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小鬼》吸一口猫薄荷

3、大学还行

　　那是我第一次去酒吧，我破天慌的穿上了一套看起来还算正式的西装，把很久没剪的头发绑了起来，刚进去就被扑面而来的烟酒味呛的一阵咳嗽，我不知道结婚和酒吧有什么联系，可能他们只是想喝酒吧，有一句老话叫做借酒消愁，但是如果愁的话，为什么要结婚呢？挺奇怪的不是？
　　我其实真的不想来，只是不敢拒绝。我讨厌这里的一切，他们看起来大胆放肆，和我完全不一样。
　　好不容易挤进了我们约好的卡座，把自己准备的新婚礼物送给了那个要结婚的男同学之后我就坐在角落看着他们觥筹交错，可能是我穿着的西装太滑稽，也可能是我今天的发型太奇怪，他们没有忽略我，反而不断的让我喝酒，和小时候爸爸让我喝的一小口不太一样，随着大量酒精划过喉管，辛辣中带着点燥热让我莫名的有倾诉的冲动。
　　可能是压抑了太久，但是我对这群同住了将近四年的同学并不熟悉，除了睡觉，我几乎没有和他们怎么交流过，我只是应和着，什么都不敢说，生怕自己毁了气氛。
　　熟悉的恐慌感又把我包裹起来了，我有些慌乱的去了厕所，把喝下去的酒全都吐了，但是好像并没有好转，整个世界都扭曲了，到处都是影子，我扶着马桶爬起来，去漱了漱口，嘴里的酒味还带着点喉咙被胃液冲刷的血腥，看着镜子里苍白又消瘦的脸，我哭了。
　　那是我上大学之后第一次为自己而哭。
　　那是九月十六日，我第一次断片，第一次宿醉。
　　当晚，我的室友们把烂醉的我带回了寝室，我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也不想回忆了，头疼的像是要炸开了，我把自己捂在被子里，在朋友为了结婚而开的派对上哭，真的太丢人了，当然，我的记忆就只到这了，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嘘！你别吵醒他了，他昨天晚上喝醉了，说了一大堆话！”
　　我的手在发抖，他们说的话让我出了一身的冷汗，昨天晚上我到底说了什么？应该没说什么吧……我不记得了，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越是回忆，头也越疼的剧烈。
　　“啊？我也断片了……天，头好疼，他说啥了？”
　　“他说什么……诶？刚才还记得，我也记不太清楚了……”
　　“哦！对了，他说对不起一个什么人，好像是叫……李明楼，还是什么的……”
　　“没想到他这样的人还有那么丰富的情感史呢。”
　　……我该去图书馆了，晚上还要交报告，我似乎在尝试着麻痹自己不去想这件事，于是我坐了起来，有点呆滞的抹了把脸，
　　“我今天晚上要交报告，先走了。”
　　他们脸上似乎挂着鄙夷，又似乎没有，但是我感觉他们心里肯定是这么想的：一个同性恋和他们竟然在一个宿舍，想想就恶心吧。
　　“你……你喜欢男人吗？”
　　“……我先走了。”
　　那天我坐在图书馆看着电脑上的字只觉得心乱如麻，我开始后悔，当初自己为什么不拒绝，如果拒绝了就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了，为什么要喝酒，明知道喝酒不好为什么还要喝那么多，为什么自己那么懦弱，为什么自己什么事都会搞砸，为什么别人口中的快乐和幸运永远落不到自己头上！
　　不对……我好像又什么都没有失去，只不过回到了最初被人排挤的时候。
　　那么多年，一直在想着如何从肮脏的臭水沟里爬出去，到最后也只不过是学会了如何在里面游泳。
　　我已经21岁了，是个大人了，该学会如何承担压力了，该学会如何避免情绪化了，不要想太多，不要回头看，因为这个社会就是如此。不是每一条鱼都相同，但他们都生活在同一片海。
　　慢慢的，我接受了，很快就要毕业了，即使他们真的要排挤我，欺负我，也没关系。我在这三年里不经常和他们交流，其实整个大学生活，我本来也没有什么社交，马上毕业了，我很快就要离开这个环境了，研究生导师也已经确定了……我不断地安慰自己，没关系，又不是第一次被人排挤，只不过原因不同罢了。
　　那天我是卡着点回到宿舍的，本以为大家已经睡了，但所有人都坐在一起讨论着什么，我以为他们会无视我，但并没有，手里的东西还没放下，他们就发话了。
　　“陆霄，我们有话对你说。”
　　“哦。”
　　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的我有一点害怕，我的手心都是汗，心跳也不断加速，他们会骂我吗？还是直接打我？
　　“你是gay，对吧。”
　　“……是。”
　　他表情很严肃，仿佛在宣布什么重要的事情一样，盯得我有点惶恐，
　　“你别太紧张啊，我，我们没什么恶意的，其实南方这边，gay不少，你不用太害怕，我们不会觉得异常，都是努力学习进来的，更何况你学习那么好，你不用为了这个自卑。”
　　“对对，昨天晚上听你说了才知道原来你一直跟个闷葫芦一样是因为以前的事，我们都是你的好同学，和他们不一样，再说了，大清已经亡了，喜欢男的还是女的都没事，啊。”
　　“……”
　　“对啊，我们都理解你，你不用天天憋着，有事找寝室长，虽然这么说可能有点晚了，但是最后一年了，我希望你能在大学里和我们一起创造点美好记忆，对吧。”
　　听到这里，我真的泪如雨下，如果上次流泪是因为痛苦，那这次就是因为感动。
　　原来被理解是这种感受啊，我从来没有在清醒的时候这么大哭过，当时我就蹲在地上，一只手抱着头，另一个胳膊捂住了嘴，用牙齿咬着自己的袖子让自己尽量不要发出声音，嘴里也能尝到泪水的咸味，我从来没有想过能有人对我说‘没关系，我理解你’即使是父母我也从未想过，21年来，我的人生仿佛都是挫折，都是苦难，从小就在荆棘里生存的我，第一次看到了鲜花。
　　他们都过来围住了我，但我当时几乎已经崩溃了，根本听不清楚他们都说了什么，
　　九月十七号，我感觉自己仿佛是为了那一天而生的。
　　后来他们都鼓励我去社交，鼓励我收拾好自己，积极地面对生活，面对身边的每一个人，鼓励我进入他们的社交圈，尽量提升自己的人际交往能力，不得不承认，我确实开朗了不少，身边的朋友也多了起来，但是我总感觉自己好像又有什么地方没变，虽然表面上，我确实是变好了，但很大程度上，我依旧是一个不会拒绝，不敢反抗的胆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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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芜湖啊！家人们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