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氪金系统谈个恋爱》走到洛林

4、魏凉之墓

　　祝陵见他醒了，抱着手臂退开一步，转身朝着那老翁行了一礼：“此次有劳河伯了。”说着从魔戒中取出两袋晶石来，放在船头的竹筐里算作酬劳。
　　他抽着旱烟，缓缓吐出一口云雾来，面上现了三分笑：“这小子幸好是个魔族，皮糙肉厚的，若是人族不知道要转生几回去了。”
　　他伸手抓了一把晶石在手里颠了颠，砸吧砸吧嘴：“这些便够了，下次魔尊还是轻些下手，不然再让他泡水也不一定能成咯。”
　　两句话就把两人揭了底，绪礼颇为诧异地看了祝陵一样，倒是也没想到自己这运气能够这么倒霉。
　　昨夜趁着他去泡水治疗的时候，熬夜抓着老道复习了绪礼生平的祝陵面上倒是看不出异样，继续同河伯搭着话：““应该的，多余的便是辛苦您来回跑一趟了。”
　　河伯呵呵一笑：“既是有缘人，您还是得自己看顾好了。”
　　这便是逐客的意思了，祝陵见绪礼仍在盯着河伯手中的晶石看，伸手拉了一把他，将他拉回岸上。
　　老翁也不多作停留，竹竿一点岸口，那竹筏便画出长长的涟漪，慢慢飘远了。

　　河伯是伴水而生的天地精魄，三界可往，唯平生不能踏上土地，来往三界之间总是忍不住和岸边居民换些东西来一睹相思。魔域的河伯更是沾染了些魔族的风土人情，性格爽朗得很，就是好抽一口，总是拿亮晶晶的晶石去东口的草木妖姬那儿换些草烟。

　　绪礼若有所思地望着河伯离去的背影，又看她一眼，倒是放松下来，又挂上漫不经心的笑容：“原来是堂堂魔尊，那绪礼也算是死得其所。”
　　彻底揍过他一顿之后祝陵心里算是痛快了不少，她抱着手臂学着他似笑非笑的样子：“魔族血脉？”
　　男人的笑容一僵，面色不改，眼底却沉了下来：“何关我是什么种族。”

　　祝陵嗤笑出声：“你这一身伤，若是人族活不过半天，泡在魔族血池不过一夜便又活蹦乱跳的。”
　　她猛地上前一步，攥着绪礼的衣领，眯起眼轻声问：“你在这和我装什么大尾巴狼啊？绪礼。”
　　磅礴的威压迫面而来，几乎压得绪礼难以喘息，魔修的压制过于强大，那是来源于血脉深处的恐惧与臣服。他额上早已汗津津，一向白皙的面庞泛红，光是站立都需要耗费去所有气力。
　　他清晰地感受到了这位年轻魔尊的怒意，年轻而强大的魔王不费一兵一卒，就可以让他束手就擒。
　　这是祝陵的报复，绪礼深吸了口气，垂下眉眼，睫羽盖住眼睑，知道自己输了这场试探：“你想要什么？”

　　如果祝陵要杀他，大可不必如此大张旗鼓地来救他。
　　他不惜命，可笑的是她也是如此。
　　所以这场谈判中先开口的人先落了下成。

　　得到想要的效果，祝陵收了威压，微微一笑，左手背在身后不经意地拂去掌心的汗：“九天秘境，有我想要的东西。”
　　“待我取得，你我便钱货两讫。”
　　绪礼下意识去摸自己的乾坤袋，果然不见了，他挑眉：“既然如此，我大可把令牌给你。”

　　“那可不行，那些名门正派和苍蝇一样烦人，还少不得让大名鼎鼎的神机公子替我做遮掩。”
　　笑话，秘境里又没有魔气，她本体又不是魔族，脱离了魔气还不如凡间的屠夫有战斗力。
　　只是这话是万万不能让绪礼知道的，不仅不能让他知道，还得比他更变态些才好。
　　“自然不会让公子白跑。”祝陵笑得眉眼弯弯，像是纯洁无害的少女：“你是魔族的话自然对木屋里的那些材料不感兴趣，那么不知道这个呢？”
　　白皙的指尖举着一枚亮晶晶的晶石，祝陵注意到绪礼的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

　　绪礼乾坤袋中有一枚耗尽了的，而他方才那盯着河伯的晶石的眼神，更是恰好笃定了她的猜测。

　　扶额轻笑，绪礼笑起来得时候，连那双星眸里都含了点点笑意：“这晶石虽然珍贵难寻，但也抵不上那么大风险，魔尊想靠此来恩威并施，是不是想多了些。”就算是受制于人，此人也改不了嘲讽的毛病。
　　“是么？”祝陵微微一笑，摘下魔戒，哗啦啦地倒出了小山高的晶石，几乎挡住了她半个人那么高，晶石在血月下泛着迷人的光彩：“那么这些，作为一半的酬金呢？”
　　肉眼可见得绪礼眼中瞬时迸发出热烈的光彩，他矜持着试图想要推拒，但嘴角几乎是忍不住地上扬。
　　没办法，她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九天秘境想必是有名的仙门就不会放过，我手上的傀儡都损坏了，纵使有了晶石也还需要一天来炼造。”嘴上是那么说着，手上动作倒是很快，已经开始捡晶石了。
　　随手将他的乾坤袋抛给他，祝陵道：“既然要同行，令牌我便收下了，余下的东西我都没动，至于炼造的工具昨日那屋子里应该都有，你随意取用。”
　　绪礼挑眉：“那屋里的东西我都可以用？”
　　“......昨日便说过都是那些灵草丹药什么的，你一个魔族用不着也看不上吧？”
　　“怎么看不上，这些卖给那些修仙的老家伙们不也抵得上好些灵石。”绪礼理直气壮道：“要养那么些傀儡可是很费钱的。”
　　摆了摆手，示意他随意用，祝陵头痛不已。

　　眼看着他走远，湖边的芦苇荡又恢复了往日的寂静。
　　祝陵叹了口气，声音又轻又慢：“真是对不住啊，还在你面前欺负他了。”
　　“不过我是真的给了他很多灵石，虽是想跟着他找到云卫修踏上修仙之路的，但是能给他多一些的便多一些了。”
　　“你的儿子太厉害了，我不努力吓唬他一下，都拿他没有办法。不过你也看到了，他起码成长得很.......”祝陵皱眉想了半天也说不出一个贴切的好词来，只能含糊道：“很健康，不是吗？”
　　她一个人絮絮叨叨的，听语气倒像是和某位相识已久的朋友在话家常。
　　半人高的芒草轻轻摇了摇羽叶，似是在赞同，间隙间露出一块苔青的石碑来，边缘有些风化的岁月痕迹。
　　石刻的字体有些歪歪扭扭，想来雕刻之人并不是什么大家，手法生疏得很。
　　.......

　　在绪礼送到河伯那里疗伤期间，祝陵抓着老道就一顿恶补男配的故事线。

　　《道运》毕竟是大男主升级流剧情，再怎么样也不会详细阐述男配的生平经过。两人挑灯夜战了一整晚也只挖出只言片语。
　　如果说魏祝陵是妖魔里的工具人的话，那绪礼也不过就是天庭的工具人。
　　绪礼在《道运》初期可谓是浊世佳公子，翩翩人如玉，而且作为工艺绝伦的傀儡大师是上能修法器、下能杀妖魔，阴阳眼勘破世间万物，人送神机公子称号。纵使屠杀妖魔果断血腥，在这种修仙游戏中不过是他战斗力强大的体现。
　　在男频升级流游戏中按理说，出现这么强大的角色纵使一时是助力，最后也必定会成为终极反派。
　　不过绪礼作为如此容貌俊美且能力逆天的NPC却长年稳定占据最不受玩家最喜爱的角色榜单第一，就连色女魔头魏祝陵也不过排在第三罢了。这倒不是因为他后期因为被识破人魔之子的身份沦为反派的缘故，而是因为这家伙实在是行走的氪金系统。

　　由于在《道运》一直号称真实感体验游戏，所以是没有直接弹出的收费系统的。
　　但往往在玩家操控的主角身处险境、九死一生之时，草丛里就能刚好冒出一只正在采药、寻宝、找人、散步或者遛狗的绪礼来。
　　他会笑眯眯地朝着玩家伸出手，只要付出灵石或者大量金币，就得到绪礼的傀儡大军的帮助哦，无论是修补器具还是召唤傀儡大军都只要充值就能实现。为此多少玩家那是咬牙切齿，宁死不屈，怒骂绪礼简直是游戏商拟人。

　　只是这游戏画面和这全息感受截然不同，有血有肉的绪礼太过于鲜活，乃至于祝陵一时没能认出这个坑钱无数的奸商来。

　　既然决定了要去修仙，祝陵昨日就安顿好了魔族的大小事务，其实往日那些事务各族族长也习惯了处理的，魔族大多真情坦率没那么多勾心斗角的。自己终归是要离开的，给他们些日子提前适应一下也不失为一种历练的。
　　只是想起五大三粗的虎奇鞍眼泪汪汪和佘印一圈圈缠着她的腿不让她踏出家门的样子，真是让人心酸又好笑。

　　祝陵摇了摇头，斟一壶酒摆在石碑前，抬手拂去那干掉的花束，又换上带着朝露的雏菊。
　　老道漂浮在祝陵身旁沉默地看着她斟酒。
　　刚刚进入游戏的日子，她不会什么法术，惶惶不可终日。便是这墓地也是，五岁大的孩子在雨夜里一点一点用手搬开泥土，在拿着石块歪歪扭扭地刻上魏凉之墓几个字。
　　谈不上怨更妄论恨，祝陵那时候只是满心的迷茫。
　　唯一能知道就是，好歹，不能让那个救了自己的魔，无处可葬。

　　晨风轻拂面颊，今日她穿了一身红衣，眼角的飞红亮的惊人，轻纱绣着金丝，露出盈盈一握的雪白腰肢，举手投足之间，金色的铃铛叮铃作响，倒是有了几分传闻中的魔女意味。
　　少女总是喜欢在一些特殊的时候换上新衣服，仿佛那就预示着以后的日子截然不同。

　　“咚，咚，咚”巨大的脚步声从山野深处传来，地震山摇的晃动惹得祝陵站也站不稳，只能扶住石碑，身上的铃铛叮铃铃响成一片，就连刚倒好的桂花酿都倒了一地，醉了青青草。
　　祝陵抬起头，面上似有薄怒。

　　紫色腰封半开襟，金色游龙飞云走线，眉宇间贵气自矜，一点红痣便是仙。一身紫衣的少年大大咧咧地靠坐在小山高的傀儡手臂上，懒洋洋地朝她抬了抬手：“晨安，魔尊大人。”
　　连问好都能让人不舒服，除了绪礼还能有谁？
　　他今日的装扮倒是显得更清俊了几分，多了点少年气。
　　少年驱使着傀儡慢慢降下些高度，看着那块小小的石碑，慢吞吞读出四个字：“魏凉之墓？”
　　祝陵心头一跳，抬眼就见到绪礼正望着自己皱眉：“怪不得你前些日子披麻戴孝的。”
　　“.......”前些日子为了扮演乡野里的行医仙女而特意穿着白衣和面纱的祝陵沉默了。
　　“不过刚出孝期就穿红衣不好吧？”

　　三句话我让魔尊爆揍了一顿。
　　祝陵磨了磨牙，到底是没有下手。如果现在最不受喜爱的NPC榜单还能投票的话，她一定要给绪礼添上一票。

　　“既然来了，”祝陵虽被气得不轻，但还是犹豫着问了一下：“你要敬杯酒吗？”
　　绪礼扯了下嘴角，声音很淡：“我不敬妖魔。”
　　对此，祝陵也不再多言，脚尖一点，坐在了傀儡的右边臂膀上。
　　老道摇了摇头，跟着飞了上去，趴在祝陵耳边小声说：“快走吧，不然一会儿魏凉要被气活了。”

　　“我还以为你会强行压着我向你父亲敬酒呢。”绪礼颇为意外地看了祝陵一眼。
　　祝陵也不想和他解释那究竟是谁爹的问题，绪礼对于妖魔的偏见扎根太深了，她也不知道他这种观念是怎么形成的，不关己事、不予置评。
　　她只是晃了晃脚，听那铃铛一串的脆响，睨了他一眼：“我看上去像是这么不讲道理的吗？”
　　绪礼觉得新奇，这小魔尊今天心情看上去格外的好，相较之前，这才透露出几分属于这个年岁女儿家的娇憨来。
　　他本就对她好奇，忍不住多问她一句：“我说不敬妖魔，你也不生气？”
　　“我要是生气能怎么办？再揍你一顿？”祝陵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没好气地说：“那不还得是我出魔晶给你医治吗？”
　　绪礼笑了：“你这个魔好生奇怪，明明想着寻死却又干什么都计较得很。”
　　“你也是个怪人，明明有着阴阳眼这种本命技却还是天天捣鼓这么多耗钱的傀儡。”
　　绪礼收了笑，眸色又变回那淡漠的样子，若有似无地叹了声：“是啊，我们都是怪人。”

　　高大的傀儡在山野间迈步，他步子跨得很大，一步便是半个山头多，可又走得很稳，坐在上面不会感到颠簸，叫人不得不佩服绪礼的手艺精湛。
　　只是在提了阴阳眼之后，绪礼肉眼可见地消沉了下去，一路上相顾无话。
　　许是今早的祭拜让祝陵起了恻隐之心，望着他如玉般的侧颜总是有几分过意不去。
　　无论怎么说，自己也算是夺了本属于他的机缘。

　　少女伸手戳了戳他的肩膀，眼神亮晶晶的：“唉，绪礼，你想知道我的本命技是什么吗？”
　　绪礼挑了下眉，没说话。
　　祝陵笑眯眯地：“猜对了这一路就不揍你哦。”
　　呵，这种靠着武力欺压人的魔族。绪礼扯了扯嘴角，目光盯着那个跟着他们飘了一路的小玩意身上，犹豫了下：“......是这个妖精吗？”
　　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玩的笑话，祝陵乐不可支，笑着抹去眼角的泪花，点了点老道：“他说你是妖精？”
　　老道气得胡子都吹起来了，想要辩解都不知道怎么说，只能嘟囔着：“黄口小儿，信口雌黄。”
　　祝陵笑够了，抬手在他面前晃了一下：“看好哦是不是什么都没有。”
　　“然后呢，”两手交叠，穿插而过，华丽的手势动作一翻转：“噔噔。”
　　月牙样漂亮的小手上出现了两块漂亮的晶石，一块魔晶一块灵石。
　　绪礼伸手接过，在血月的光芒下仔细观察着细节：“居然是真的。”
　　“那可不是，我可是伸手就能变出金子的呢。”祝陵懒洋洋地伸手撑在脑后，半躺了下来，手里不知何时又多了一块金子，一上一下地拋接着。
　　这种胡话绪礼自然不会信，但他眼疾手快在金子还没落地之前抬手截了过来，见祝陵望过来，难免露出一个得意的笑。
　　祝陵也不恼，笑嘻嘻地侧身望着他：“这样想想和我一路同行是不是还挺开心的？”
　　“出手大方爽快的人当然讨人喜欢。”绪礼回了一句，从自己的乾坤袋子中又拿出一个盒子，将魔晶、灵石和金子仔仔细细分门别类地放好。
　　人仙魔三界的货币并不想通，人间喜好金银，修仙则是以能够提供灵力的灵石为主，魔界则是使用魔晶。而昨日给绪礼的晶石则是天地精魄的矿石，这些货币好生繁杂，要是想要兑换，则得去专门的当铺。
　　祝陵平日都是往魔戒里一丢就不再管了，倒是头回看见有人这么整整齐齐地把这些钱码成一摞摞的。
　　不愧是奸商啊，就是专业。

　　“给这些货币分门别类还是挺有意思的，拿出来方便，而且整理这些的时候也能整理自己的思绪。”绪礼见到她一直看着，许是收了金子心情很好，倒是难得大方解释道。
　　“哦~”祝陵点点头，明白了：“强迫症小游戏。”
　　绪礼虽听不大懂也明白不是什么好词，背过身去理自己的货币，不再理她了。

　　没过多久，后背又被戳了戳，女孩软绵绵的声音又飘了过来：“绪礼，那这样的话小屋里的东西你是不是也收拾干净了？”
　　绪礼扭身躲她的手，回头看了她一眼，仍有些不情愿地搭理她：“自然是干净的。”

　　老道在傀儡头顶上打坐，睁开一点眼儿去看在底下乐此不疲逗绪礼的祝陵。这孩子那天晚上哭了一场，倒是想通了很多。她好像不再执着于立刻就能回去，这样也才能看清这一路沿途的风景。
　　倒是这个绪礼，不知为何他总有一种熟悉之感。
　　老道眯着眼儿想了半天却也想不起来，反倒泛起些困意。
　　他打了个哈欠，干脆向后倒去，罢了，今日是今日，明朝自然是明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