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小鬼》吸一口猫薄荷

12、我想开了

　　我感觉很累，非常累，特别是看到我爸爸跪在地上求着曹轩离开我的时候，我第一次想到了死。
　　如果我死了，是不是就不用面对这一切了……
　　“……求求你……求求你离开我儿子……好不好……”
　　也许是因为伤病，他像是苍老了十岁，花白的头发乱糟糟的，布满皱纹的脸上爬满了泪水，此时那个男人正跪在我爱人的面前，求着他和我分手。
　　那双脆弱的膝盖磕在地板上的那声清脆，和他嘶哑的哭声，在空旷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特别刺耳，我想从这逃出去，双脚却像灌了水泥一样连迈一步都困难的要命。
　　“我……我只有他这一个儿子啊……求求你了……我给你磕头！”
　　他怎么会知道啊，我无力的抓着自己的头发，余光里，所有人都在看着我，像在看动物园里的猴子，来自童年的阴暗记忆突然向我袭来，我感觉自己回到了那个人人喊打的时候，恐惧让我的手臂都跟着抖。
　　我不能再待下去了，终于低着头站了起来，曹轩应该很迷惑吧，也许觉得很丢人吧，只是此时我无暇解释，连看他一眼都不敢，只想着怎么赶紧把我爸弄走，
　　“求求你了，我陆鸣这辈子都没求过谁，你就行行好，行吗……”
　　他那双粗糙满是老茧的手，紧紧的抓着曹轩的小臂，情绪激动到了语无伦次，话还没说完，他就栽倒在地。
　　曹轩及时扶住了他，才让他没有直接把头撞到地上，曹轩有点惊讶的看着我，一时间不知道作何反应，我把不算瘦弱的爸爸拦腰抱起，没有看他，低声说了谢谢，不等他们打120，就离开了现场。
　　我拦住了一辆路边的出租车，出租车里他突然开始流鼻血，流的满脸都是，我这时才感到害怕，我手打着颤，不断擦掉他从鼻子里涌出来的血，满脑子都是他躺在停尸间时的样子，心慌的像是要疯了，
　　“爸！”
　　“别流了啊！”
　　我让他稍稍坐起来一点，以免呛到，手捂着他的脸，那些血就从我指缝中涌出。
　　“为什么就是止不住啊！”
　　司机显然也吓坏了，车开的飞快，血把司机递来的毛巾都染透了，还在不断的往下淌。
　　我们很快就到了医院，把他送去急诊之后，我满手是血的坐在外面的椅子，头像是要炸开了。
　　不到三周前，妈妈离开了我，我不知道如果爸爸也走了，自己会怎么样，会疯吗？
　　说实话，我自己也不知道，我不敢赌，这一生，我从没赌赢过，也许曾经还心怀期颐，但是一次次的失败，一声声谩骂，已经把我伤透了，我害怕了，所谓成长，只不过是学会了如何更好的以假面示人，我不敢把这层面具摘下来，因为经历了这么多后的我，现在比一般人更脆弱。
　　我他妈真是个胆小鬼。
　　刚才曹轩一定很惊讶吧……
　　想到曹轩刚才的样子，我就一阵阵的难受，他可能根本没想到我爸不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吧，他可能以为我爸只是过来看他一眼吧，他应该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吧，毕竟我们不一样，我受伤的时候太多了，被生活击打的时候也太多了，多到有些麻木，他这种生活顺利的人，不知道有没有被这样打击过，真对不起……让他在公众场合出丑了……
　　我拿出了手机，想给他发个信息，却被泪水模糊了眼眶，擦干净泪水又发现自己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我翻着之前和他的聊天记录，哭的越来越伤心，
　　‘晚安，陆霄。’
　　‘早安，陆霄’
　　‘今天你怎么没来公司？’
　　‘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
　　‘陆霄，你在哪？我好想你。’
　　‘我想见到你。’
　　对于这一切，我回复的只是一句‘在忙’
　　那些点点滴滴都在我眼前闪过，，无论是初见时他问我要微信时尴尬局促的样子，还是后来交换戒指的时候，他真挚而动人的眼神，和他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现在就像是戳在我心上的一根根针，反复提醒着我，他几乎为我付出了一切，而我却什么都没做，什么都不敢做，什么都不愿意做，一直以来都是他在迁就我，宠着我，他的温柔让我几乎忘了他为了我到底做了多少。
　　这个时候，护士出来了，说我父亲肝硬化引起了胃出血还有器官衰竭，情况非常危险，让我做好心理准备。
　　做好心理准备？那就是他可能……会死？
　　我不敢相信，几天前还好好的，怎么今天突然……
　　都是因为我……他是为了我才从医院跑出去的……
　　多重的打击几乎让我眼前发黑，我有点头晕目眩的捂住了眼睛，如果我提前告诉他，他是不是就不会跑到公司去了，是不是就不会这么生气了，是不是就不会这么严重了……应该不会吧……他本来就接受不了，无论我有没有告诉他，他都会……
　　事到如今了，还在找理由，我狠狠的打了自己一巴掌，走廊空荡荡的，我下手很重，吓的一个护士从尽头的病房里探头出来看了我一眼。
　　我叹了口气，无论是爱情还是家庭，我好像都抓不住……
　　这时，楼梯那边传来了脚步声，是曹轩，
　　“你没事吧。”
　　他的声音很冷静，像是局外人，不，他本来就是局外人，他坐在我身边搂住了我的肩膀轻轻拍着，像以前一样。
　　“我爸……”
　　“对不起……”
　　我哭的有点上气不接下气，他就把我搂在怀里，试图安慰我，“没事的，没事，别哭了。”
　　可能是没看过关于安慰人的书，他只会拍着我的背，不断告诉我‘别哭，没事’。
　　听着他的声音，我的心情仿佛好了很多，情绪稳定之后，我把大概的情况都告诉他了，包括我妈妈离开的事，他面无表情的听着，好像很认真，又好像或根本不在乎，我的泪把他的衬衫打湿了，他也没在意，一直帮我抹着眼泪。
　　可能是我疯了吧，竟然突然有点生气，看着他那张平淡的脸，我有种被嘲笑的错觉……
　　我泪水汹涌，听到病房门开了，又不自觉害怕是爸爸出来，马上站了起来和他拉开了距离。结果出来的是护士，她的表情有点凝重，“命保住了，但是情况很不稳定，这段时间绝对不能让他受刺激。”
　　“人偷跑出去半天都发现不了，家属怎么当的？”
　　她有点不屑的看了我一眼。
　　如果没有我这个家属……说不定，他就不会偷跑出去了。
　　我忍不住又哭起来，那个护士像是被我吓一跳，又有点嫌弃的退了半步，可能是觉得我矫情吧，她转身离开了。
　　“你走吧……我爸看到你……又要生气了。”
　　“嗯。”
　　曹轩离开了，听着他皮鞋敲打在楼梯上清亮的声音，我脱力的坐在了地上，太累了……
　　可不可以给世界请个假啊……我想暂时离开这个地方……
　　医院的走廊好冷啊，也可能只是我心里太凉了吧，我几乎有点发抖，也可能只是害怕吧……
　　我推开门，走到他的身边，握住了那双粗糙的手，冰凉的像是死人的手。
　　“爸……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如果没有我，你也不会这样……对不起……那二十万，是我出的，真的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我握着他的手趴在床边泣不成声。
　　突然，我听到了他在说话，
　　“求……放过……儿子……”
　　都是我的错，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我就活该这样，我根本不配做他的儿子，如果没有我，他也不会躺在这……
　　后悔和自责像是潮水，把我的整个心都溢满了，我的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了曹轩的脸，要不然……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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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家人们！快完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