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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一章 ...

  •   第十一章
      接下来的日子,在表面的平静中一天天过去。
      严贤每天很有规律地吃完晚饭就往外跑,偶尔还会捎带点儿罐头香皂之类的,大家对他的去处心照不宣,默默地纵容且分享着他那显而易见的幸福。
      当然,鉴于严参谋公开且明目张胆到粉红泡泡乱飞的幸福生活令师部内的大量光棍们颇为眼红,所以找时间稍微欺负一下让他不能一直这么舒服着就成了师部无事的日子里的日常娱乐活动——当然,仅限于被欺负者和欺负他的人……

      1945年4月30日,苏军攻克柏林。5月8日,德国战败投降。
      6月的腾冲则已经进入雨季,想找个晴天不怎么容易。
      在一群弟兄的帮忙下,小莲家的房子,也就是未来严贤的家,总算是抢在在雨季之前修好了,虽然最后没有使用土木工程系高才生出身的谢参谋贡献的欧式建筑设计图……
      国防部对于远征军各部的晋升令和嘉奖令在这个雨季里下发到了各部队,伴随而来的还有崭新的军衔。
      “很久没戴这玩意儿,还真有点不习惯。”从集团军司令部回来,对着镜子看着新换上的满金少将领章,白玉堂嘀咕着。
      “行了行了,别占着镜子臭美了。”展昭说,“上面说了什么时候开拔吗?”
      “什么叫臭美啊真难听,”嘴上习惯性反驳着,白玉堂心里还是有点飞扬的。毕竟,封侯拜将、指挥千军万马从古到今都是深植在每个军人心里的目标,“现在是雨季,飞机很难起飞,路也不好走,如果没有紧急情况,可能会等雨季快结束再调动吧。”他对着镜子最后整了整领子,“那件事办得怎么样了?”
      “和下级军官们都谈过了,他们也反馈了一些士兵的想法,老家没什么人的愿意留在这儿的占多数,不过有的还是想回去——就像你说的,没看到结果的时候,总还是有点希望的。”
      “那就顺其自然吧。”
      “还有,作战处的那帮小子要凑份子给严贤置办套新家具。”展昭想到那群年轻人七嘴八舌到后来总是鸡同鸭讲的状态不由得抿嘴笑起来,“不知道这些秀才们这回又讨论出来了什么让严贤跳脚的方案,没准儿弄个万国博览会风格。”
      “帮忙?添乱加捣蛋还差不多。”白玉堂想起什么,“那姑娘家里没什么人了吧?”
      “惟一的娘也被炸死了,小陆说这两次来帮忙的好像都是姑娘家的族亲。”
      “过几天军部的杨参谋不是要回重庆办事吗?跟他说一下,托他带匹上等的红绸缎回来。还有,我这有根金条,你让人去找个好点儿的首饰匠给姑娘打套首饰,新娘子可不能寒酸砢碜的就这么拜堂了,让她族人笑话咱们委屈人家。”
      “师座这是嫁女儿呢吧,心细如发啊!”展昭笑着揶揄起白玉堂。
      “嗳还就是嫁了,不过我是嫁参谋,白师倒插门的嫁妆可不能马虎是吧?”白玉堂不紧不慢地说,“等你嫁的时候我送份更大的。”
      展昭刚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差点从鼻子里呛了出去。

      没几天,崭新的桌椅板凳床柜箱笼搬到了严贤的新家。
      “真是太辛苦你们了!都坐下歇会儿,喝杯茶吧。”小莲张罗着作战处的小伙子们坐下休息,挽着袖子就到厨房去烧水泡茶了。
      “谢谢嫂子!”小参谋们笑嘻嘻地大声嚷嚷,回头七嘴八舌地恭喜严贤,“严哥,嫂子这么贤惠,你可真有福气!”
      “呵呵,都靠大家帮忙!”这次总算没给他整出什么妖蛾子来,中规中矩地送了一套当地式样的家具,严贤大大松了一口气。
      “参谋长说啦,那床是他亲自挑的,绝对上好的红木,”见未来的嫂子从门外端着条盘进来,谢参谋推了推眼镜,大声说,“绝对经折腾,睡三个人都没问题!”
      “……”
      “严参谋家就两个人哪来第三个?”某人装傻。
      “笨的吧你就!他的意思是希望严参谋你和嫂子早生贵子!”
      哄堂大笑中,小莲红着脸把条盘让严贤接过,赶紧躲到内间去了。
      “陆哥怎么没来?”严贤一边布茶一边转话题。
      “美国顾问团的史密斯上校和他的那个译员沟通有问题,他觉得和参谋长交流很愉快,所以就算要去给他两个女儿买个纪念品也会去拉参谋长提点儿建议。”
      “说到参谋长,为什么国防部所有人的嘉奖和晋升都到了,唯独没有他的?”谢参谋问到,“整个师部就他还是秃个领子不戴军衔,问他也就笑笑。”
      严贤摇头,连他都晋升中尉参谋了,却一直不见陆仁嘉的。问他,陆仁嘉也不说,只拍拍严贤的肩膀笑笑。
      小伙子们又热闹了一会儿,就告别严贤和小莲回师部去了。

      师部里的人还在为陆仁嘉鸣不平的时候,陆仁嘉姗姗来迟的嘉奖令终于到了,顺带引起了不小的波动——
      这一日,严贤从军部回来,兴高采烈地扬着手里的文件夹:“陆哥,陆哥!”他跑进作战处,人不在,又跑去师长办公室探个头,人也不在。
      “严贤你探头探脑地干什么?”白玉堂端着茶杯问。
      “报告师座,我刚从军部回来,”严贤立兴高采烈地礼都敬不利索,“陆哥的嘉奖令到了!”
      还没等他把文件递上去,从门外进来的邵子达顺手抽了过去,一边揶揄他:“瞧你高兴那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小子的嘉奖令呢。”也不理严贤嘟哝的“邵营长你不也乐得什么似的”,老实不客气打开文件夹,“我来看看这小子到底何方神圣连嘉奖都要单独发……”接下来的话全卡在了喉咙里,抬头愣愣地看着白玉堂。
      展昭从近乎石化的邵子达手里抽出命令念起来:“(前略)因抗日作战英勇,杀敌有功,经国防部批准,特擢升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第六处行政科陆仁嘉中校军衔,嘉奖四等宝鼎勋章一枚……”他又看了看也一样石化的严贤,“你不会拿到嘉奖状看都没看就跑回来报喜了吧?”
      严贤老实地点头。
      邵子达总算在惊愕之后找回了声音:“师座,你早就知道是吧?”比他还高一级,邵子达悲欣交集,的确是个请回去要供着的爷爷啊!师座您果真英明……
      白玉堂喝茶不语,被茶杯挡住的嘴角因为看到下属的糗样在隐隐抽动。
      “人事处行政科?”展昭有点奇怪,这个部门怎么看都跟陆仁嘉本人的实际表现联系不起来。白玉堂耸耸肩:“这个你就要问他了,我也不知道。”
      而当事人的解释是,当时他回国不久,因为其他处室暂时没有空缺,人事关系就直接暂时挂在了六处,还没具体分配工作就出了那事,他也就被踢到白师来了。
      合情合理,没有任何疑点。虽然军统的身份在军方其实并不受待见,但陆仁嘉当年差不多快成白师传奇的单枪匹马西岸行,加上跟特务营弟兄们枪林弹雨滚出来的交情,似乎这个身份对他来说倒是名正言顺,过了最初的惊讶期,白师一切如常。

      1945年8月9日零时10分,苏联百万大军分四路越过中苏、中蒙边境,向日本驻守中国东北的关东军发动全线进攻,抗日战争进入了全面反攻阶段。8月15日,日本天皇广播投降诏书。
      收音机传来消息的时候,白师师部跟中国所有地方一样,热闹喧腾得如同过节。白玉堂一蹦老高,兴奋地抱了身边的人直接亲了一口。
      “师座,没给您配一个漂亮的女报务员来配合如此场合,实在是太可惜了!”展昭挣开他的怀抱,用手背擦了一下脸颊。
      进来送文件的陆仁嘉刚咧嘴想笑,嗷嗷叫着扑进来的邵子达看也不看对准人影扑个正着就脑门啵了一口,随即被扔了出去。

      两天后,是严贤婚礼举行的日子。
      抗战胜利又加上严贤迎娶他的如花美眷,可说是双喜临门,不管是邀请来的宾客还是路过的,个个喜笑颜开,看到门上的大红喜字都要过来祝贺佳偶天成,百年好合。院子里更是热闹非凡,新娘穿着被姑婆们艳羡不已的嫁衣偎在军装笔挺的严贤身边,满脸幸福。
      年轻的军官们想方设法出些馊点子来整新郎,可怜严小参谋又要顾着新娘子又要分心应付一众弟兄层出不穷的怪招,就差头顶冒烟,以至于“师长到”的喊声从门口传来时,白玉堂进门看到的就是一张写满“师座救命”的谄媚笑脸。
      白玉堂一身新军装,佩戴崭新的少将军衔,身后跟着两个中校一个少校。
      “白师长大驾光临,真是令此地蓬荜生辉!”主持婚礼的族老迎了上来,延请贵客入内,“刚好新郎新娘正要拜天地,老朽思忖,双方皆无父母在前,不如这高堂,就请白师长代为之吧。”
      “老先生,这怎么受得起?”白玉堂推辞,他还没结婚呢,让人拜怎么都觉得别扭。
      “怎么受不起,白师长浴血杀敌,为国为民族都乃功臣,”老先生说,“何况白师长为一师之家长,自然当得起此尊位。”
      推辞不掉,白玉堂本想拉族老一起来坐这高堂之位,但老先生推辞有司仪之职,陆仁嘉溜一边给来看热闹的美国佬解释中国婚礼,没办法只好拖展昭,却见他的万能副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转到看热闹的人群后面去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拜完天地,老先生又拿来了文房四宝,请白玉堂为新人留个墨宝。
      “先生太看得起白某人了,白某一介武夫,舞文弄墨这等风雅之事实在不擅长。”白玉堂使劲推辞,但是老先生意志坚定,“这样吧。”他看了看身边躲清闲看热闹的三个人,“你们三个过来,一人一句。”
      说完也不等那三个人推辞,提笔蘸墨,笔走游龙地挥毫“八载御倭山河靖”。写完收笔抱臂而笑,总算这回换人看热闹了。
      “师座这是在拖人下水呢!”展昭接过笔,也在纸上工工整整地写下“烽烟俱收神州宁”。写完随手抓回来又想借着美国友人开溜的陆仁嘉,让他抵赖不过也在纸上行云流水地用行楷书了“且待白首犹相伴”,嚷着“既然展副官赶鸭子上架,邵营长这最后一句你可是当仁不让”把邵子达也扯了回来。
      邵子达知道和陆仁嘉较劲不是明智之举,摆手说:“我是个粗人,真的不会吟诗作对这些秀才做的事情,要不然我喝酒,我喝酒!”
      “那最后一句,还是新郎倌来吧。”老先生看这事可能着实是在难为邵子达,就在其中打了个迂回,“邵营长也是豪爽之人,来,拿大碗!”
      这边严贤填上了最后一句“煮酒田家话昔影”,碗也拿来了。
      邵子达用眼神向众人询问:这真的是碗不是盆?众人面面相觑,想笑又努力忍住。
      老先生让后生拿来坛酒,咕咚咕咚倒进那个大海碗,一坛酒倒光,还没满到碗边。他两手捧到邵子达面前,“营长请!”
      邵子达接过比自己头还大的碗,表情媲美万花筒,又求助地看了一圈,见一干同袍都是事不关己兼看热闹,无奈之下只能硬着头皮喊了声“干”,一头扎进了酒碗里。
      “邵营长,壮士也!”等邵子达半泼半撒喝完这碗酒,老先生捋须称赞,大有再来一碗的架势。还好展昭总算念及一点兄弟情分,推说还有军务,架着已经晕乎的邵子达离开了婚礼现场。

      白玉堂让司机先送邵子达回特务营去,嘱咐跟车的陆仁嘉:他要是耍酒疯别客气尽管打。自己和展昭走回师部,权当散步。
      “八载御倭山河靖,烽烟俱收神州宁。且待白首犹相伴,煮酒田家话昔影——”回师部的路上,展昭随口念着在严贤家填出来的句子,“且待白首犹相伴……”
      “能在这里白头偕老开枝散叶,将来给儿孙讲讲这片土地上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也是小严的福气吧。”白玉堂说,“煮酒田家话昔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真的能刀枪入库马放南山,把酒话桑麻……”
      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模糊的影子,正因为有了影子,他才不想过早去拨开那团迷雾,因为拨开了,面对了,出路,却仍旧不见。
      “会的,将来一定会的。”展昭笑着说,“没准儿我们下次来腾冲的时候,小严的孩子都满地跑了。”

      8月下旬,白师派来了新的参谋长,开拔的日子也到了。
      已经复员换上便装的严贤,和战友们一起来送先行回重庆述职的白玉堂。
      “我不在的时候,参谋长全权负责师内事务。”上车之前,白玉堂说。
      吉普车发动,驶离腾冲,驰向机场。

      (第一部分滇西风云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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