轻敲了下白玉堂脑袋:“雄飞是你副官又不是你老婆,再说了,跟你这么多年除了跟子弹炮弹较劲,你就不为他将来想想?”
      “将来嘛——”白玉堂抢过展昭面前的瓜子碟,随手扔了一颗进嘴里嗑着,挑起眉毛,灯光下看去竟是笑的万分无赖,“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反正展昭绝对不会跟你走。你少动这个心思。”
      展昭拿过桌上的另一碟点心专心开吃,似是对半醉斗嘴小孩儿样的白家哥儿俩见怪不怪,言语涉及到自己也只但笑不语。

      白家大少奶奶指挥仆人把东倒西歪的白大少爷扶回房的时候差不多已近半夜,展昭半拖半拽着明显喝高了的白玉堂扯回他的卧室。
      白玉堂下巴搁在展昭肩上对着他脖子吹气,热乎乎的气息混着酒气喷到展昭耳根上,展昭伸手把那颗碍事的脑袋拨到一边,那人耍赖似的嘿嘿笑着搂着他的肩说:“今晚就住这吧,明天,明天我们一起回师部。”
      “知道啦知道啦。”展昭扯掉白玉堂的外套,把人往床上一推,也不理那笑得傻子似的人,去盥洗室投了个热毛巾,出来一看白大师长已经烂泥似的摊在床上呼噜山响,展昭叹了口气,认命似的蹲下身给他擦脸。

      相较家家户户守岁团圆,差不多人去楼空的白师师部宿舍冷清得连廖达的宝贝花草都无精打采。谢绝了邵子达邀约去军营一起过除夕的陆仁嘉伸手撩了撩屋角花架上的一盆兰草的叶子,转身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遥敬活着的逝去的。
      零点,大街小巷鞭炮齐鸣,1946年的春天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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