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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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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半。”
他浮游在一层浓重的失落里。
“嘿嘿,”忽听角落里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说道:“里面似乎还有你刚刚惦记的云璐姑娘哦。”
“哎,你说这个干什么。”
那阴阳怪气的摆摆手,“话说兄弟,您不会真觉得你这个云璐姑娘是个美人吧?您老什么眼神,我们青崖可也是有些美人的。你这个云璐姑娘三分相貌、七分做作,个头那么大,”他双手摊开,比了个魁梧的姿势,“还要穿白穿红,这眼珠子都小得寻不见神,说话故意捏着嗓子,装得嗲声嗲气的,指不定原先是什么个音调。”
这入山头一日,就被人看穿心思,简直是贻羞同门,玉青涨红了脸。
关键还被当面质疑了审美能力。
“她断然不是什么做作的人,你如何能在背地里评论姑娘的样貌,能穿什么色的衣衫,不能穿什么色的衣衫,自是人家姑娘自己说了算,再说这个姑娘的样貌绝非你说的那样,她笑起来……”
那人突然大笑,那新交的弟兄也笑笑不响。
玉青紧握着拳头,耳根都发烫了。
“蠢。”忽听得帐外头一个声音递进来,那同他说话的转过脸去,扯了扯他的臂膀,压着嗓子,“是,是,符青归!”玉青侧眼看去,只见一个人影抱剑靠着帐杆,身无赘物,半低着头,也不看向这里。
这般斜斜地倚在那里说话,这便是玉青设想自己的刚入门该有的意态闲逸的形象。
他清晰得听到了那一个蠢字,但他不想承认,他直觉那个蠢字是针对他的,但他想含混过去,
压着火气,嘿嘿一笑,搓了搓袖管,“兄弟,别站在门口,进来喝一杯。”
说实话大家刚入山来,又这个年纪,既不喝茶,更不敢带酒。
目前只有山里刚烧开凉好的白水,这函经山什么都好,就是水有半杯的垢。
玉青也不知道自己要人进来喝一杯什么。
谁想那阴阳怪气的又出声,“他说你蠢呢,你还喊他喝一杯?”
玉青急了,故作大度:“都是兄弟,头一次见,没必要吧,再说我也没听见什么。”
“我说你蠢。”
这下绕不过去了,玉青只好问:“敢问我蠢在哪里?”
“别人怎么说,你怎么答,就是蠢。”
玉青石头般怔在那里,口中喃喃道:“我……这是……不然怎么答?”
那符青归收起姿态,转过脸来,“你便觉得她美,管旁人怎么看?”他的眼睛像覆着一层蓝,就这般冷透过来。
玉青心里跳了一跳,一张脸其实已经憋到通红,但亏得黑,泛不出来,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教育了,成天在家里被教育,跑来函经山头一晚又被教育,而且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关键是他内心觉得符青归说到了他的痛处。
“你欺人太甚!”
“的确欺人太甚,快,拔剑!”符青归没说话,倒是那阴阳怪气的说话了。
实在太丢面子 ,这一撺掇,玉青抱拳道:“这位同门,我已再□□让,人不可惹事,也不能怕事,既然函经是武学之地,你我也可一较高下。”
符青归直起身子,剑柄指了指帐外。
帐子里所有人都立了起来,没成想符青归接战竟如此利落!
包括玉青,他看了看自己的铺盖,懵道:
“剑,剑呢?”
“剑在这儿呢,兄弟。”给他递剑的兄弟仿佛他已经被毙了一般。
玉青拿着剑,茫茫然走出帐外——
霍地一声——
符青归手里的剑,在大帐外透出的烛影上亮了,他持剑的方式非常特别,显得特别的轻松,只手腕旋了一圈,剑就悬在地高一寸,肘肩都像没有使上力气,可是剑光逼人,那轻悬的一圈,便如一点轻狂围绕着他的周身。
那剑影透着瘴疬寒霜。
玉青打了一个寒噤。
这一看就打不过。
倏忽间玉青已设想了三种结果。
狼狈倒地。
满地找牙,
一招毙命。
更可怕的是,每个帐子外头,都有涌动的人影,越聚越多,应该是……来围观的人群。
玉青也缓缓的把剑拔了出来。
他拔剑的姿势赢得了许多的嘘声。
突然从这些嘘声中,冒出噌吰一喝:
“干什么你们?进山头日,入夜私斗,当这里是绿林山头,你们是土匪强盗么?还有没有章法?”
大监!是大监!
众人一看,两个监事跟着一个穿长袍的正远远的过来。
那大监指着玉青和符青归:“把两个动了剑的,给我吊到后山,绑起来。”
玉青觉得仿佛遇到了救星,从未有过的急切,非常配合的让监事把自己捆了起来。
“是为了什么事?”那大监问。
“是为了比谁更潇洒。”那阴阳怪气的接嘴了。
“跑这里是来学功夫的,不是来给你们胡闹的!你,去砍两块木头,在捆两人的木架边上插着。”
后山孤零零的架子上面,绑着两个人,边上插着两块木牌子,玉青下面写的是第三潇洒,符青归下面写的是第一潇洒。
进山往例都要初训,十来天的样子,大监第一日便要所有人站在他们面前看,严明纪律。
这进山初训方始,从日初东升到日薄黄昏这段辰光,都没有人能够来私瞧他们。
玉青尝试和符青归融洽地聊两句,都没有成功。
专程来看玉青的统共两个人。
一个是第一日傍晚来瞧他,应该来说是瞧他们两个。
长着比女人还透净的一张脸,比女人还狭长的脸型,手上拿了一把扇子。
绕着捆他们的杆子晃了两圈,最后定在他们中间,恰巧构成一个倒宝塔。
“兄弟,我本来是应该来陪你们的,哎……可惜,”玉青看见他展开了那把扇子,上面写了四个字——“第二潇洒”。
还有一个就是初识的那个兄弟。
这个叫唐铮确实也有点仁义,山里初训伙食上吃得极糙,玉青在第二日将暗未暗的天里,依稀看到从林中飞来的一块白色的干块,落在他吊着的脚底下,唐铮趴在远远的林子里,大喊:兄弟,哥们一点意思,我训了一天了,吃的也不多。
玉青垂眼看了看那馒头,抬头说:兄弟,帮忙把这馒头捡起来,塞我嘴里。
虽说都是有功夫在身上的,到底是不能长悬在半空喂人吃食,这哥们抬手抬得要抽筋了,才把馒头全喂进玉青的嘴里。
玉青感受到了江湖兄弟之间的友谊,他感情有点丰富,眼眶微湿:兄弟,我记得你了。
只是,感情比他更为丰富的都在符青归那里。
符青归柱子八尺开外,从第一日黄昏开始,来了一批又一批女侠。
都拿着条巾子眼泪潸潸,好在一个来了,见第二个已然排着,不太好意思,所以流动性比较高。
玉青这时候才深深的明白,排行榜第三和第一是仿佛深沟高垒般隔着的。
符青归竟一个也没搭理。
只一个人较为奇怪,仿佛从来没有看见他们两个挂在那里。
他们吊着的五日黄昏,他都从他们面前经过,跑后山林子里。
蝙蝠翅子扑落的时分扎进后山,夜晚仍旧从后山里头出来。
只是回来的时候带着一股子香酥味。
符青归吊在那里,除了重复过几次他蠢之外,没有太多的反应,像是在节省体力。
玉青远远的喊过一声,那人竟也没理。
玉青觉得这人用两个字来形容,
就是冷漠。
说是吊五日,到了第五日黄昏,仍旧没有人来松绑。
玉青开口唤道:
“兄弟,你且站一站。”
那男子身量中等,腰间没有配剑,只似乎挂了一把弯刀,但走得很快,回头看了看他们,眼神从那两块牌子上移过一遍。
“嘿嘿,”玉青笑一笑,“兄弟,是不是觉得我更潇洒一些。”
那人明显一顿,“都一般。”
玉青一怔 ,有些结巴,“这声音……兄弟,你是女人阿!”
边上符青归似乎也是一愣,把头抬了起来。
“兄弟,既然你是姑娘,借你的刀用一用,他们大概是把我们给忘了。”
那人也没有动,只是捆着符青归的方向努了努下巴,“他自己不是下得来么?”
玉青一愣,符青归双腕一紧,那捆着的绳子霍霍地倒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