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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5、清晨上钩的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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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沐凡看见贺白的时候是愣了一下的,接着他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烟味,还混杂着一些白酒的味道。
我靠…
蒋沐凡吓了一跳,赶紧扔了手里的大包小包就冲了过去。
……
贺白一直都不曾发觉蒋沐凡回来了,等蒋沐凡已经开始晃动自己的肩膀的时候,贺白才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他浓密的眼睫毛在阳光下抖了一抖,逆着刺眼的光看到了蒋沐凡的轮廓。
贺白的视线有些模糊,没有捕捉到蒋沐凡担心的神情。
但从他嘴里那一声声的自己的名字,也不难猜出蒋沐凡应该是很着急了。
“贺白。”
“贺白?”
……
贺白想想,感觉蒋沐凡很久都没有叫自己大哥了。
……
“没事儿吧?你醒醒。”
……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蒋沐凡竟然一直对自己是直呼其名。
……
贺白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是件好事。
……
最后他半睁着眼睛,对着蒋沐凡轻轻的笑了笑。
“你回来啦。”
他低哑的一念,呆在地上没有再动。
蒋沐凡被贺白的样子吓坏了,他脸色惨白,身上还有烟酒味。
这术后才几天?医生说他近几年都不能碰烟沾酒的。
蒋沐凡蹲在了贺白的身旁,想要把贺白扶起来。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呢,你这一身的味儿,干嘛去了?”
他一边扶着贺白的胳膊一边问。
贺白浑身发软,也没有什么力气,他由着蒋沐凡把自己拽起来,然后有些故意的把半个身子的重量又往蒋沐凡的身上放了一放。
“去喝酒了。”
贺白依着蒋沐凡的身体,软软的回答。
蒋沐凡手上的钥匙往钥匙孔里一插,还没来得及扭开就炸了毛:“还真喝酒去了?!”
“医生不是说两年之内不能沾酒吗?自己就是医生,这点常识没有吗?”
吧嗒一声房门打开。
贺白一脸迷迷糊糊的笑,他弯了弯身子,甚至想把下巴枕在蒋沐凡的肩膀上。
然而蒋沐凡此时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他害怕的甚至有了想打120把贺白再送去医院的冲动。
进了房子,贺白被蒋沐凡半搀半扶的拉到了床上。
也不管什么在地上打过滚了的衣服干净不干净,贺白一点也不客气的倒头就躺下了。
蒋沐凡一脸担忧的把贺白瞅了一眼,之后转过了身子:“我去给你冲杯茶。”
然而还没迈开腿,手腕就被一只大手拽住了。
熟悉的掌心温度让蒋沐凡心脏酥酥麻麻,他略显僵硬的回过了头,那句不耐烦的“又怎么了”的话还未经出口,床上的人便卑微的低声说了一声:“别走。”
“陪陪我。”
“我好累啊……”
……
蒋沐凡一个心软。
最终停在了原地。
……
贺白确实是喝醉了,没人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喝的,也没人知道他喝了多少。
更没人知道他为什么要忽然喝酒。
蒋沐凡不发一言的默许了贺白就那样不肯松手的握着自己,从窝着手腕,发展成了握着手。
他的手掌比自己大了一圈,此时蒋沐凡的手就像是个小肉团子一样的,被贺白整个包裹在了手心里,握成了拳头。
贺白还是那样侧躺在床上,蜷缩着身体,额头低低的抵在握着蒋沐凡手的那只手上,默默的睡着。
蒋沐凡不忍心打搅,也就那么不知无聊的守着。
不知不觉间,就望着贺白的脸出了神。
他到底是怎么了呢?
又是出什么不好的事了吗?
他现在看着好疲惫,也好放松。
他是不是……很久都没有这么放松过了…
恍惚之间,蒋沐凡不知道自己已经不由自主的伸出了另只手,帮贺白整了整理挡在额头的发。
那个动作一出,贺白便像是醒来了。
他在蒋沐凡指尖的触碰之下深深的吸了口气,蒋沐凡被吓得手指一缩。
接着一个沉沉的叹息,从贺白的嘴里嘟哝了出来。
“凡凡。”
贺白抱着蒋沐凡的手,有些悲伤的一唤。
“我想接你回家。”
……
秋日的风吹过了树枝,一片片落叶随之飘下,影影绰绰着身后的窗。
一间小屋的角落里,烧水壶里的热水开始沸腾,发出了咕嘟咕嘟的声音。
蒸汽打在桌上的那盆可爱的生机勃勃的仙人掌上。
屋外的大包小包还是那样无人问津的散落着,像是被谁不要了,又像是被谁放下了。
……
贺白一口气把觉睡到了快中午,结果也是被冻醒的。
他和蒋沐凡一样的打了个大喷嚏,从床上爬了起来。
那个时候蒋沐凡的手已经不在自己手里握着了,也早已不见人影。
但贺白倒是不怎么惊慌,毕竟屋里的水壶里还坐着热水,小餐桌上还有一些切好的水果,自己的手边此时端端正正的,还放着一杯温热的水——
蒋沐凡就在附近,绝不会离开很远。
贺白酒醒了大半,但身上的疲惫却还有一点小尾巴,于是他懒洋洋的起身,懒洋洋的走出了门外。
此时正值初秋,刮凉风,屋里冷,屋外却气候宜人,二十出头的温度。
贺白薄衬衫薄长裤,去了户外竟觉得暖和了许多。
他插着兜在门口左右张望了一下,很快,就在不远处的一角找到了蒋沐凡的身影。
他在外面的灶台上做饭。
老平房的配置很复古很艰苦也很有趣,集中的灶台区域,平均三四家人用两个灶台,放在往常的时候,那家家户户吃饭大概是要错开时间的。
但现在这排平房区基本上没人住了,年迈的老人被接回了儿女家中,租出去的租户大多数也是外来务工的,那些人常年奔波在外,这里不过就是一个住处,也是没有时间做饭的。
所以这几个灶台现在也就蒋沐凡兢兢业业的使用,在他决心帮家里分担一些压力的时候,就买了一全套的厨房清洗用品,把自己要使用的区域擦的是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这段时间,蒋沐凡虽然是沉默寡言,但来来往往的小区住户们也都认识他了,把这个年轻人踏踏实实在户外做饭的模样当作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有的时候蒋沐凡在炒菜的时候还能听到几句路过的表扬。
贺白来过一次这个地方,上一次就觉得这日子过的新奇又好笑,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人生中会有一天,看见家里这应该跟钢琴焊在一起的小儿子,会在三十而立的年纪,被焊在了灶台上。
那个时候贺白的是感慨万分的,而如今再次看到蒋沐凡的身影的时候,却又觉得异常的温馨。
他抱着胳膊走到了蒋沐凡身后,言语轻松的道了一声:“今天中午吃什么啊?”
蒋沐凡听见了动静面无表情的回头瞅了一眼:“哦?你醒啦。”
贺白笑眯眯的点了点头:“啊,睡饱了。”
蒋沐凡回头把贺白上下打量了一圈,之后就回过了头,摆弄起了锅里的东西。
“中午吃条鱼吧,我从早市买回来的,新鲜。”
贺白表示惊讶:“你还会弄鱼?”
说完,他探出了脑袋往锅里看了看,这才透过了那一团蒸汽看到了蒋沐凡铲子底下的场面。
贺白撇了撇嘴,有点忍不住的想笑:“这是什么做法?……干煸?”
蒋沐凡手下顿了一下,正巧被灶台上的锅气呛了一下。
他“咳咳”了几声,接着眉头微皱的冲贺白望了一眼:“卖相很不好吗?”
贺白抱着胳膊,笑而不语。
蒋沐凡吸了吸鼻子,最后苦笑了一下,伸手把火关了:“我看菜谱说,清蒸鱼如果煎一下再蒸会更好吃。”
他一边把鱼从锅里一块儿一块儿的乱七八糟的盛进盘子里,一边跟贺白慢慢悠悠的絮叨了起来。
“可能是我操作失误吧,这鱼一下锅就烂了,我怎么小心的拨弄都不行,越扒拉越碎,是不是还闻着有点腥啊……哎,不该买鱼,老老实实炖牛肉多好,还省时间。”
灰色的不锈钢铲次啦次啦的在锅里扒拉,蒋沐凡捞了五六次了,还没有把锅里的残渣捞干净,可想而知这条鱼做的是有多么的失败。
然而贺白就在背后静静的看,静静地听,也不给蒋沐凡回应,也不给蒋沐凡捧场。
可蒋沐凡忙活着自己的,好像自言自语惯了,也没注意到贺白的默不作声。
灶台没有装油烟机,户外的,只有一个换气扇,装模作样的把油烟朝其他更开阔的地方吹散。
蒋沐凡有点被呛的说话不太利索,但他就像是被这附近的大爷大妈同化了似的,依旧嘴里不停的自说自话。
“你也知道,咱们永宁这内陆城市鱼都腥的很,有时也不新鲜,平常在超市菜市场,其实我也就是看看不太买,也觉得他们的水不太干净,今天就是时间合适,刚好赶在早市出来了。”
“这儿的早市我之前逛过一次,菜又新鲜又便宜,挺有意思的,有好多是边县的大爷大妈自己种的,没有打农药,早上摘了赶个早集的过来卖掉,今天这条鱼也是,一个大爷,跟前一个大桶,里面四五条鱼,活蹦乱跳的。”
“那桶看着破破烂烂的,鱼也看着各长各的样,品种不统一,大爷跟前还放着两个大钓竿,我想着这该是自己钓的野生鱼没跑儿了吧?那野生鱼怎么的也应该比菜市场的好……”
蒋沐凡说着,冲锅里的那位抬了抬下巴:“这不,我就把它带回来了。”
“大爷说这是条翘嘴,他清早在东凌河边儿刚钓上来的,纯野生,上钩不到三小时,清蒸着肯定可鲜了。”
话一说完,最后一块翘嘴鱼碎尸终于被捡干净了,蒋沐凡把盘子端了起来放在了一边,打算把锅端到一旁的水槽边洗一洗。
他一边朝水槽的方向挪动,一边摇了摇头的叹了口气:“但你看,好像还是不行啊。”
蒋沐凡伸手拧开了水龙头,一股清凉的水流冲到了热腾腾的锅里,发出了“磁啦”的一个声响。
他拿起了手里的锅刷在那口大铁锅里用力的来回打转,想要把粘在锅底的被煎糊的鱼皮刷掉。
蒋沐凡一边吭哧吭哧的刷着,一边不过脑子的吐槽:“是我天真了,内陆城市就是内陆城市,永宁哪儿能买得到像青…”
话还没说完,忽然蒋沐凡脑袋似乎是被针挑断了一根弦似的,被钉在了原地。
靠……
他心里一个默念。
是不是突噜错话了……
……
蒋沐凡迅速的闭了嘴,电光火石之间的就想要用个什么词把这尴尬的瞬间先糊弄过去。
可一时半会儿的新词还没能跑进脑子里,一直不吱声的贺白便忽然有了动静。
“怎么不说了?”
贺白的声音在蒋沐凡身后悠悠的升起。
蒋沐凡听着哗哗的水声,僵硬的刷着锅,头也不敢回。
“啊?什么怎么不说了。”
他装傻充愣的一回,连忙打起了哈哈:“我就是说,永宁这个城市就是内陆城市,它没水,所以买不到好的……”
然而最后一个字还能说完,贺白便无情的张口打断了。
“不,你刚不是这么说的。”
蒋沐凡听到身后的人开始朝自己的方向走了过来。
他捏着锅刷的手不禁越来越用力。
直到一个人影遮挡住了自己眼前的光,把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了其中之后。
贺白的声音逼近,里面带着某种玩味的期待:“你刚才说的是,永宁哪里能买的到像什么地方的鱼,你说的……是‘青’什么?”
“……”
蒋沐凡吓了一跳,感觉都快要拿不住手上的锅刷。
贺白目不转睛的盯着蒋沐凡的侧脸,接着一个轻轻的俯身,蒋沐凡感觉再差一点,他就要平视到自己的眼睛了。
紧张到无法呼吸之间,贺白顿了一顿,风轻云淡的脱口而出——
“你是想说青州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