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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至情至性 ...

  •   毒女唇角挑起清冽弧线,“你怎么这般好面子,玉观音,你肯定也听过我这个恶名昭彰浑身是毒的妖精,你对我说话不必周到,有什么说什么的好,说不定我还能帮上点什么。”
      骆寒冷眼掠过自在的毒女,显然是闲她话多,玉观音哑声里带了丝笑意,“多谢。”便再无他话,抬眼看骆寒冷峻而苍白的脸,他既然知道了,看不见比看得见更痛苦,轻轻握着他的手,憔悴的眸光带着笑意,岚烟飞雪轻摇入深处,渗出一番风情暖意,“点我睡穴吧。”
      她信他,如他信她,生死面前,一样的心心相息。他曾将生死毫不设防的留给她,她亦可。
      毒女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心头似是飞雪融化,暖春略带熏意,渗进骨肉却痛苦而冰寒,听到骆寒请她出去不语,骆寒也并不迫她,将玉观音放平待要用利刃割破她皮肤,毒女忽而长长叹了一口气,意味深长,似是叹出了百般难解的犹豫,“我也许可以让她少受些苦,你用不用?”
      骆寒蓦然抬眼看着她,他望进那幽深的眸子,清澈见底里略带忧伤,便如洞中那个忧伤的眼神,不知为何,这样的眼神总让他感到似曾相识的动容,片刻间他又极度清醒,因为受伤的人是玉观音,如果是他自己这一刻他就信了她,哪怕以受些伤痛为代价,可是这次不行,他想好了,他就在侧,一动不动的看着,不允许一点不轨,稍有动向,他这次一定不留余地的杀死她。
      这样想着他的心竟然也无端遗憾,还有些痛,于是他望尽她的眼神里竟也带了些忧伤,这两种忧伤交融而契合,最终他回答的不是用不用她,他的唇齿坚定而带了丝莫名其妙的深情,“我信你。”
      她显然也为这一回答而讶异,片刻间欢喜的笑起来,“好。”
      骆寒看着她走过来,将玉观音的衣衫轻轻掠下,她指尖一动,骆寒手一紧,她只要使毒他便出手,再无余地。
      毒女却撩开衣袖在手腕处生生划破,血瞬间涌出,那一滴飘然而下,她想,如果他此刻动手,那她今天一定做倾城公子该做的事,玉观音再好,犯不着她来怜惜,她一定害死她,再无余地。
      血一滴而下,她明明感受到了杀机,心中冷笑,信,真是天大的玩笑,曾经逸轩也是她超越生死信任的人,如今还不是一样的令她失望。
      他盯着那一滴血,不待落下便要出手,恍惚间半月形光亮从她腕间消失,生死一瞬,那半月形清光似是幻觉,再看毫无踪影,然而也就瞬间,那一滴血已经在玉观音伤口处停留,他的心提起,直到看见那些魅蛆缓缓向那滴血流动,听到毒女道,“我浑身上下,只有手腕上的血营养丰富毒性低,这些虫子喜欢,还不会伤到你师姐。”他能信到现在不动手,她心情蓦然就好起来,话随着多起来,一句便稀释了杀机重重的氛围。
      她的血一滴一滴滴在早先玉观音割过的伤口,那些蛆虫便找到了出口,一点一点的爬出来……良久,毒虫全被引诱而出,毒女也累坏了,加上有伤,身子便瘫在山石上闭了眼,听着人出了进进了出,想是观音阁的人把玉观音带走了。
      洞中瞬间安静,只有清浅的流水声,神智一清醒便要自嘲,看吧,都随玉观音去了,那个说信他的人自是一步不离的追他师姐去了,她便是伤死痛死谁来管。还好,她也不用人来管,她是自作自受,再伤再痛也不会死,掌心握着那半月形玉佩,还好有它,刚才竟然一不小心从腕上滑下。
      她自我安慰着想着一会离去,直到身边传来骆寒的声音,他说,“你性子真的时候蛮讨人喜欢。”她闭眼张嘴反驳,“你直接说骗你的时候很讨厌不就得了——”略微一想,好像萍水相逢就一直在骗他,“你还不如说我一直很讨厌。”这话似乎吃亏了 “ 你也是。”他虽然没撒谎骗她,也没对她透漏半点他的来历。
      她这一句一句似孩子般的抱怨不平,让他无端想揭开她的面具看看此时她的每一个表情,但他终究还是没这样做,俯下身靠近她,“走吧。”
      她闭眼更是来气,“等血流光了,我自会走,你走你的就是。”
      骆寒当然知道她不会让血流光,但是今天他竟然愿意像宠孩子一样宠她一次,不管她是谁,今天欠了她,他又靠近一点,“带你去就医。”
      她抬手捂了耳朵,“我讳疾忌医。”
      这人还真是不禁惯,得寸进尺似乎是女人天性。他细细打量她胸口一直血渍未干表示怀疑,“不会是——无疾吧。”
      她蓦然睁眼,无暇的眸子里愤怒的如此真诚,“我自作自受,你找你师姐去吧。”
      良久,他笑道,“走吧,你伤的不轻,也必须马上治。”
      她睨着清俏的眉眼,“不坐车,不骑马。”她身子弱,想到那种颠簸她害怕,今天的她异常懒惰。
      他剑眉先是微痕继而一轩,“都应你。”俯首将她抱在怀内,她啊的一声,骆寒低眉道,“”怕羞啊?”她心道,她不过说了玉观音一句,不过片刻他就睚眦必报到她身上来,她指指胸口,“疼。”她显然没有羞意,“背着。”
      骆寒今天果然都应她,将她背在身后出了洞,她摸了摸伤口那片血,之前发现不了是玉观音扰他心神过乱,让他抱着一直俯视岂不是给他机会发现。
      他今天格外让着她,她损他就接着,她笑他就陪她笑,虽然他们都不知道对方是谁,谈论的话题却也并不少,她搂着他的颈子,舒服的似是要睡过去。
      毒女叹道,“如今这世间恐怕只有你一个人背着我却不会中我的毒。” 他包括她自己知道毒女乖张,却还不至于留恋一个并不是太熟的男人的背,这叹息间便没有风月意味,月下相偎的如此简单。
      “嗯,你不重,背来也还舒服。”他迎着她的话锋笑着答。
      她闻语笑,“原来你说话也并不是每次都气死人。”笑声轻融融的飘进月色。
      后来她安静到让他以为她睡了过去,却又冒出一句,“你和玉观音关系何以如此的好——”这一句似叹似问。
      骆寒道,“我们从小患难与共,师父共我们三个徒弟,向来感情好,小师妹涯儿病逝,我们两个自是相依为命。”
      他解释从简,她也没在深问,她还没有忘记他们好像是敌人吧。
      她不语,他反倒问了回来,“你呢?”
      要在往日,必然她说我孤身一人惯了的,今天她似是喝了酒,扶着他的肩叹,“是啊,每个人都有相依为命超越生死信任的人吧,父母、兄弟、知己、相爱的人。”笑意里了带了丝苦涩,“不过于我而言——也许那都是曾经了。”
      他听出了缝隙,道,“也许——只是也许。”
      她伏在他肩头笑够了才道,“你到底带我去哪里就医?”
      骆寒轻笑,“当然是找最好的医生。”她恍然大悟,这才发现马上就到倾府了,她嗤之以鼻,怎么忘了他是什么人,即便此刻,也要僵她一局,虽不至僵死,却是真的要证实一下毒女和倾城的关系。
      他似乎洞悉了她的想法,温言道,“我是已经证实了才送你来,不然把你交给他我还真不放心。”她扯他头发,“你会这么好心”
      他不愠不火,“你今日让我师姐少受诸多苦难,只这一件先前恩怨我都不想再计较,但以后,话说在前头——”
      毒女打断他的话,“行了,管得什么以后。”附在他耳边道,“你的意思是今天我可以享受有求必应的待遇。”
      骆寒抽抽鼻子,她理解的真够透彻还相当独特,待他微微颔首,毒女笑着附在他肩头耳语,听的骆寒剑眉越来越紧,他知道她又开始打鬼主意了……
      “喂!眉头皱的这么深,不会才答应就反悔?”她嗤之以鼻。
      骆寒干咳一声,“你知道我很忙的,十天?”
      毒女扳过他的脸,黑漆漆的眸子望着他,秋水里清魅,杳杳流光,骆寒唇角挑出个笑意,“你会七十二变,少来威逼利诱,说个理由听听。”
      毒女像婴儿般静静伏在他肩头,“我从小浑身是毒,没人会理我,没人敢碰我,虽然我们两个相遇的不怎么美好,相处的不怎么愉快,好得——”她微微一顿,“你会理我,能碰我。我就不那么寂寞无聊。”
      她向来狡诈,想要表演的情绪夸张极致,如今无悲无喜平平道来还真是让人难辨真假,她叹道,“你对玉观音那么好,先借我百分之一,反正我也活不长的——”
      听她越说越严重,骆寒终于打断她,“好,我尽力。”便背着她进了倾府大门,见那月下轮椅上白衣洒满月光,骆寒对自斟自饮的倾城公子道,“公子深夜尚未休息,可是等候病人上门”
      倾城微微一笑,并不理会他探测嘲笑,一如既往清淡容雅,只是眉间朱砂惊艳清锐,“倾某喜欢深夜独饮,骆兄是有病人?”
      骆寒毫不客气的把毒女放在石凳上,笑道,“是位故人,想必公子比我熟悉。”
      倾城公子抬眼望着戴着银色面具的毒女,皱眉道,“伤的不轻。”毒女却只是轻笑。
      骆寒意料之中的看到倾城眼底那抹关心,“想必二位交情不错,我在这里反倒碍事,骆寒这就告辞了。”
      倾城道,“不送。”
      毒女想要说什么没说出来不停的咳嗽起来,面具外的唇异常苍白,掌心咳出些血色,骆寒回身拍了下她的背温声道,“好好养伤,否则我应约无人,岂不无趣。”又对倾城道,“公子也莫忘了我们的击掌为誓。”说罢一笑而去。
      毒女被扶至桃花阵药浴,对“倾城”道,“行了,别演了,他不会回来了。”
      “那人心机太深——”
      毒女揭开面具,“嗯,不过今天他不会回来——”回首看“倾城”笑道,“子夜,你比我还像倾城。”
      子夜闻语撕掉面具,“主人还有心思开玩笑,你的伤到底怎样,你的气色可是真的不好。”
      毒女摸摸胸口那片血,“没事,把握的很好,你倒真疼我,还没触及皮肉软剑就折入软甲之中,要不是今天他为玉观音失了心神,这点伎俩早被发现了。”又问道,“兄弟们伤的怎样?”
      子夜垂首道,“死了五十七个,其余全部受伤。”毒女叹一声,“让他们好好养伤。”
      “主人,你受伤了。”身后子冥声音里充满了伤痛,毒女回身指着子冥笑骂,“看你这副样子,肯定又让子夜吃苦了。”见二人均不语,“你们两个虽不同于倾天楼其他人,是我从江湖带出来的,但这江湖性子好多时候也得改改,子冥尤其是你。”顺着他盯着自己的方向打量自己,指着那些血花,“无碍,几枚小暗器。”
      毒女看他二人脸色均不太好,自己也有些筋疲力尽,“子冥你下去安抚受伤的弟兄。”子冥启唇似有千言最终只说了一句“主人保重”便转身而去。
      子夜向温泉中洒着各种药材,还是皱眉道,“主人,手腕上怎么还有伤?”
      毒女低笑道,“这个是自作自受。”看着泉水中青丝张扬倒影的眉眼,“子夜,你说毒女是不是至情至性肆意无度,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毫无特操?”
      子夜心道,听这话就是毒女问的,倾城公子不会问,如实答道,“至情至性,肆意有一点儿,但子夜觉得非但谈不上无特操,反倒很有个性,其实若不是诸多乱事,那个身份倒能让主人自在些。”
      毒女闻语笑了笑,然后头往后一仰,“是啊,毒女会感动,会嫉妒,性情太多,以前不觉得,今天感觉特别真切。”手中摇着那半枚玉佩,“可这世上也只是半,毒女惹得祸还是要倾城公子去担着去弥补。”
      子夜似乎从她口中听出了几分意思道,“主人是要和骆寒化敌为友?”
      “化敌为友?”她清冽的嘲笑自己,“我没这个打算,不过很遗憾今天我却这样做了。”
      她自己其实很清楚,今晚真的是将计就计,要他们欠自己恩情吗?是,但不完全是,真到那时那刻,不能按原计划杀死玉观音,反倒容不得她那样的人受那样的苦;容不得这世上还有一个人用那样的眼神盯着她说,我信你;容不得他们二人那似乎天地乾坤都淡去一生一代的眼神——有些东西是她的痛,有些东西她不再拥有,有些东西让她按本性去参与了,深情的让它淡化,缺失的让它朦胧中拥有,嫉妒的让它消失——
      这不过是宿命中本能的寻求生命的平衡点,所以,她真切的感受到了毒女这个身份的有血有肉,可是她知道,对她而言,仅仅毒女是不够的。
      子夜眼见她神色复杂最终归于平静,才道,“时间紧迫,我们是不是先放任他们,离开玄都。”
      “不——其实紧迫的是这两个人,后患永远是无穷的,你们想办法让安邦王晚些日子到达玄都。”子夜见她湿漉漉的用发带随意束了自己的发丝,知道她又是那个思虑周全的倾城公子,她安静道,“玉观音有两个软肋,一个是宣帝我们暂时动不得,一个是骆寒又不好折腾,但是我昨天才发现江湖人寻找这么多年的螭月剑居然一直在她身上,所以也许可以用宣帝来触动她和骆寒那根软肋。”
      子夜似有所悟,“主人这是攻心为上。”
      倾城微微颔首,“至于骆寒,玉观音是他一个软肋,可是他们两个的眼神,我不能有十足的把握离间他们,哪怕是天塌地陷的理由,所以骆寒我还得全心对付,而且如你所说攻心为上。”
      所以这一夜毒女基本未眠,如此这般说与子夜。
      待子夜从桃花阵中出来,迎上安抚归来的子冥,“无碍,那几枚暗器主要在毒,她不怕毒。”手腕上的伤子夜干脆也不给他提。抬眼望着子冥,“你还在担心什么?”
      子冥看着眼前的女子貌似容颜清冷实则心细如发,他的任何一点举动都逃不过她眼底,避开她那双眼,“她虽身体未伤,可是除了进倾天楼年纪还小的前几年受尽孤苦煎熬,应对虎狼恶魔,此后虽不说是算无遗策,但总能运筹帷幄,谋定心胸,但自从遇见骆寒,几乎次次受挫,我想她心里会不好受。”
      子夜拍了拍他肩膀,“放心,毒女虽然会受挫,会动容,会郁闷,甚至会闯祸做傻事,别忘了他还是倾城公子,倾城公子的厉害绝不仅是他聪明绝顶,智计无双,还在于他总是能因情定势,他能在失败的基础上继续创造成功,能在破碎之后营造圆满,在有情的前提下继续无情,他清醒决绝,为达目的誓不罢休,他是如此清醒的知道自己要干什么,所以毒女闯再大祸,他也可以弥补。”
      她望着子冥,“这些年,她被人看见的是骄傲,实则一直跌跌撞撞,所以他不会因心理受挫而郁郁不解,因为他早已比任何人都坚韧。”
      子冥沉默良久道,“我们是最了解他的人了吧,可是似乎什么都帮不了,我总觉得她——太苦。”他情不自禁的拉起了子夜的手,“我们都不能,你说这世上还有谁能让她幸福一点,过几日不劳心劳力平淡一点的日子?”
      子夜任他握着,是啊,他有她,她有他,可是她呢,是拥有他们两个吗,不一样的,她蓦然想起那半枚玉佩,半靠子冥喃喃一句,““如果那个人还活着——也许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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