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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5、弃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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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到前一天的中午。
永宁的某个老小区内。
蒋萍几乎是暴怒的要把蒋沐凡送来的饺子打翻在地。
可那饺子太烫了,刚出锅,蒋沐凡怕把蒋萍烫到,于是轻轻把盘子拉了拉,没让蒋萍整个手都扣在盘子上,可一旁的醋汁却遭了殃,一大半都洒在了地上。
那天蒋萍在蒋沐凡跟前终于大吵大闹了一顿,把自己的不甘与委屈一字不落的塞到了蒋沐凡的耳朵里。
里面一定也是有一些气话的成分在,蒋沐凡也不是小孩子了,什么话该放在心里,什么话可以听一听就过去了,他心里还是有数的。
但蒋萍对自己这样的激动与排斥,蒋沐凡面对的几乎已经是心力交瘁,不知道能用什么办法解决了。
他其实不相信蒋萍真的就想着就此不要他了。
就算千般万般的自责,对于那天的要跟自己跳下高架桥的贺振华,还有对于只身来救自己的贺白,他就算把所有的罪责都同蒋萍一样,归结到了自己身上,把自己判下了地狱。
蒋沐凡还是打从心底的不相信,蒋萍会真的要从内心的根处挖起,把自己彻底抛去。
虽说蒋沐凡经常的会没有安全感,可他在这个屋檐下生活了这么些年,对于蒋萍的了解,就算是条狗,蒋萍也不至于这么心狠的。
蒋沐凡给蒋萍不断的找借口,蒋萍这么生气,这么要避开自己,要远离自己,都只是觉得这个命运对她太不公了,蒋萍太气愤了罢了。
然而身边又刚好有一个自己,各方面都合适不过的出气包,所以蒋萍就肆无忌惮了起来。
蒋沐凡能理解的,这么多天以来,他想着如果这件事儿放在自己和贺白身上,那他可能也会跟蒋萍一样,浑身都充满了横冲直撞的怨气,恨不得感觉世界上所有人都欠自己的。
他把蒋萍认为了这么久,期盼了这么久,可最终好像还是错付了。
……
那天下午蒋萍冷静下来了,附在床上捂着脸放声痛哭。
蒋沐凡很坚强,就在蒋萍跟前守着,一滴眼泪都不同蒋萍掉。
他知道贺振华是因为自己,贺白也是。
一个是蒋萍的挚爱,一个是蒋萍的骨肉,自己没有脆弱的资格。
蒋沐凡一句一句的对蒋萍说着我错了,单薄无力,可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再说点什么了。
直到蒋萍像是破碎了再重塑,重塑后又崩塌的,反复了几次后,她最后终于陷入了沉默。
房间寂静了很久,蒋萍跟蒋沐凡说出了,要带蒋沐凡回南港的想法。
这说走就走的点子实在有点突然,让蒋沐凡有点猝不及防,但面对蒋萍这像是恳求又像是命令的口吻,蒋沐凡也实在是没办法拒绝。
他提出了贺薇怎么办,也说出了贺白可能会担心的顾虑,然而却被蒋萍三言两语的打发了。
她说贺薇一会儿她打电话说,贺白也是一样,让蒋沐凡去准备准备,换上件干净的衣服,跟她走一段只属于他们母子二人的两日旅行。
她想静静,也想找个出口,看自己能不能放下一点。
这个提议说实话,蒋沐凡觉得不错,他很想帮帮母亲,也想帮帮自己。
并且很显然,蒋沐凡也知道,自己如果和蒋萍这么出走一圈,家里的其他人会有许多许多的担心惦念,这太兴师动众了,对于蒋萍都是压力,对于自己也是。
他们相对无言了一整,觉得如果能低调的出行那就太好了。
蒋萍去跟贺薇平平淡淡的说一说,找个理由,说要去外地办点事什么的,随便的搪塞过去一下。
而贺白那边就更方便,他窝在学校好久了,自从出院去了学校之后,几乎就没有回来过,那他们这两天一夜的出行,就压根没有什么必要让贺白知道。
虽说有点突然,但办起来也简单。
蒋沐凡在蒋萍冷静下来了之后,几乎是什么都相信蒋萍的。
蒋萍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穿什么衣服,拿什么证件,怀里揣多少钱,钱包里装几张卡,甚至是把钱包塞在左兜还是右兜,蒋沐凡都不同蒋萍问半句为什么。
就是照做,只要蒋萍心里舒坦就好。
直到现在,蒋沐凡安然的如同一个没有感情的傀儡一般,手里捧着从永宁带来的几束百合花,站在了那个自己出生的院落跟前。
那几根百合经历了十几个小时的颠簸,这个时候已经蔫巴巴的了,被蒋沐凡放到了那个被改造成咖啡店的院子门口的时候,有两枝已经倒了头。
蒋萍叫他跟姥姥姥爷打声招呼,说实话,这让蒋沐凡有点难为情。
他从小到大认的姥姥姥爷一直都在楼下住着,活得好好的,老太太没事儿做做糖糕,老头儿总是捧一本看似高深实则他自己也总看着看着就走神的文学作品看。
且不说对于蒋萍所说的自己真正的姥姥姥爷,就说对于这个院子大门,蒋沐凡就有点什么都说不出口。
这装潢的太时尚小清新了,素雅的白墙,门框盘着一圈蔷薇花,左下角踩着一个小黑板,上面用漂亮的欧式花体字写着“欢迎光临”。
这好歹要是一个墓碑,蒋沐凡感觉自己还能好入戏一点,这一个富有旅游气息的小店,实在是太不能让人进入状态了。
然而蒋萍却不管蒋沐凡是什么心情,只是定定的伫立在原地,自言自语一般的呢喃了一声“它被烧毁之前不是这样的”。
“门头是这个造型,可却没有这么多花,厅堂也没有那么亮,灯光很暗,几乎全靠屋外的阳光。”
“你爸爸曾经爱你妈妈的时候,就喜欢在门口的这个小墩子上坐着,等你妈妈偷偷的跑出来。”
“你姥姥姥爷对你妈妈虽然说不上有多么的看重,跟你那个在部队的舅舅比确实有一些差距,但毕竟他们那个年代,观念就是这样,没办法的。”
“不想打招呼就算了,我带你去你妈妈的墓前看看。”
……
一辆深蓝色的昂科威一路临界超速的行驶在通往南港的高速上。
一路向南,左边的车窗外已经出现了一道橘色的光晕,是太阳升起的征兆。
袁征载着贺白一路狂飙,只在一个服务区里做了停留歇脚,买了咖啡和公牛,上了厕所醒了不到十分钟的神,就再次上路了。
他们的路程已经过半,八个小时的路程,现在导航已经显示还剩不到三个小时了。
温度已经变暖,袁征开了一点窗为了透气,也不觉得钻进来的风凉了。
他以为贺白会在路上撑不下去的睡过去,可谁知,这旁边失了三斤血的人竟还两眼溜圆的睁到了天亮。
贺白其实一路上都在不停歇地给蒋萍和蒋沐凡轮番打电话,他相信贺薇也是一样的,但都是一个无法接通的结果。
其实蒋萍但凡给贺薇只会一声,事情也不会发展成这样,让两个孩子白着急。
也但凡蒋沐凡知道蒋萍一开始就没打算跟贺薇贺白打招呼,让这两个孩子放心,蒋沐凡也不会轻易跟蒋萍去作这一趟死。
所以蒋萍就是故意的,她谁也不给说,就是要跟家里的这两个孩子玩儿失踪。
再说准确点,她就是要跟贺白玩儿失踪。
贺薇就是纯属倒霉,这丫头跟贺白是一边儿的,算是连带。
过了江就快要进南港了,这里的雨比雪多,没开一会儿,乌云就盖到了头顶,雨点子说砸就砸了下来。
噼里啪啦,带了一株闪电,从正前方劈下,看的人心里一揪。
贺白瞥了一眼昂科威的中控屏幕,时间8:40,距离南港只剩下100公里整。
蒋萍和蒋沐凡的失踪案在永宁没有办法立案,那么在南港就更不行。
人首先失联没有超过24小时不说,这到了南港来办案还得办跨省跨市的协作办案手续去。
一般这种手续都是为了抓什么江洋大盗,变态杀人狂,或者什么贩毒团伙用的,这为了找一对平平无奇手脚健全的母子,还从没用过这么大的神武。
袁征这次出来陪贺白也得是请着假过来,不能算是外出办案,开的自己的车,烧着自己的油。
但好在贺白还算实相,把什么咖啡红牛小零食的费用都给自己包了,也不让他多操心,买了些高热高甜的东西,什么巧克力,芝士蛋糕卷之类的,没事儿就给嘴里塞,时刻补充能量,不让自己这动不动就贫血的身体拖袁征的后腿。
袁征在永宁的同事朋友可以说是上下遍布,上到市里省里,下至基层同志,都有朋友与关系在,想做点什么事都还算方便。
但到了南港这边就不大行了,什么查监控这种的工作都很难展开。
南港太新了,上去的领导班子跟永宁这边都不是一个路子,先不说熟悉不熟悉,就说对付不对付都不知道,所以袁征在这件事情中,也就只能扮演到司机兼保镖的这个角色了。
出了永宁,他啥也不是,一样得进了南港两眼一抹黑。
但好在身份证系统是全国通用的,袁征在出发之前交代了自己的小弟,说让他们把蒋萍和蒋沐凡的证件信息都盯死了,有什么动态及时向他们汇报。
其实这也就够了,不用查什么监控录像。
这两位蒋姓母子又不是什么非法分子,反侦察能力极强的那种,他们总得找地方过夜吧,那过夜也不能差钱到去找那种不要身份证,一张铺十几块的穷苦之地去吧,再次也得找个干净点的地方,那这种地方都得刷身份证实名,到时候查不出来也不行了。
所以这就比较考验耐心,要是两个人早点办理入住还好,要是真等天黑了才开始找旅馆,那他跟贺白还得焦灼到半夜去。
当下时间9:20,距离进入南港界还有40公里,再开半个多小时的高速就到了。
袁征心里琢磨着,反正现在一时半会儿的,他同事那边也没能给自己发来点有用的消息。
他跟贺白虽已经到了地方,但也不是说一进南港市就得到处散传单的找人去的节奏。
那逢人就拽住比划的找人方式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了,只有永琪尔康找小燕子的时候才用,他跟贺白用不上了。
袁征眼眶发黑的扶着方向盘,下意识的砸吧了砸吧嘴,打算慢慢给贺白做点思想工作,让他一会儿下了高速先跟自己去吃顿早饭去。
听说这南港的鱼丸面是一绝,先填饱肚子了再说,这南港大了去了,瞎找是找不到的,还是得等永宁那边的人回话。
“那个……”
想到这里,袁征抽空瞅了一眼贺白。
只见副驾的人此时终于是头仰在了椅背上,把眼睛闭了起来,也不知道睡了没睡,眉头是紧锁的。
袁征看这架势原本想着要不不打扰人家了,管人家睡没睡,好不容易愿意休息一会儿。
结果还没来得及把眼睛从贺白身上卸下来,他的手机便忽然响了起来——
滋滋滋的声音。
贺白猛的睁开了眼睛,是非常清醒的模样。
袁征心道一声:得,弄半天闭着眼睛玩儿呢。
他拿起了手机摁下了接听键:“喂,说。”
昂科威丝毫不影响速度的在高速路上行驶,此时距离南港只剩下20公里。
电话那头是一个年轻的男声,语气略显急躁——
“袁队,刚刚看到蒋萍定了下午最后一班从南港回永宁的飞机票。”
“但只有一张,没有蒋沐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