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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仿佛是预言 1 ...

  •   那天贺白站在车外,与蒋沐凡接了个温温柔柔又深情的吻。

      他们不敢吻的太激烈,但蒋沐凡依旧觉得头晕目眩。

      最后贺白把蒋沐凡送上去了之后,便又回学校了。

      他们要照顾妈妈的情绪,不能每周都见面了。

      起码不能再每周,都当着妈妈的面,再见面了。

      ……

      蒋沐凡在蒋萍的贴心照顾下,静养了不到一周,视力就开始慢慢恢复了。

      起初的几天,蒋沐凡两眼一抹黑,时不时还会猛然头晕,一个不小心就要倒,一个人在家根本不行,处处是危险。

      蒋萍就直接跟老校长请了长假,说儿子什么时候好了她什么时候再回来,停薪留职,不行就直接辞职,都可以。

      小学语文老师,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哪有走得开的。

      蒋萍最后差点要跟校长在校长办公室里撕起来,逼得老校长都找到贺振华头上去了。

      在编的老师又开不了,这长假请的又没个头,老校长打电话问了贺振华之后才知道——哦,她这小儿子原来不是绝症啊,就是个脑震荡,一两个礼拜就好了。

      老校长心里有数了之后,蒋萍最终才得以批假。

      回家照顾起蒋沐凡之后,蒋沐凡去哪儿蒋萍就跟到哪儿,吃饭睡觉上厕所,哪儿哪儿都牵着蒋沐凡的手,生怕把孩子摔了。

      哦当然,脱裤子的时候蒋萍就不陪了,再怎么说,妈妈的理智还在。

      蒋沐凡没有当盲人的经验,蒋萍也一样,没有照顾盲人的经验。

      两个人头两天的配合与磨合,简直要把蒋萍累坏了。

      也好在蒋沐凡那几天觉多,没事就觉得晕,想睡,医生也叫他多睡觉静养,蒋萍也就能趁着蒋沐凡睡觉的空自己也歇一歇。

      但就这,她也不敢把蒋沐凡一个人放在次卧里,每回都是蒋沐凡睡了,蒋萍就轻轻遮掩住门,悄摸摸的自己窝在离次卧最近的那个沙发上守着,竖着耳朵听里屋的动静,就怕蒋沐凡起来了,又犯了懂事的毛病不想叫她。

      这次蒋沐凡的经历,蒋萍都听贺振华说了。

      刚好贺白也不在,她能落得个眼不见心不烦,渐渐的瞅着蒋沐凡时间长了,再看看孩子脖子上被掐的手印子和那触目惊心的针眼——

      蒋萍也就剩心疼了。

      ……

      是的,贺白自从回了学校,这一时半会儿的,还没回来过。

      蒋沐凡理解,这是他们之间需要共同面对的。

      与从前的分别不一样,蒋沐凡这次回家竟觉得异常的平静,尽管他也有思念,但这思念的味道却跟之前不一样了,多了一些安心在里面。

      这份安心无疑是贺白带给他的,这让蒋沐凡不止一次的觉得,自己此时是真的不再是一个人了。

      他的烦恼有处诉说,他的迷茫有人懂得,他的困苦有人陪他一起跨,他从此不再只是一个“他”,而真真正正的变成了“他们”。

      当人不再是一个人的时候,许多难关都会矮上三分,生活不再孤独,负担也就会轻松许多。

      如今他和贺白的关系,在家里算是彻底公开透明了,虽然还不那么容易被接受,一切还都需要一个过程。

      这个过程可能会很久,甚至倾尽一生都难以被人释怀。

      但蒋沐凡能想得开,他相信贺白也可以。

      至少这个家里从此没有秘密了,他们就算相互不接受,也都可以坦坦荡荡的活着。

      ……

      饮食清淡,睡眠充足之下,蒋沐凡终于在出院后的第三天就开始能感受到一些光源了,一天天的在转好。

      前面几天他确实比较容易叫人操心,所以蒋萍就跟个跟屁虫似的在蒋沐凡跟前跟着,后面慢慢的,蒋沐凡可以自己不至于在家里动不动就被磕着碰着了,蒋萍就跟的不那么紧了。

      孩子也得有点自己的空间吧。

      昏昏睡睡了这么些天,蒋沐凡也终于到了睡饱的时候,白天他是一点也睡不着了。

      但眼睛视力到底还是跟不上趟,电视电脑手机这种娱乐项目他是有这份心也没这个能力,出去转转也是不太现实。

      无法,蒋沐凡最后只能坐到钢琴前,闲了就练练。

      他看不见谱,纯靠盲弹。

      也刚好快要到了比赛的时候,尽管他已经把比赛的曲子弹完了,但肯定还有提升的空间。

      这次又折腾了这么一出,加紧练练也是应该的。

      就在这百无聊赖的日复一日之中,蒋沐凡一直熬到了这一周的结束。

      看不见的第七天。

      深夜不知是几点。

      蒋沐凡只知道家里人都已经睡了很久了,可自己一天到晚的精力耗不尽,只能在床上辗转反侧的睡不着——

      他抓心挠肝的思念着贺白。

      这几日基本上处处都有蒋萍在,蒋沐凡手机又玩不转,所以跟贺白的联系是少之又少,基本上可以说是没有。

      这让蒋沐凡感觉这次短短的几天不见,要比之前那一个季节都杳无音讯要难熬的多。

      这晚他在床上翻腾了许久,最后终于从枕头底下摸出了手机。

      蒋沐凡这会儿的眼神儿,看什么东西就像是被罩在了一个大磨砂玻璃罩子里,跟外面的世界隔绝着,周围的事物都是一团一团的。

      谁会懂一个瞎子去摸索一个智能手机是多么的费劲,蒋沐凡执着的都快把手机屏幕贴到了鼻子上,最后才打开了拨号界面。

      因为他看不见字,所以没办法从通讯录里直接找出贺白的名字,一个不小心可能就拨错号了,遂只能一个圆圈一个圆圈的去摁贺白的号码。

      吭哧吭哧了半天,蒋沐凡终于把那十一位数字找明白了,然后长出了一口气,在那个绿色的小圆饼上轻轻一点。

      嘟嘟的声音响了不长不短的三四下。

      蒋沐凡把手机肘在耳朵边,闭着眼睛用心的听着。

      吧嗒一声,电话接通了。

      那头传来了一个睡意朦胧的沙哑的声音,夹杂着一丝激动的,低低唤了一声:“凡凡?”

      “眼睛好了?”

      这是那次在楼下分别之后,蒋沐凡第一次听到贺白的声音。

      贺白的声音低沉又温软,从听筒传进蒋沐凡耳朵里,让他不禁觉得,鼻尖的空气都变成了暖暖的香气。

      他把自己捂进了被子里,小声的对着麦克风认真的叫了声“哥”。

      还没来得及往后说,蒋沐凡就听见那头传来了一阵沙沙的衣物摩擦的声响,和吱呀一声的短暂的门响。

      那头的声音似乎变得空旷了起来,贺白也敢稍微提高了些音量。

      “最近怎么样,是眼睛好了吗?”

      贺白又关心的问了一遍。

      蒋沐凡对着电话轻轻的笑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道了一声“没呢”,然后自顾自的问:“你已经睡啦?”

      “不能不睡了吧,都三点多了。”贺白声音绵绵道。

      蒋沐凡:“啊,都这么晚啦。”

      “是啊,你怎么还不睡?”贺白问。

      “睡不着,这两天睡的太多了。”蒋沐凡捧着手机闷闷地说,然后甜甜一笑的又补了一句:“也想你想的睡不着。”

      那头贺白翘着嘴角“切”了一声:“就臭贫。”

      “这两天眼睛好点了没,能看清点东西了吗?”

      “好点了。”

      蒋沐凡一听贺白问他正事儿了,在这头乖乖的回着:“现在我猜是近视一千度加散光六百吧,能看见大块块,其他的看不清楚,还得几天吧。”

      贺白闻后,平淡淡的“嗯”了一声:“可能吧,那还得再多躺躺。”

      蒋沐凡接着就跟着贺白你一言我一语的聊了起来。

      “嗯,天天不是吃就是睡,都快成猪了。”

      贺白闻后一笑:“也挺好,你这蠢劲儿就适合猪一点。”

      蒋沐凡“啧”了一声,被逗乐了:“怎么说话的。”

      贺白身上披着个薄外套,靠在宿舍外走廊的墙上,垂眸一笑,而后随口一问:“那这眼神儿怎么给我打得电话啊?”

      这一下仿佛是问到了蒋沐凡的点儿上,他翻了个身,起了劲儿:“可费劲了,屏幕贴着脸才把你那一串电话号码摁出来。”

      贺白一个苦笑:“傻啊,不会用Siri啊?”

      蒋沐凡听完一个不解:“啥?啥是Siri啊?”

      “得,合着这半天的苹果手机都白用了,你这手机有一个唤醒功能,你刚好最近可以用上。”

      “是嘛,怎么弄怎么弄。”

      “你明天可以试试,对着你的手机说一声嘿,Siri,然后……”

      ……

      夏末的深夜,蒋沐凡和贺白就在这清凉的微风中,一句一句的聊了很久,像极了一对煲着电话粥的热恋情侣。

      蒋沐凡隐蔽的藏在被窝里,贺白坦然在宿舍外的走廊上。

      他们天南地北的瞎聊着,最近经历的平凡的事,吃过的平常的饭,见过的有趣的人,等等等等。

      最后聊着聊着,蒋沐凡就说起了他马上要参加的那场比赛——

      “前一阵爸不是给我发了那场大赛的整体章程了嘛,我总算是知道了为什么中国院的那个老教授说,只要能评个金奖回来,基本上全世界的音乐院校随便挑了。”

      “哇,那个评委阵容是真的牛,全世界前十的音乐院校,每个学校都要出三个教授出来,中国院的排名都不算靠前了,那这哪是比赛啊,这简直就是那些大佬们在选人啊。”

      “能在这比赛上拿个金奖是什么概念?……啧啧啧,我研究了下那个评分规则,如果想拿金奖的话,评审团给的整体平均分要在9.0以上,那就等于是每个音乐院校里都得有一个或者一个以上的教授给你打一个9.0以上的高分,这可不能全世界的音乐院校随便挑了么?”

      “那你说这得多牛才……”

      蒋沐凡说起自己的专业每回都是热烈又激动的。

      贺白也喜欢听蒋沐凡讲自己喜欢的事情。

      他觉得很神奇,自己虽然挺喜欢医学这个专业的,但每每讲起来,却浑身上下都没有蒋沐凡身上的这股劲儿。

      贺白肘着电话在这边耐心又安静的听着,脸上含着笑,但听着听着,就不由得想起了贺振华那天叮嘱自己的话。

      做人不能太自私。

      这话在贺白的心里缠缠绕绕了很久,久到他已经将这个观点认同到了他的血液里。

      贺白闲来无事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的想,自己究竟怎么做,才能再向正道上靠一靠。

      义无反顾的选择握住蒋沐凡的手,把蒋沐哦当作是自己的所有之物的捆在身边,已经是一件说出来大逆不道的事了。

      这行为说到底就是只顾着他们自己过的舒心,没有考虑其他人任何,于谁来说都是自私的。

      他已经辜负了身边的许多人了,最后怎么还能再对他的凡凡自私下去呢?

      他的凡凡弹了一辈子琴了,没人逼他,纯粹是因为热爱才去走的这条路的。

      金钱物质都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甚至是他们两个之间的感情。

      贺白觉得若是此生万幸,他们的结局也不过是葬于同穴罢了,他将会是彼此身边的那具白骨,若无来生,那也就再无其他。

      但音乐对于蒋沐凡却远不止于如此,那是真真正正深埋在他的灵魂深处的东西,是蒋沐凡能随着生命一同带走的精神,是蒋沐凡生命的一部分。

      就连贺白自己都是在蒋沐凡弹琴的时候沉沦的,那他又怎么能在蒋沐凡弹琴的这条路上的当那个拦路人呢?

      谁都可以在蒋沐凡学琴的路上使绊子,却唯独他不行。

      贺白发自内心的这么想,也发自内心的不忍心,更是发自内心的难以释怀。

      这晚也就刚好聊到了这里了,贺白觉得有些话,也许也到了他该说出口的时候。

      正待蒋沐凡把这场比赛说的火热的工夫,贺白张了张嘴,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的,打断了蒋沐凡的话——

      “那你说……”

      贺白尽可能的将自己的语气放的波澜不惊。

      蒋沐凡在贺白的声音中也停下了他的念念叨叨,翻了个身,静等着听贺白要说什么。

      而后接着,就听到电话那头的贺白云淡风轻的问——

      “假如,我是说假如,你真的得了个金奖回来……”

      “到时候你想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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