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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十七章 ...

  •   “为什么,我竟还活着。”梅蘅望着长乐神殿熟悉又死寂的天花板,绝望又无奈地发出一声叹息。
      小莲见状,慌忙上前道:“娘娘终于醒了!娘娘睡了三日有余,婢子这就去禀报尊主!”
      梅蘅坐起身,竟觉周身轻快,胸腔中有一颗剧烈跳动的心,只是有微末的寒意。她试探性地伸出手掌,施法结印,指尖竟悄然绽开出一朵极小极小的五色五瓣的梅花,虽然颜色极淡还闪着不易察觉的冰花,但也足以让梅蘅惊喜不已。自入墨域以来,她修为早已全废,早不再对恢复法力抱有希望。而如今从身心俱灭中醒来,法力竟然恢复了三分,梅蘅喜不自胜。她热切地感受着身体里久不流转的气脉,体内真气四溢,梅蘅打坐凝息,逐渐察觉到体内的真气并不属于自己,但是她很熟悉。梅蘅继续用法术探查着体内的脉息,猛地一睁眼,她感受到了,这是来自莫珏的内力。梅蘅的嘴角扯出一丝嘲讽的笑,她顾不上理会这个男人自以为的深情,当务之急,是唤回自己那把被锁了很久的神器——碧缥刃。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在梅蘅心里盘旋——杀人报仇救风铭!

      神殿中新任的掌事仙婢小莲笑意盈盈地引着尊主莫珏进入内殿之时,她只觉脖颈边一阵凄厉的冷风“唰”地闪过,还未来得及反应,便看到自己脖颈上的鲜血喷涌而出。她惊恐地睁大了双眼,想要用手捂住伤口,却已堪堪倒地,嘴巴也张得老大,口型似在说“救我”,却终究没来得及发出半分声音。
      莫珏怔在原地,刚要踏进内殿的脚也不知是该收回还是继续迈出,小莲的鲜血溅上了他的衣摆。幸而他穿的是玄色衣服,血迹很快就被淹没,晕在浓黑色的绸缎中,躲避了众人目光。只是沾了血腥的衣服,他素来不喜,想是今天又要叫张散扔掉这件衣袍了。他不悦地皱了皱眉。
      梅蘅手里还握着碧缥刃,保持着刚刚杀死小莲的姿势。她如纸般苍白憔悴的脸庞上尽是被喷溅的血渍,白里映红,好不渗人。众仙侍们见此惨状,早已跪地匍匐不语,更不敢直视殿中片刻。
      莫珏亦有些无奈,他素来知晓梅蘅的性子,却不想她这般决绝,手腕之狠辣更胜从前。他无奈地问道:“蘅儿,你要杀了这殿中所有人吗?”
      梅蘅收了碧缥刃,倔强但又精致的双眸不屑于看莫珏一眼:“小莲,是你的人吧?是她,在我殿中点了燃情香!若非如此,怎会……”说着,她情绪激动起来,浑身都开始颤栗,一把碧缥刃忽又架上了莫珏的脖颈,眼眸猩红但带着狠厉的决绝:“耀旻箭伤,可有救治之法?你对我使的何种起死回生之术?告诉我!”
      莫珏此刻竟也感到了委屈。委屈?他心里又有些好笑。自决定夺嫡之日起,他就硬了心肠、戒断除梅蘅之外的所有感情。他从来只有厮杀报复,好久没有委屈的感觉了。酸酸的、涩涩的,晶莹的眼泪流淌下来,扎得他面颊生疼。他忽然想起哥哥的话:“你对她全心全意,可她未必会对你心怀感激。”
      梅蘅发了狠,刃尖直直割向莫珏颈间动脉。莫珏却未动分毫,任由血渍淡淡地渗出,渗透到碧缥刃中。
      宫中总管张散兀地冒出,手持长剑:“娘娘三思!若娘娘再不收刀,微臣……微臣只能开罪于娘娘了!”话毕,剑尖直向梅蘅刺来。
      梅蘅使了数万年的碧缥刃,早已形成肌肉记忆。瞬间抽走架在莫珏颈间的血刃,一格一档,电光火石之间,张散的剑已落地。碧缥刃就要直直戳入张散心口。
      “蘅儿住手!”莫珏终于拦住了她。
      此时梅蘅却已显疯魔之象:“你既不肯说出重伤疗愈之法、起死回生之术,那我就自己找!谁拦吾路——死!”
      莫珏从背后一个手刀,劈晕了梅蘅。

      宁安城,十里风华巷,风府内早已乱作一团。
      云锦仙子顶着两颗浮肿如核桃仁般的双眼,呜呜呜地倚靠在丈夫风浅啸怀中呜咽。
      风府的管家这时却急匆匆踏进门来:“老爷,夫人,有贵客到访。”
      风浅啸因小儿子伤势过重,早就心烦意乱,大手一挥,蹙着眉头打发管家道:“不见!不见!不见!这几日风府闭门谢客,一力寻求耀旻箭伤的救治之法!”
      管家犹豫了一下,正待要退下,前厅那客人却径直闯了进来,手中拿着一卷书册,高声嚷着:“我乃沧州领主之女——娜娅!奉父亲大人之令,特来此献救治之法!”
      风浅啸本有些生气,听完这年轻女娃娃的自我介绍之后,反倒有几分愣神,不知作何反应。云锦仙子则立刻接了腔:“你就是沧浪领主的女儿?我只听闻你从不出沧州,却为何现下愿来救吾小儿?”
      娜娅镇静道:“风府与我沧州素来交好。且先前同两位兄长一起南下寻找太古神邸,途中幸蒙风小公子照顾,小女娜娅与父亲沧浪皆铭感五内。现今听闻风小公子中墨族奸人之计,身受重伤,故家父和我殚精竭虑,终于在一卷古籍中找到了救治之法。”
      云锦仙子立刻收了哭腔,走上前探查娜娅手中的古籍。卷轴缓缓于空中浮现,书名曰:墨族杂谈。只见娜娅挥舞了一些手势,那本古籍上的文字就开始闪动跳跃,最后停在了众人急需的一页上。上书:
      耀旻剑,乃墨族历代帝王之佩剑,权力之柄首。可随形态及需求化为箭矢、箭簇等各类形状。杀人夺命、弑神剥魂,神佛鬼魔,见之皆惊,避其锋芒。若不慎被其所伤,唯雪域彼岸之莲能解其殇。

      “雪域彼岸之莲?”云锦仙子喃喃道,“那可是神界至阴之物啊!”说着又忍不住悲伤哭泣起来,“这可怎么是好啊?”
      风汀见状,上前自告奋勇道:“我去!弟弟今遭此劫难,若再无救治之法,只怕我们的延魂之术也并不能继续为他续命了,必须彻底根治。我愿去雪域一试!”
      “不!不可!”云锦仙子哭着打断了大儿子的话,“你可知那雪域是个什么地方?超脱六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无生无灭,无明无尽……是个有去无回的源地。”
      风汀正想告诉母亲,自己并不害怕走这一遭,却见云锦仙子又娓娓道来:“你可知那彼岸之莲,又是个什么物?那是至阴至寒之物,神界创立万年来,无人真正见过此物,是个神话中有现实中无的物件。唯女子之体,方能去取。”说道这里,云锦仙子又忍不住开始哭泣:“汀儿啊,娘的好大儿,如今你弟弟……你弟弟他遭此劫难,只怕凶多吉少……为娘抱着万死的决心,也绝不能再让你有事……”
      娜娅闻言,忍不住红了眼眶。她想起和风铭在沧州时的点点滴滴,在沧州的一眼惊艳,那是她心心念念的阳光少年啊!怎么就能……怎么就能……是如今这般无知无觉的模样啊!她朗声坚定道:“我去!伯父伯母,我去!我是沧州狼族,自小会些法术防身,又是女儿身,我想去雪域试试!”
      “不!不可!”风汀拦住了娜娅,“你是沧州领主沧浪之女,若是你有任何意外,沧州势必与我们宁安风府划清界限。你不能去,你不能有任何事情!”
      “可是……我可以……”
      “不要可是了,”风汀手中敲着风云扇,再次阻挠娜娅。他沉思了片刻,喃喃道,“或许这世间有一人,愿意也能够冒此风险。”
      风浅啸蹙眉思忖了片刻,但他实在也没能想到是什么人能有此本事,忍不住问道:“什么人?”
      风汀却上前对父亲恭敬道:“此神不可说。但汀儿需向父亲求一宝物。”
      风浅啸有些不满,心中嘀咕,都什么时候了,不想你弟弟的安危却想来分家?哼!他有些不高兴:“为父如何信你?且我们风府何时藏过什么宝物?”
      风汀看了看周围众人,尤其是往娜娅站的地方瞥了一眼。娜娅有些惊诧,冲着风汀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风汀冲她点点头,又用眉眼示意门外,意思是说,对就是你,出去吧。
      娜娅扭头就走,在门口踢着小石子:“哼!不说就不说!怎么,嫌弃我不是你们风府的人吗?我偏就不信这个邪!风铭哥哥,我救定了!不就是雪域吗?不让我去,我非去不可!”

      夜半,梅蘅正在昏睡。白日里莫珏那一手刀实在是有些重了,梅蘅的肩膀上一阵酸痛。“啪”一道风声敲在了她的脑门上,梅蘅不情不愿地被吵醒。梅蘅揉着脑门子,睡眼惺忪,正想看看是怎么个事儿呢,一个扑闪着白色硕大翅膀却身着漆黑斗篷的人突兀地出现在榻前。梅蘅被吓了一跳,碧缥刃感知到主人危机,瞬间闪现于手中。
      那扑闪着白色翅膀的大扑棱蛾子似的人儿,却扑通一下跪在了梅蘅跟前,梅蘅正想抽出碧缥刃给他来一下子,那大扑棱蛾子却开口说话了,声音还有几分熟悉:“风汀夜半潜入神殿,惊扰小蘅休息,还望小蘅不要计较。”
      梅蘅小心翼翼地上前,伸手慢慢揭开大扑棱蛾子的披风盖头,风汀那张略显无辜又带着一点贱兮兮的脸出现在面前。
      “风汀大哥?你?”
      “小蘅莫慌,我已经将神殿前前后后的守卫和仙婢都迷晕了。我也设了隐身阵法,我的气息暂时不会被墨族人发现。”
      梅蘅闻言,急忙问道:“风铭、风铭怎么样了?他伤得重不重?可寻到救治之法?”
      风汀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阿铭情况很不好。如今只能用延魂之术吊着性命,好让他魂魄不至于四散破灭。但他已成了一副无知无觉陷入昏睡的躯体罢了。”
      梅蘅两行清泪已然落下:“是我害了他,都怪我。”说罢,抹干了眼泪,忍不住回想起自己这何其荒诞的一生,笑中带泪、泪中含笑,何其凄惨!何其悲哀!最后竟还连累了无辜生命,已是铸成大错。恸到一时不能自已,用极其哀婉的语气说道:“风汀大哥,风铭是因我才搭进去一条命的。若是你们风府来寻仇,我也认了。梅蘅如今已是残魂一条,于世间已无留恋。最后能死在风汀大哥手里,对梅蘅来说,也算死得其所。只希望……只希望云锦姨和浅啸伯,莫要太过伤心。但我亦知云锦姨的性子,她不会不太伤心的。但若是她能将这份伤心转化为对我的恨意,好好活下去,我死也值。”
      说着,便将手中的碧缥刃递到了风汀手中,沉痛地闭上双眼:“来吧,风汀大哥。给我一个终结吧,谢谢你。”
      风汀无奈地摇了摇头,将碧缥刃一把掷于地上:“小蘅,我不是来杀你的。小蘅,我们整个风家,没有人怪你。小蘅,其实你早就是我们风家认准的儿媳,是我的弟妹。只是,只是当年……”风汀想起这一系列的阴差阳错,便再难开口。
      风汀还似儿时那样轻柔地呼唤梅蘅为“小蘅”,这样的称呼,梅蘅已经许久没有听到过了。上一位这样轻柔唤她“小蘅”的,是她大哥。可是如今的大哥,早已不是原来的大哥哥了。梅蘅亦知风汀止语的原因,只怕再往下追溯,就会追溯到她大哥了。一切的阴差阳错,背后都有一只推手,梅蘅从来都不愿意相信,会是她大哥——亲手葬送自己妹妹的婚姻。而宁安城高层,与墨域那些见不得人的交易,早已无人敢揣测,无人敢置喙半分。
      时间不等人,梅蘅收起思绪,冷静地问道:“那风汀大哥,深夜冒险来墨域找我,是为何事?”
      风汀从斗篷中拿出白日里娜娅送来的古籍:“救治风铭之法,在雪域彼岸之莲,不知弟妹,可愿前往?”
      梅蘅仔细翻阅了《墨族杂谈》中的记载,无分毫犹豫道:“若能为风铭搏得一线生机,纵身死雪域,亦无怨无悔。”
      风汀得到了满意的回答,亦道:“吾非贪生怕死之辈,风铭是吾亲弟,此趟本该吾往,只奈何这彼岸之莲是至阴之物,唯女子身躯才可取得。若非风家已到走投无路之地,我万不会来此,求弟妹出手相助。”
      “风汀大哥,只是还有一事,我不得不告知于你。”
      “弟妹请说。”
      “自嫁入墨域,我的修为法术遭莫家兄弟尽毁。如今周身法力,全非我自己。”
      梅蘅说到此处时,风汀从口袋中拿出了一个精致的小匣子递予梅蘅:“弟妹所忧,吾已有考量。”
      梅蘅打开匣子,里面安安静静地躺着一枚金丹。
      风汀续道:“此药名为‘烬灰’。服此药者,可获得瞬间之神力,无人能敌。只是……弟妹你!”
      梅蘅只听了前半段,便已决意将药丸吞下。瞬间感觉周身筋脉膨胀,身体飘飘欲仙,心脏暴涨而有力,如涛涛江水般的内力源源不断……风汀忍不住敲了敲手中的风云扇,无奈道:“哎,弟妹呀,你可知这药……”
      话没说完,梅蘅却已冲出宫去,不见了踪迹。只留风汀一人颓然地坐在空荡荡的神殿地板上,敲着扇子细数此药来历:“这药是我父母早年游历神界时偶然所得,此后便一直存放在风府内,无人知晓亦无人在意。此药丸虽可助人功力大增,可那不过是一时之能罢了。药效只有三日,且三日过后,服此药丸者,必筋脉暴毙而亡,其死状之惨烈……哎……哎……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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