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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章 ...

  •   白玉堂部奉命暂时留驻腾冲。
      光复后的腾冲城,满目瓦砾废墟。
      从东岸回到家里的人们,默默地开始重建家园,鬼子打跑了,日子还要继续过下去。
      位于山上的国殇墓园,也开始破土动工。

      白师师部野战医院。
      陆仁嘉撩起病房门帘进来的时候,护士正打算给展昭换药。
      “陆参谋,今天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师座到647团和649团视察防务去了,没什么事,所以过来看看你。”陆仁嘉坐到病床边,“恢复得怎么样?”
      “医生说下个星期就可以下床活动,”展昭回答,“该不是邵子达那家伙又趁机跑师部去烦你了吧?”
      小护士拆开展昭身上纱布的动作吸引了陆仁嘉抬头研究天棚的视线。
      “展副官,你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很象国外某种叫mummy的僵尸。”陆仁嘉瞅着展昭那一直包到手指尖的纱布笑了起来,起身指着他左肩上的一处贯穿伤,“以后你可以跟儿孙说这是三八大盖打的,保证没人不信。”
      “我看当初师座说你留学的日子都在泡洋妞没准儿真是事实,瞧这胡说八道的利索劲儿。”
      “噗!”小护士听着两位长官不着边的对话笑出声来,一边手脚麻利地给展昭换药,“展副官,我们院长说啦,除了肩上的伤以外其他的伤口都不深,就是当时您满身血有点儿吓人,等过几天结的痂掉了就好啦。”
      展昭摇头叹气,“那么多杀伤破片,偏被最小的一片打了个对穿,小陆你说这不叫倒霉叫什么……”见换好了药,展昭让护士去忙别的病号,自己收拾褪了半边的衣服。
      “要是换片大的,说是给冷炮炸的多没面子。”陆仁嘉帮他把袖子套上,“还有,要是展副官你当真有什么意外,师座从前线回来还不把医院院长吓哭了?”
      门外传来几声不自然的咳嗽。
      “下次议论长官的时候记得关门。”白玉堂走进来,“院长又不是小孩子,哭什么哭,我长得有碍观瞻么?”
      “师座,原来您今天的日程还有视察医院,”陆仁嘉忙起身敬礼,“你们慢聊,美国顾问团的史密斯上校找我还有事,先告退了。”

      没处开溜的展昭往枕头上一靠:“师座,我可是伤员。”那架势白玉堂怎么看怎么眼熟,以前在黄埔,这家伙理屈没处逃避的时候通常都这表情,所以人送雅号“赖皮猫”。
      “这时候才想起自己是伤员,非议官长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体力不济?”白玉堂坐到刚才陆仁嘉坐的椅子上,摘了帽子放到床头桌上,“好点了么?”
      “多谢师座关心。”展昭继续装傻打官腔,看白玉堂额头青筋隐隐窜起赶紧改口,“医生说下星期可以下床,大部分伤口后天也可以拆线了,师部一切还好吧?”
      “陆仁嘉除了泡茶没你那么难喝,偶尔翻箱倒柜找你放的东西外,临时副官还挺称职。”白玉堂回答,“今天我去下边看了一下,下级军官和士兵对于我们是走是留颇存疑虑……”
      “打胜了,荣升参谋长,还是代理的;副官也是个临时兼职的。”展昭意有所指地说,“跟你出生入死这几年,舍不得还是就把他调过来留下好了——邵营长都知道死缠烂打尽力争取,我就不信你不动心?”陆仁嘉在白师领饷,人事关系却一直没调过来这回事,在白师知道的屈指可数。
      “我没邵子达无知者无畏的勇气,那个爷爷我留不下也不敢留,”白玉堂的视线落在窗外,“估计这次回去他就要离开白师了,军部那边有消息,过不了多久我们可能要移防。”
      “留不下也不敢留?你之前说他是老爷子的保镖兼秘书,不过也是从别人那里要过来的——”展昭像是忽然明白过来,“难道,他是那边的?”看白玉堂摇头,“那是CC的?还是姓戴的?”
      “姓戴的。”白玉堂调回视线望着展昭,“听我老子说好像是和CC那边的谁起冲突闹出了人命,差点闹到委员长那里,所以踢了他个小兵出来顶罪。调来这边打鬼子,说好听了是戴罪立功,往难听了说就是他小子自求多福。”
      “小兵?那军统的素质还真不同凡响……”展昭若有所思。
      “那他还能是什么,但凡有点背景也不至于跟着我们枪林弹雨里滚这些年吧?”
      展昭垂下眼睑不再出声,目光落在覆在腿上的床单上,病房里突然安静了下来,一只蝴蝶飞进又飞出,奔向窗外怒放的油菜花田。
      “怎么了?伤口疼?要叫护士么?”白玉堂的头出现在他的视野中,突然放大的五官让展昭一惊,猛地抬头险些撞到床头板。还好白玉堂出手快,后脑勺贴进了一个温热的手心中。
      “刚抻了一下而已,没事。”展昭说,“刚才你说要移防?”
      “嗯,上面有消息,同盟国在雅尔塔召开会议达成了协定,苏联承诺在欧洲战争结束后2到3个月参加对日作战,鬼子没几天蹦跶了。”白玉堂托着展昭的头放回枕上,“让我们做移防的准备,大概还是回老地方吧。”
      “回去干嘛,还有多少鬼子要打?”展昭说。
      “带兵打仗的,去哪儿轮不到我们决定,”白玉堂无声地叹了口气,“回去以后枪口向哪,还不是那些人上下嘴皮一碰的事……”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但是下面的士兵,很多原来也都是本分的种田人,想的就是把鬼子打跑了回家继续种田过日子……”展昭的语速放慢,有些话,他也只能在这时候说给白玉堂听。
      “我知道,这几天我一直在想这件事。”白玉堂点点头,忽然放低了声音,“我在想,这滇缅打了三年,中原战场打了八年,大部分人老家都打成了粉,回去还有什么?有伤的下级军官和士兵如果愿意留在本地安家落户,就劝他们就地复员吧,到哪儿不是过日子呢,好歹图个安生。这样,我们对上面也有足够的借口。”
      “嗯,也只能这么办了。”展昭点头。
      “你出院以后,就着手办这件事吧。”白玉堂说,“前几天要过江去保山送资料,严贤那小子又不安生了,抢着要去。他那姑娘要是没事,干脆动员他也留在这里安家,算是带个好头。”
      “可我们之前驻防的那个镇子,去年七月不是被炸了么?
      “没看到结果之前,总还是有点儿希望。”

      吉普车在腾冲的街道上缓慢地行驶。
      刚经过战火洗礼的街道虽然满目疮痍,但街上的人们还是沉浸在赶走侵略者的喜悦中,军车路过之处,不时有人招手行礼向士兵们表达敬意。
      严贤没精打采地窝在后座上。
      一早办完事,他特地让司机绕路去了先前驻军的镇子,还在保山买了几尺花布,但到了小莲之前住的那条巷子,展现在他眼前的却是一片焦土,向周围的人打听,没人能说得出小莲和她娘的去处。
      处理军务是有严格的时间约束的,无奈之下严贤只好过江先回腾冲,心却留在了那条小巷内。
      前面有人在修路,司机只好一打方向盘拐上另一边的路绕回师部。他们绕路的地方,算是战后腾冲城最繁华的商业街,虽然房子多有残破,但还有不少人在摆摊卖货,吆喝着吃穿住用。
      “卖花卖荷包啦!卖花卖荷包啦!新采的鲜花啦!荷花荷包、杜鹃花荷包哟!”车边传来的清澈如同清晨小白花上沾着的露水的叫卖声将原本老远看到女孩子挎着篮子的背影就把头埋在座位里的严贤硬生生拉了出来,那是——
      “小莲!”严贤猛地抬头寻着声音的来源望去,不远处,卖花的女孩还在向路过的行人们兜售鲜花和刺绣的荷包。
      “停车!”
      没等司机停稳,严贤就拉开车门跳了下去,吓得司机直喊:“严参谋你小心!”
      “小莲!”
      女孩转过头来,愣愣地看着严贤,花篮落到地上,鲜花荷包散了一地。
      一对恋人在街头紧紧相拥,然而还没等严贤从喜出望外的情绪中转出来,被他死死抱着的女孩很快就发觉了不对,“你,你胳膊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打遮放的时候被弹片咬的,医生说只是暂时性的神经受损,很快就会好的,别担心。”严贤用右手摸着小莲的脸,“我说过,我会回来的——现在我回来了!我要娶你!”
      摸着严贤抬不起来的左胳膊,小莲泪流满面地笑着:“回来就好,人回来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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