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漯河风情 ...

  •   这漯河小镇偏远得很,离魔域不过两三里路途,攀不上京城的繁华热闹,也抵不过江南的盐粮富足,家家户户黑瓦平房,偶有一两座小楼,便是这镇上唯一的旅家了。那赶集的商户都说不上热闹,青砖的路都落得斑驳,便是那凡间的外乡人来了,也只能将将称上一句漯河镇民闾阎良善罢了。
      可就这芝麻大点儿的地方,祝陵不过走上这短短一程便碰见两个驱使灵兽的御兽宗,三四个身侧飘着火苗的术士,那御剑飞行的剑修更是比比皆是。
      她倒是头回见这么些能人志士,见着一半条手臂都变成藤蔓的道士脚步都不由自主地跟着他走,还是绪礼伸手拉了一把她的衣领,给人给拽回来。
      绪礼皱着眉点她额角:“那人的伴生藤看样子是捕蝇草,若是被吸引得靠得近了,被一口吞了也不晓得。”
      这些稀奇古怪的修士让祝陵都忘了还跟这人置气着呢,转过头去看他的时候,眼里都闪着光:“这儿可真是有趣得紧,比魔域那些妖魔的本命技还要让人大开眼界。”
      “你倒是适应得不错。”绪礼撇了她一眼。
      祝陵感慨道:“简直是宾至如归啊!”

      两人奔波了一路,虽都是搭乘傀儡,但也免不了风尘仆仆,少不了洗漱收拾一番。
      镇上最大的旅馆倒是好生热闹,四合院大小的地方倒是进出都是修士,恰逢午时,六七张檀木桌子坐得满满当当,有那身着浓紫衣袍的修士已然醉得不清,摇摇晃晃地在同人争辩着什么。
      各家门派倒是都有着自己特有的服饰标志,一桌大多都是同门,互相之间也隐隐有着较量之意,鲜少看到有那个跑到旁人宗门里推杯换盏的。
      当绪礼和祝陵两个金边紫袍和红衣金铃结伴出现在这家小旅馆里,倒是让这喧闹的气氛都凝固了一瞬,那些带着打量的眼神落在身上难免叫人不舒服。
      绪礼浑然未觉,走到柜台前微微颔首:“劳烦开两间上房。”
      掌柜的是个颇有韵味的女子,抬眼的时候媚眼如丝,半露的雪白香肩上有一枚月牙形胎记,吃吃笑着:“公子可来得真是巧,店里就剩下一间上房了。”
      一间?绪礼忍不住微微皱眉。
      那掌柜的又笑了,身子压得更低,雪白的肌肤明晃晃地勾人,声音带了些说不出的暧昧性感:“不然,公子不介意的话,同如娘住也不是不可以。”
      灯影浮香,雪肤红唇,美人相邀,氛围流转间,一时倒是说不出地暧昧。

      绪礼慢慢直起身子,避开她的脸,眼底是掩不住的厌恶:“真臭,这种狐臭味可真令人作呕。”
      如娘面上险些崩溃,恨不得破口大骂这个无礼的修士。

      这时一个娇俏的身影从绪礼背后钻了出来,那公子生得就好生俊俏,哪知这姑娘也是个妙人儿,笑意盈盈地看着她,手里拿着一锭金子,不轻不重地放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这样的话,够开两间上房了吧?”
      一见着金子,那如娘哪里还顾得上气,掩着嘴笑颜如花:“呀,姑娘出手可真是大方,本来我这儿是只有一间上房的,可我这仔细一捉摸呀,还真让我想起还有一间……”一边说着,那手就去够那金子。

      可还没等她碰到,那块金子又叫祝陵轻轻巧巧地给收了回去,小姑娘仍是一脸温柔笑意:“那可真是太谢谢您啦,知道这一锭金子够开两间上房就太好了,我们这就去找找住的地方。”
      边说着,手就攥着绪礼的袖子往外走,还不忘一脸感激地和他说:“绪礼,这老板娘太好心了,如此热情回答我们的问题,还分文不取。”
      直气得如娘的脸在后面青了又绿,咬着帕子恨得直跺脚。

      待两人离那旅馆远些了,绪礼才啼笑皆非地将袖子从她手中拉回来,抱着胸看着她:“嗯?现在我们住哪儿?”
      “天尚半亮着,便是找个人家投宿,看在金子的份上说不得还要舒服些。”祝陵浑然不在意,她只是皱着眉想着刚刚那个如娘。
      倒不是住店偏偏只有一间这种事情,他俩又算不上主角,哪里碰得上这么巧的事?多半是店家的小手段,她随意诈了一下便诈出来了,若是真碰上了,出去转一圈也能得个住处。
      只刚刚绪礼说那掌柜的身上狐臭味重的很,她却只闻得扑鼻的脂粉香气,便留了个心眼观察下,却看不出半点妖魔的痕迹。
      可这心里总是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那脂粉香气很像某种味道。

      “在想刚刚那人?”绪礼侧头看她,见祝陵神思不定的样子就知道她还在思虑方才那人的古怪之处。
      许是今日祝陵拉着他离开让他有些愉悦,绪礼难得愿意指点她一二:“那女子身上狐狸的腥臊味味道太重了,那店里更是,越往里走越叫人作呕。”
      他身负阴阳眼,天生对那些气息更敏感些。
      而那些修士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坐在这样的地方还能推杯换盏,真是叫人看不起所谓仙门啊。
      绪礼这般想着,眼眸里的暗色愈浓。

      祝陵想起那女子肩膀上的半月痕迹,垂下眼眸。
      狐狸吗?怪不得,同月狐身上的味道有些相像呢。

      两人运气倒是不错,也大约是看在金子的份上,就离旅馆不远处还留着一间小小的酒家,青瓦的平房,门户老旧破落却干净的很,进了门空空荡荡地没个人影,但桌椅都擦得发亮,和如娘那酒家倒是截然相反。
      “咣当”一声,盛了水的铁盆落在地上发出巨响,梳着双马尾的姑娘见着他俩吃惊地长大嘴。
      坏了,刚刚见门开着就进来了,莫不是吓着她了?
      谁知那小姑娘慌慌张张得就朝后院跑去,嘴里还喊着:“阿爹,阿爹,家里来客人了!”
      “客人!”一个拄着拐杖头发花白的老人颤颤巍巍掀开门帘,此时他脸涨得通红,显然是兴奋极了:“快快,把我藏的那两盘炮仗拿出来放了。”

      好说歹说,祝陵终于劝下这一对因为来了两个客人就想要放炮仗的父女,先不说这样未免太夸张了些,就论那炮仗上落得厚厚一层灰,祝陵也不敢让他们放这玩意儿。
      这酒家里的房间不大,但舒适干净,木桌上还摆着一束小小的雏菊,新鲜得很,想来是今天刚摘的,倒是让人更加满意了几分。
      祝陵收拾了下自己,换上一身舒适的淡粉色外袍,便去敲绪礼的房门。
      他没应声,也不知道是出去了还是在捣鼓那些傀儡没听到。

      踏出房门便看到双马尾小姑娘正在前台一个人记着什么,见她下楼就扬起一个笑。小姑娘名唤阮园,她生得算不上多好,眼睛细细小小的,鼻翼两侧还有着点点雀斑,只一笑起来就让那普通的样貌增色了三分。
      这是个生活很幸福的姑娘。
      祝陵如是想着,也带着笑走过去,摸出刚刚那金子放在桌上:“这便是我们两间房三天的房费了,你看够么?”
      阮园连连摆手:“要不了那么多的,收得多了爹爹要讲我的。”
      祝陵一脸苦恼:“那可怎么办呀,我手里只有金子。”
      阮园不仅咋舌,这得是多大户的人家才能说出的话呀,小姑娘低头在抽屉里扒拉了一会儿,抬起头看她:“家里也没那么多碎银同你换。”
      “那便算了,一会儿我去镇上吃饭换了银子再来付吧。”祝陵又望了眼绪礼紧闭的房门:“同我一起来的那人可下来了?”
      阮园摇摇头:“未曾,不过他之前要了浴桶,许是在洗漱吧。”

      人既然还在,祝陵也不着急了,便问阮园这镇上可有什么好吃的。
      “您倒是来得巧了,这几日恰是我们这儿的祈神季,到了夜里大大小小的卖吃食的摊位都会出来,无论是那炸串儿还是脆豆拌面都可以说是一绝,大可以去尝尝。”
      她说得动人,祝陵有几分心动:“祈神?你们这儿拜的是哪路神仙?”
      阮园偷笑着:“哎呀,那可不是神仙,而是我们禹明帝国的贵妃娘娘。”

      “姑娘是外地来的,有所不知,我们漯河地方虽小可也是出过人物的。我们禹明帝国的贵妃娘娘便是我们漯河人,当年陛下微服私访来到漯河,便是与娘娘在漯河边定情的。”阮园颇有些骄傲地挺了挺小胸膛,朝着她眨了眨眼:“姑娘若是感兴趣,不如带你夫君也去漯河边放一盏花灯,祈个岁岁年年共此生,娘娘定会保佑你们的。”
      “那位娘娘不是尚且在世,怎么还能保佑人了?”祝陵有些好笑,眨了眨眼儿:“况且绪礼也不是我夫君。”
      阮园惊呼:“你俩不是夫妻吗?”
      “夫妻怎么会还分两间房呢?”
      “可看你出来结房钱,我还想着定是那位公子爱极了你,钱财什么都让姑娘管着。”阮园有些蔫儿了下去:“如姐姐还说,长得好看的人都会是情人的。”
      祝陵摇了摇头,有些沉痛:“不,他只是比较爱钱财罢了。”
      顿了顿,又问道:“你刚刚说的如姐姐,可是对街那家大酒楼的掌柜的?”
      为了掩人耳目,方才在房间里才把老道从袖子里放出来,只是问他这如娘的事情,老道却也只说这不属于《道运》的主线剧情,他也不太清楚。

      阮园一惊,这才恍然自己说漏了嘴。她小心翼翼地左右看了看,这才小心翼翼地压低声音说:“正是……不过姑娘你可千万别在我爹面前提呀,若是让他听到了,我可少不了挨训了。”
      “你爹很讨厌那如掌柜的吗?”祝陵不解,那阮园的父亲看着倒是位颇为慈祥的老人。
      阮园叹了口气:“我们两家本是邻居,如姐姐出事的时候她还在我家住了段时日,可自从她开了那酒家,我们家就越发没有人气了……”
      “爹爹提起这事就骂如姐姐忘恩负义,可我又觉得这也不能全然怪她,开店自然是自凭本事的事情,怪只怪……”说到这儿,阮园也不再说了,侧了身子轻轻拭去眼角的泪。
      小姑娘哭成这样,祝陵也不好再问,伸手递了帕子过去,拍着她的肩默默安慰她。

      “吱呀”一声,绪礼推开房门走了出来,身上还带着沐浴后的水汽,一身玉白的衣袍系得松松垮垮,说不出的随性。
      他看眼哭得伤心的阮园,轻挑眉:“这么快?”

      祝陵有点懵:“什么这么快?”
      “你不是把她爹杀了?不然她哭得这么伤心?”

      天晓得,祝陵眼睁睁看着阮园的脸由一脸悲伤再到震惊,最后化为悲痛欲绝冲向了后院:“爹!”
      祝陵简直百口莫辩,只能反复强调绪礼他只是在开个玩笑,两人这架势倒是把头发花白的阮园父亲吓了一跳。
      祝陵一脸麻木,实在是没想通自己在绪礼心中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直到夜里两人结伴出门去逛夜市,那阮园看他俩的眼神还是有些怯意,而那罪魁祸首混不在意的样子,还拨弄着她挂在腰上的金球,一脸春风如玉的笑。
      祝陵面无表情地避开他的手:“别弄,老道就算变成了球,也是个年逾古稀的老人,你尊重下他吧。”
      绪礼看了看自己的手,默默在祝陵衣袍上蹭了蹭,啧。

      阮园话倒是没说错,这祈神季当真可以算上是漯河最为盛大的活动了,连绵的小吃摊一家挨着一家,门门户户上都挂上了花灯,亮如白昼,街上人头攒动,祝陵得拉着绪礼的袖子才能不走丢。
      这热闹的样子,哪里看得出半分白日里的那个凭着九天秘境赚上一时片刻旅客钱的小镇样子,像是偷得了一时片刻的十里京城的热闹。
      这样一个落魄的镇子,却如此崇尚这位贵妃娘娘,路都修不起的地方却如此大张旗鼓地搞这样的祈神活动,不知那位知晓了心里又作何感受。

      远远地有人喊了一声:“花车来了。”遥遥地便听得锣鼓声由远及近,街上的人群又隐隐有些骚动,争先恐后地想要冲到前头去。有些有本事的修士干脆就坐在法器上飞行,免得被挤得不成样子。
      祝陵被人挤得站都站不稳,摇摇晃晃的就要被人推到前头去,连手里的袖子都拉不住。
      手上突然被人拉了一下,蓦地就被人圈在身前,头顶传来绪礼低低的声音,带着几分无奈:“就在这里看吧,你再拉我衣服就要被你扯掉了。”

      被绪礼护着,外围的人倒是半点也挤不到她了,祝陵手无意识地绞着,也不敢乱动。
      她抬头一看,却发现他们恰巧站在了如娘那酒家的对面,穿着秀丽喜庆的漯河姑娘拿着花篮在面前一对对地经过,笑着把手里的桃花瓣撒到站在路旁的行人身上,沾染福气。面上画着特殊符号的漯河男儿敲着鼓,呐喊着号子经过面前,旅人都被这片热闹迷晕了眼。倒也不愧是大日子,这小镇拿了近半年的营收来换这一天的纸醉金迷。
      可早上还满满当当的这家酒店却好像没有一点庆祝的意思,一楼的小二还是忙前忙后地招呼着客人,二楼却门户紧闭,这家这样好的位置,却连花灯都没挂上一个。

      锣鼓乐渐渐奏到高潮,花车也渐渐近了,十余个赤着上身的健壮男儿扛着一台坐轿,轻纱曼舞,站在花车上的少女半跪着身子洒落着花瓣,透过纱能隐约看到那雕像越有一丈高,金光闪烁,富丽堂皇。

      “吱呀”那酒家二楼的窗户推开了些,如娘的身影在窗户后的阴影里看不清神色,那花车经过那扇窗户时恰巧被吹来了轻纱,露出那精雕玉琢的雕像来,美人浑然天成又神圣不可侵犯,好似那九天神女下凡尘,也怨不得漯河人将她唤做是神。
      祝陵却不由得低下头,无意识地摸上手腕,那位贵妃娘娘样貌……同月狐,有七分相似。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