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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6、荼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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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薇的怒吼打响了向外界宣战的第一枪。
她感激这个关头还能有张竹生和高凌两个人愿意选择帮她一把,毕竟人走茶凉,现在自己连医药费都是医院先行垫付的,给不了这两个大哥哥姐姐任何东西了。
李明阳的小九九被戳穿之后,强忍着不让自己的气急败坏显露出来,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那你就好自为之吧小姑娘,再过几个小时,你就会发现叔叔就是最温柔的那个了。”
说完,不等贺薇再对自己口出脏话,李明阳便识趣地先走了。
医院恢复了安静,贺薇见人走远了之后,才弱弱的叫了声:“小张哥哥,高凌姐姐。”
高凌是长年的冷漠脸,此时看见小姑娘卸下防备的一瞬间,也是不禁的一个动容,她伸手环住了贺薇的肩膀,轻轻的搂了搂:“薇薇不怕,有姐姐呢。”
贺薇脸色定的相当的平整,咬了咬下嘴唇,“嗯”了一声。
接着果不其然,后面的几个小时,就来了三五波来找事儿的人。
一些有资金问题的项目上的人,银行的人,甚至祝斌手底下的项目上的人,都过来找贺振华的家属。
毕竟祝斌现在进去了,他们年底的工资也没着落了。
那些来要工资的农名工确实没什么素质,一点都不如电视上说的淳朴可爱。
他们一个个的指着贺薇的鼻子,大吼大叫,说什么“父债子偿”,说什么“你爸爸把钱赚的盆满钵满,怎么可能这点钱都拿不出来。”
张竹生站在贺薇身前极力的解释,说公司现在因为祝斌的原因,许多账户都被冻结了,他们正在想办法,一定会给大家一个说法。
建华集团拖欠谁也不会拖欠农民工的工资,这是以往多少年的传统,但是就是有人不愿意在这十几年的稳定之中,包容哪怕只是一次的小差错,差几天,差一分钟,都不行。
也可能是老总倒台了,大家都人心惶惶,没有安全感吧。
所以在这种极度没有安全感之中,人就比较容易激进,说的话也不过脑子,贺薇几次被那几个说话没溜的大叔,指着鼻子说得就想要上去把那帮人的脸打歪。
什么贺振华贪他们的钱,什么贺振华就算自掏腰包也能付得起他们的工资,什么老总死了关他们民工群体什么事,他们出力赚钱,按时拿工资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啊……
除了最后一条贺薇被堵的说不出任何话,其余的,她是有气也难发。
那帮民工一时半会儿拿不到钱是打发不走,银行的人就来了,说建华集团的债务问题。
基本上与父债子偿的逻辑一样,要贺薇签一个什么字,张竹生大手把那个合同草草的一看,就告诉贺薇说不要签,这是公司的事,得召开股东大会再做决定。
但现在哪里有股东愿意配合,或者说是能来配合。
李明阳是明显要跟他们对着干了,那就剩下一个岳洪志,可这大伯不知道怎么搞的,从何兴去总部闹事的时候就开始一直联系不上人,一直到现在。
建华集团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贺薇都感觉这大伯可能都不知道。
听说岳洪志前两天是去了一个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地方,谈了一个山区文旅的开发项目去了,可能没信号,但来来回回也这么些天了,人托人找也应该找到了。
可依旧是无法,这几个小时里,贺薇似是被夹在了一个极为两难的境地,一时间她感觉自己都活不过今晚了。
在数学试卷上做一个无解的题很简单,放那儿不写就完了,大不了扣个十几分。
但现实中碰上这种无解的题,贺薇是真想找个墙一头撞死得了。
往常还总调侃父亲,工程款哪里有她的考试分数发愁,现在贺薇回头想想——这世界上还有比没钱更愁的事情了吗?
贺振华的股权不能轻易转让,贺薇不能同李明阳把合同签了。
项目上的欠款没有股东出来做决策来发放,所以那些人不愿等待公司内部的利益纷争,只想先拿到自己应得的人,只能找到贺振华的直系亲属,希望让贺薇扛起父亲的大旗,先给他们把过年的钱发了再说。
而贺薇哪里有贺振华那些账户的信息,她一个未成年,老妈手上的钱要不是她自己的工资,要不就是老爸给的供他们一家老小的生活费,那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的,就算是倾囊而出也不见得能给这么多民工把工资发下去。
这显然不是她一个小姑娘能解决的事情,这帮人也很显然不指望着贺薇能给她们把事情解决了,来的就是想要贺薇这个身份的签字的。
银行、政府某些人、公司内部的一些势力,各怀鬼胎,各有目的,有的人想趁机躲一些祸事,也有的人又想趁机再捞一笔。
毕竟永宁在12月22日的这一天中,可谓是翻云覆雨的要变天了。
那一帮来要年底工资的人把贺薇缠到了几乎是半夜,张竹生和高凌一个负责项目上的人,一个负责银行过来的人,而李明阳作为目前公司唯一一个能联系上并且完全可以出面的股东来说,却早跑了。
贺薇在这两方之间来回跑,她出不了什么主意,拿不了什么事儿,基本上都是从场面上逃跑出来,又再被捉回去的。
张竹生和高凌两个人跟她们各自负责的两方焦灼的谈判,着实有的时候顾不上贺薇,所以只能让贺薇能找机会躲就先躲躲。
最后贺薇实在无法,直接冲进了女厕所呆着。
市医院是好医院没错,但也是老医院了,各方面已经颇为老旧,配套的卫生间也是相当的古朴,毫无设计感可言,基本上站在门口就能瞅见里面的隔间门。
贺薇为了躲那些要逮着自己扯皮的人,没办法大剌剌的在隔间外面站着,很容易就会被路过的人看到,所以只能做一个占着茅坑不拉屎的人,拉开了一个隔间门钻了进去。
陈年老厕的味道着实很不好闻,小小的隔间里又是一个蹲便,贺薇在里面几乎没什么舒服点的姿势能呆着,四周的墙壁又脏又潮湿,她也不愿意倚靠在什么地方。
这别扭的站姿贺薇就保持了几分钟就觉得浑身难受了,还不如蹲着舒服,于是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贺薇是站一会儿蹲一会儿,只觉得这时间怎么过的无穷无尽,暗无天日。
张竹生和高凌的电话一个也没有打来,代表他们那边还没能把那些人摆脱掉。
手术室里的医生好像也没有联系自己,也不知道两个哥哥现在怎么样。
还有蒋萍,这么长时间了,妈妈有吃点东西吗?
那些人应该不会找到蒋萍那边去了吧?
应该不会…蒋萍那边病房的护士站的人还是很凶的,他们不会轻易把那帮看起来凶神恶煞的人放进病区里的。
贺薇狼狈的抱着手臂,在这块阴暗的小空间里惦念着,一时间都快要忘记了孤单。
也就在这时,兜里的手机滋滋的震动了起来。
贺薇一个激灵,赶紧抓出来看,期待着是那两位哥哥姐姐那边会不会有什么捷报归来。
可刚把屏幕放到眼巴前的时候,贺薇瞅着屏幕的眼神不由的轻轻的一动,她沉默的把那屏幕上的名字望了一望,心里忽然一阵酸楚。
犹豫了再三,贺薇没能忍住,摁下了接听键。
接通了之后,贺薇淡淡一声“喂”。
“小丫头,最近怎么开始跟哥哥玩儿消失啦?”
那边是一个温温润润的男声,冲着这边懒洋洋的说,声音中像是带着阳光的味道。
贺薇听着鼻头一酸,镇定的回道:“没有啊,怎么,你有什么事吗?”
那边低笑了两声,说了句“没有”,接着便轻松的说:“刚不小心在微博上看到了几个财经新闻,虽然我也不懂,但也挺吓人的。”
“什么财经新闻?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贺薇若无其事的问。
那边的男声依旧是那云淡风轻的样子,听不出几分真心:“里面提到了个老板的名字,跟你一个姓,再想想你这大小姐脾气和你那身世之谜,就…有点担心你啦。”
听到这里,贺薇肘着电话皮笑肉不笑的“哈”了一下。
“你不是总嫌我烦吗?”
可那头就像是没听到一般,自顾自的问:“现在还有莫名其妙的人跟着你吗?”
贺薇下意识的蹦出了个“没”。
刚把这个字说完,那边的男声仿佛就察觉到了某种不对劲,他接着又问:“新闻上说的,不是你家吧?”
“……”
贺薇不擅长说谎,尤其是在自己极度委屈与无助的状态下,一个局外人忽然闯入的时候。
她嗓子眼里发出了一个极低的呜咽,接而选择了沉默。
通话时间一分一秒的过了片刻,两边的人都没有说话,却都能听到彼此的呼吸。
停了一下,贺薇听到那边的人似乎有窸窸窣窣的动静,像是在挪动椅子站起身来的样子。
接着便是一个正经的语气:“你在哪儿呢,我去找你。”
话音落地。
贺薇忽然间眼泪奔涌而出,她忍着颤抖,极力使自己的声音听着不那么失态一点。
“你…你……”
可她还是失败了,没能忍住的抽抽嗒嗒。
“你别来了……”
……
同一时间,手术室门口的屏幕上的其中一个名字的后面的红色“手术中”,轻轻一闪,转换成了“手术完成”。
一个医生从手术室中推门出来,神色匆匆,他站在门口四处张望了两下,见门口是空空荡荡,于是往不远处的通道口又走了几步,大声的喊了起来——
“贺白的家属?”
“贺白的家属在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