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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4、树藤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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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
袁征的眉头一皱,同贺白一起盯着屏幕上的出租车不敢松懈。
画面上的出租车走到了监控视野的尽头,袁征手下的那位小哥则操作行云流水的切换了画面。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十字路口,谁也不知道这辆出租车下一秒要走向哪个方向。
袁征的视频倍速感觉就快要朝十倍的去追,实时的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已经过了凌晨十二点了。
就在袁征已经将出租车跟出了两个路口的监控之后,身边操作台跟前的那个便衣警察忽然悠悠的开了口:“不对劲。”
袁征眉头一皱,可依旧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屏幕:“怎么了?”
只见那男人扶住了一下巴,若有所思的低声道了一句:“我怎么感觉他们是想去火车站啊?”
话音刚落,袁征的电话忽然炸开响起——
“袁队!身份证信息查到了,蒋家母子定了今天下午两点通往南港的火车票!”
……
从永宁到南港,一共七百公里,火车车程十二个小时。
下午两点出发,当下时间凌晨一点半,再有半个小时,他们就到达目的地了。
南港市面积2563平方公里,贺白不敢想象,蒋萍带着打扮成那样的蒋沐凡,到了南港之后是打算要去干什么。
但到底有线索了要比无头苍蝇来的好,贺白在听到消息了之后,几乎是一瞬间就开始算起了时间。
现在已经没有航班了。
如果用飞的,可能只能明天一大早才能从永宁起飞出发,落地南港得快中午,然后再从机场到南港市里,很大概率第二天下午都很难开展寻找蒋萍和蒋沐凡的工作。
所以这个时候只有自驾是最快的,虽然要十个小时,但确实是受阻程度最小,并且到了南港之后自己还能有辆车用,做什么都方便。
但开车过去确实也实打实的得将近十个小时,贺白看了实时地图,从永宁到南港的那一段高速上还有一处正在施工,需要绕道,等到了也得第二天天亮了……
可这是最快的方案了。
贺白心里飞速的琢磨,接着话都来不及跟袁征好好交代,便扭头就打算回家收拾东西,开着车往南港去。
袁征见贺白那副横冲直撞的样子,眉头一皱的一把拽住了贺白的手臂。
“你一个人行不行你就去?!”
袁征的话里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气愤。
贺白身上的伤还在疗养阶段,当初那么大的出血量,到现在这死活补不上来的铁元素都折磨的贺白时不时就会出现贫血的症状,眩晕,恶心。
这一晚上不睡觉,一个人开将近一千公里的高速,还有几百公里的雪路,放做一个平常人的身体可能都受不了,更别说跟前的这个没养好的大伤残。
袁征把贺白叫住的唯一原因,不是因为贺白的想法不合逻辑,天马行空,他的思路其实很清晰,也很能解决问题。
就是怕贺白要是一个不小心,给他死在了去南港的路上。
可贺白此时哪里听得进去任何一句泉,他的内心已经不能够再用火急火燎来形容了,更甚至是被某种恐惧封闭了五官六感,对于阻止他的人和事统统都是充耳不闻的。
袁征紧跟在贺白的屁股后头是怎么也叫不住人,最后实在是忍无可忍,朝前冲了两步,挡在了那个马上就要上了那辆灰色小大众的高瘦男人的身前。
“你…你先别着急,贺白,贺白?”
袁征声音急的有些抖,他伸出手在贺白的肩膀上用力的晃了晃。
见贺白还是那副听不进去人说话的模样,袁征极力的放缓了语气,语重心长道:“你一个人开车不行,我陪你吧,我跟你一块儿去。”
“就开我的车,你先回去换件利索的衣服,下来我跟你一块儿现在就出发,行不行?”
袁征望着曾经熟悉的那双眼睛,此时此刻就像是被推入了冰冷的深潭,曾经经常存于其中的温润与平和再不复存在。
好在在听到袁征的话的时候,那双眸的底处终于浮现出了一丝无助的挣扎。
贺白的瞳孔有些抖,他的下嘴唇此时已经是冻僵的状态,影响的他的发音似乎都有些困难。
袁征看不到贺白沉在黑暗中的表情,只能听到一声走投无路的“谢谢”。
……
南港是四季如春的南方城市,它临海,是国内有名的鱼米之乡。
快要过年了,这里的人们有着自己的风俗习惯,虽然披着与世界接轨的多元化国际化外衣,但若是进了小街小巷里,还是能看到许多南港当地人的生活习性的。
比如他们会把各式各样的风干鱼摆在门口,他们会给自己家的窗户上贴着极具当地特色的窗花或者年画。
这里的微风是带着湿气的凉,带着一眼望去的白墙灰瓦,都是湿雾雾的味道。
这就是蒋萍的家乡。
也是陈建芸的。
自从蒋萍把姥姥姥爷从南港接到永宁来之后,生活忙忙碌碌,一直都没能有机会回来过。
以至于家里的孩子们还从未见过妈妈的故乡,更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曾经二十多年,究竟是在一个怎样的环境下生活的。
她是因为什么温柔,又因为什么娇气,她把爱如何定义,又是如何理解。
父亲之于母亲又是一个怎样的存在,说实话,就连家里最稳重的贺白,都很难说的明白。
所以贺薇不理解蒋萍的一蹶不振,也不光贺薇。
所有的孩子们都不理解,只不过是有两位不说罢了。
第二天清晨的阳光,洒在了村落中央的水池面上,给粼粼的水面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像是一枚恬静的蜜蜡。
这是南港周边的一个小镇,其中的村落有五六七八个,一个村落就是一个典型的徽派建筑群,每个村子的人相互知道相互认识,却又不愿意相互帮助。
他们同自己的家族抱团,与临村的家族竞争,有的村落之间相处的好,有的就有点冤家对头的样子。
说幼稚来也幼稚,都是有着几百年历史的底蕴了,却较着小学生似的的劲。
陈建芸和蒋萍虽然不同姓,却在一个村子里长大,还住了个隔壁两邻。
但这个村子里还是陈姓多一些,基本上可以说是祖上就是个姓陈的老头,而蒋萍家里则和这位陈姓老头关系不大。
虽说蒋萍的父亲也是在这个小地方生长起来的,但他们的根却不在这里,他们不和这里的父老乡亲一同在特定的日子里祭祖,也不会在家里有大事小事的时候就跪入祠堂祈祷。
蒋萍也是在自己很小的年纪依稀听到过,她的祖父还是祖父的父亲,是个外来户,有点学问,一直留在这里教书,所以就一直留在了这个村子里,安家生子,世世代代。
所以在某些时候,蒋萍觉得自己接走父母,也并不算是一种背井离乡。
她其实也一直有想过一定要找机会回来再看看,虽然说这里已经没有了亲人与故友,但她还是期待着与这里的白墙灰瓦,小桥流水再次会面。
只是没想到自己一直计划的回乡,竟是以这样的方式。
南□□有的带着清水味的空气,让蒋萍内心升起了一股久违的平静。
她带着蒋沐凡走在这石板路上,似乎是快要忘了自己在临出发前,对着身后的男孩说了多么重的话。
她们甚至是从出发到从乌烟瘴气的火车站中出站,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但等进了蒋萍从小长大的村落里,竟然对蒋沐凡开口说的第一句,不是难听的怪罪与埋怨,而是一个轻飘飘的问候——
“你肚子饿不饿?”
蒋沐凡受宠若惊,连忙说自己不饿。
但蒋萍似乎是心情不错的,带着蒋沐凡还是像旅行似的,去了一家自己从前常去的小早餐店去吃了一顿。
蒋萍离开家乡要三十年了,家乡的变化很大,很多路她都不认识了。
说实话,那个早餐店蒋萍确实没什么自信能找到,但也就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去的,结果没成想,那个早餐店竟然还成了老字号,扩了店,还装了修,里面坐了许多客人,有本地的,也有游客。
这个时候蒋萍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的家乡是被开发了,当作了旅游景区,做成了类似古镇商业街的旅游产品。
这也还好,村里的徽派建筑群被保留了下来,里面的小路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方便了蒋萍去找自己的家在哪里。
可她只能找到一个大概的街道,竟然有些找不到具体位置了。
因为建筑虽然被保留了下来,里面的内容却是一场大换新,有的人家被做成了民宿,有的人家被开成了小店,只有一些可能条件不那么好的,做不起室内改造的人家,还是以前的模样。
蒋萍进到村子里感觉颇为震撼,也有些失落。
没人跟她说过自己的家乡竟然有了这么大的变化,
她除了陈建芸,在南港确实没什么朋友,连自己的父亲可能也不知道从前的小院子现在变成了什么样。
费了好大劲,靠着门牌号,蒋萍才终于找到了自己从前的家,二十多年前的老屋子,现在被装修成了一个精美的小餐馆。
再走几步路就是陈建芸的家,当初那场大火破坏了这个小院的大部分结构,几乎可以说是不复存在了,所以这一片空地被新盖起了一个小二层的建筑,说实话,和陈建芸曾经的房子很像,毕竟这里的大体风格都是一样的,如今被改造成了一个火爆的咖啡厅,曾经的火光不复存在。
蒋萍先是跟蒋沐凡在自己的家院子里走了两圈,路上什么也没说,就是自己走,自己在心里慢慢的回味。
蒋沐凡在背后安静的跟着,手里的百合花一直捧在手心,不敢懈怠。
等蒋萍把自己曾经的房子逛完之后,只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这感觉何止是物是人非,她是一点也找不到曾经的影子了。
接着就顶着不冻人的阳光,蒋萍走在前面,把蒋沐凡带到了陈建芸家的位置。
这片区域一般都是晚上才开始人多,灯光一打,夜景好看。
现在各家各户的大厅里都是空荡荡的,蒋萍和蒋沐凡在那间咖啡厅门口驻足了片刻,里面的服务员都已经注意到了门口这一对穿着怪异的母子。
然而蒋萍却一直身形不动的在门口站着,全然不顾从店里抛出来的异样的眼光。
静默了几分钟,蒋沐凡站在蒋萍的身后,看不到蒋萍的表情。
就待他想张口把蒋萍唤一下的时候,忽然,蒋萍疲惫的声音才终于传来——
“把花放门口吧,这是你的家。”
“你的姥姥姥爷葬身在了这里,花放好之后,跟姥姥姥爷道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