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给月亮》木云南书

13、荆棘

　　【叶小姝手札：2016年2月25日，周四，
　　——你尚未出现时，我的生命平静，轩昂阔步行走，动辄料事如神。如今慌乱，怯弱，像冰融的春水，一流就流向你。】

　　自习课上老师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讲题声与说话声混杂在一起，谁也分不清。
　　正月的天气，依旧冷得发抖。教室里的窗户因为寒冷并没有打开通风，叶允姝只觉得喘不过气，周遭的同学大声地猜测着唐祎琛与那女生的关系，她只觉得吵闹。

　　能不能安静点……
　　别再说话了……
　　别说了……

　　八卦消息人人都喜欢，周围的振奋叶允姝感觉不到，她只觉得自己很冷，胸口闷热。
　　她想开口让身后的人安静一点，可怎么也张不开口。

　　“据说唐祎琛转班跟刚才那个女生有关。”
　　“真的假的？”
　　“真的，一班人亲口说的。”

　　“他们两个不会谈恋爱吧？”
　　“说不准。”
　　“……”

　　叶允姝屏气凝神，把注意力放在数学卷子上。脑子里乱糟糟，她几次深呼吸压下心中的酸涩。
　　三角函数的公式是什么？
　　这道题不是最简单的吗？
　　为什么一点都想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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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祎琛和刘汐是什么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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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整节课，叶允姝脑子里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搅拌，明明前一秒还在想这个问题，下一秒怎么想到别处了呢？

　　下课铃声响起，叶允姝看着空白的卷子苦笑一声。
　　今晚的数学卷子格外难，两节课做不出一道题。

　　*
　　回到家，叶允姝先洗了个热水澡，拿着毛巾擦着头发坐在书桌前。

　　回家的路上，晚风吹走了所有的焦躁不安，现在坐在书桌前面对着桌子上那张数学卷子，她内心很平静。
　　叶允姝按下计时器，从第一题开始重新做，一秒没停，整张卷子做完也不过才用了四十五分钟。

　　原来难得从来都不是数学卷子，而是她容易被干扰的内心。

　　唐祎琛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依旧牵动着她的脉搏，她的目光，她的情绪。

　　可如今她不会再因为任何人而觉得自己与唐祎琛的距离远，也不会再因为任何人而觉得自卑羞耻。
　　她允许自己为他难过，可不会因为他停止脚步。

　　暗恋这个词注定所有的悲伤苦涩只能自己化解，她必须在明早太阳升起之前，开解好自己的情绪，不至于让它影响第二天的学习。

　　叶允姝又想起了唐祎琛那个笑，明明那么远的距离，明明那么黯淡的灯光，可她就是看到了。

　　她不禁想起后桌晚自习说的话，如果……如果真的是真的……

　　叶允姝光是想想就觉得心口像是被揪地疼。

　　如果是真的，那前方果然布满了荆棘啊。
　　叶允姝心想。

　　好好睡觉真的能治愈一切，次日一早，叶允姝仿佛忘记了昨天晚上的纠结与疼痛，面色平静，就连在校门口遇见正在吃早饭唐祎琛和顾屿，也能心平气和地打招呼。

　　这样的一份平静在中午时被打破——

　　正在吃午饭时，云瓷组织了一上午的语言，终于开口问道：“刘汐转学了，你们知道吗？”

　　在座的六位除了唐祎琛，其他人都不认识刘汐，目光全都聚在了他身上。
　　唐祎琛说：“知道。”

　　云瓷抬眸对上顾屿的目光，从他眼中同样捕捉到了八卦的信息。顾屿挑眉鼓励她，云瓷像是受到了极大的鼓舞，问道：“琛哥，我看他们都在传你转班跟刘汐有关系，是不是真的？你们什么关系啊？”

　　而此时叶允姝攥紧了手中的筷子，不由自主地把看向唐祎琛，自然也没有错过他的任何表情。

　　唐祎琛无奈地把手中的筷子放下，深吸一口气解释：“我转班是因为我不想待在一班了，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还有我和刘汐也只是普通同学，听明白了吗？”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却比平日和他们说话的声音要大一些，周围全都是正在吃饭的同学，这样的两句话像是在解释这个无厘头的谣言。

　　云瓷几人连忙点头。
　　唐祎琛：“吃饭。”

　　叶允姝怔愣了几秒，忽然扯了扯嘴角。

　　简简单单的两句话打破了她所有的伪装，甚至让她昨晚的焦躁和委屈像是一个笑话。

　　她像是误入老套影视剧里的小丑，一点甜蜜便让她小鹿乱撞，落下帷幕之后，才发现她只是一个无名配角。

　　下午第一节是语文课，语文老师是个温和的人，这大概跟他的科目很像，平日里对他们也很好，这样的人和刘啸旗很像，所以两人的关系很好，只是刘妈是输出型温和，而语文老师是包容型。
　　讲完课还剩下十分钟，他让学生自己安排。叶允姝读着阅读理解，忽然想起了很久之前读过的一本书。大概是在爷爷的书架上随便拿的一本，当时还有些读不懂，只是为了应付爷爷给她布置的阅读任务。

　　在今天，她莫名其妙地想了起来，在那一瞬间里倏地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你尚未出现时，我的生命平静，轩昂阔步行走，动辄料事如神。如今慌乱，怯弱，像冰融的春水，一流就流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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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习课上，顾屿身为班长坐在讲台上。给叶允姝和沈盈示意了个眼神，两人就明白数学题要不会了。

　　睡神果然是睡神，叶允姝两人坐在他旁边甚至还故意发出了很大的动作，都没有把他吵醒。

　　叶允姝抬头冲顾屿示意了一个无可奈何的眼神，顾屿的右手在自己左胳膊上拍了两下。

　　叶允姝懂了他的意思，又不好下重手，轻轻戳了杨冲一下。
　　杨冲被吵醒，蹙着眉一副不好惹的模样。
　　“能给我讲一下题吗？”
　　“不会。”他甚至都没有看题，直接甩了两个字。
　　“……”

　　叶允姝用上次顾屿用过的方法，拉着沈盈讨论，可两个臭皮匠怎么可能讨论的出来，本来沈盈懵懵懂懂能写出来的题，让两人一讨论，变得一团浆糊。杨冲却像是被下了迷药怎么也不醒来。
　　沈盈实在是没有办法了，站起身：“突然想起来化学作业还没写，我去叫琛哥过来给你讲。”

　　唐祎琛的余光一直关注着这边，沈盈一招手他就过去了，问道：“哪道？”

　　叶允姝随便指了道大题。

　　“这道我也不太会。”

　　叶允姝：“？！”
　　唐祎琛顺势坐在了沈盈刚才的位置上，要不是他的神情没有一丝抱歉，叶允姝就信了。
　　只见他坐下敲了敲桌子：“这题不太会，讲一下。”

　　周围只有他们三个人，这话当然不是跟叶允姝说的，那只能是同杨冲说的。
　　她还在疑惑这能行吗？刚才她和沈盈那么大动静都没把人吵醒。下一秒，杨冲抬起身，依旧是那副要烦死了的表情，语气生硬浑身带着刺，和上次被顾屿烦到讲题的神情一模一样。冷哼：“居然还有你不会的数学题？”

　　唐祎琛坦然：“我又不是步步高。”

　　杨冲：“……”

　　叶允姝没忍住勾了勾唇。

　　“叩叩。”杨冲皱着眉敲了敲桌子：“看题。”

　　叶允姝抿了抿嘴，把注意力集中。杨冲讲的是刚才她和沈盈讨论不出来的那道。

　　“……”
　　不是在睡觉吗？

　　题讲完，杨冲趴回桌子上准备闭上眼睛。唐祎琛问道：“还有不会的吗？”
　　叶允姝在唐祎琛和蔼的目光中，硬着头皮说：“能全都讲讲吗？”

　　唐祎琛心满意足地点头。
　　叶允姝觉得杨冲身上的怨气更重了。

　　不听白不听，杨冲讲的清晰易懂比顾屿不知道好了多少倍，一整节课叶允姝把懵懵懂懂的知识点搞懂了不少。

　　下课铃刚一响，杨冲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站起身准备往外走。
　　唐祎琛身体往后靠，挡住他出去的路：“不还没讲完吗？”

　　“……”杨冲咬牙切齿：“我上厕所。”
　　“噢。”唐祎琛让开路。

　　少了一个人，叶允姝忽然不知道说些什么。明明刚才两人也没有说话，可还是觉得气氛有些尴尬。
　　她轻咳一声，和班里很多人一样叫他琛哥。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也不知道，只是班里人都习惯了这么叫他，她之前问过，说什么是为了彰显唐祎琛的学霸位置。

　　唐祎琛抬眸：“嗯？”
　　叶允姝问：“你跟杨冲以前是不是认识？”

　　“初中竞赛班认识的。”唐祎琛点点头。

　　这句话包涵的信息太多了，更证实了杨冲现在的成绩都是假象。他以前可是和唐祎琛一个竞赛班啊，能有多差？

　　“怪不得顾屿每次讲题都要跑到他身边。”叶允姝笑了下。

　　“是他能做出来的事。”唐祎琛觉得好笑，勾着唇眉眼也是笑意。

　　“那他现在……”叶允姝没问完，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问，好在唐祎琛听懂了。

　　他摇了摇头：“不知道。”随后笑了下指了指卷子：“这不是正在努力吗。”

　　“怎么样，怎么样？”顾屿飞奔过来，趴在两人中间的桌子上问。
　　唐祎琛言简意赅：“讲了一节课。”
　　顾屿嗤笑，冲叶允姝竖起大拇指：“牛啊。”

　　叶允姝：“……”
　　叶允姝还没来得及做出动作，顾屿的背上‘啪’一声被揍响。

　　唐祎琛解释道：“我让她全都问的。”

　　“行行行，我道歉。”顾屿道完歉，又问道：“杨冲人呢？”

　　“厕所。”

　　叶允姝看了眼时间，马上要上课了，担心道：“他不会不回来了吧？”

　　“不会。”唐祎琛对他自信：“他既然那么说了肯定会回来，放心。”

　　叶允姝这才明白为什么刚才唐祎琛要挡住杨冲的路问话。

　　看来他们以前关系很好，叶允姝得出结论。

　　“你尚未出现时，我的生命平静，轩昂阔步行走，动辄料事如神。如今慌乱，怯弱，像冰融的春水，一流就流向你。”
——出自木心《一月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