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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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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许知棠断断续续地梦到学生时代至今,一些走马灯似的片段。
一切和学习有关的事情,她总是最先想到蒋谌。她从小学开始就进入“蒋谌哥哥辅导班”上一对一私教课,半个学期从吊车尾冲到年级前十。初高中远程辅导,成绩也都保持在中上游。
毫无疑问,她高考报志愿也一定要听蒋谌的意见。两个人说好,她大学也去京市读,还能经常找他玩。只是很可惜后来不联系了,她报志愿时还是优先选择了离家近的。
她高考发挥得一般,分数离两人说好的那所学校的录取线差一点。而且她高二那年蒋谌就本科毕业了,按道理人已经在国外读书,就算去京市也见不到他。
因为跟人约定过,她不能主动联系蒋谌。但心里很希望他能快点安顿下来,告诉她在国外的生活有多精彩。
一定还会骂她见色忘友。然后她就会说,骗你的,其实根本没谈恋爱。我很珍惜你这个朋友,怎么会这样自私地对你呢。
她没有等到蒋谌分享他的留学生活,倒是高中时的班长也出了国,经常三更半夜地跟她聊天,无论炫耀或吐槽都很有趣。还说觉得她的性格很适合到国外生活,换到一个崭新的环境里,可以看到一个截然不同的新世界。而她就很喜欢新东西。
有那么一段时间,她对留学也是很心动的。
爸爸总是很支持她,说学费可以找亲戚凑一凑,大不了把老家的房子卖了。人本就该自由自在,居无定所。
但她心里还是有些负担,犹豫不决。就这样到了大二,她遇到了何松砚。
那一天有人捣乱在他纸上涂画,问像不像一颗心脏。何松砚没有生气,笑着拿毛笔蘸了水彩,在上面画出动脉和血管。
那个无奈又觉得有趣的笑容,带着些熟悉的影子。
或许帅哥都是有相似之处的。她既然心动,当然就要想方设法猛猛拿下。
终于到了可以尽情谈恋爱的年纪,她把以往看少女漫的甜蜜憧憬都加在何松砚身上。一开始确实是很好很好的,以至于她彻底忘记还有留学的打算。被高中班长嫌弃志短,还给自己找借口说留学还要换专业太麻烦,而且不想增加家庭负担。
但她并不像陶悦说的那样,谈恋爱谈到没有自我。恰恰相反,她是在何松砚身上释放自己关于爱情的全部幻想,为自己圆梦。
当这层滤镜在时间中一点点变得稀薄,她才真正地看清楚这个人本身的模样。
和她有多不一样。
何松砚看人的眼光很准,尤其是挑朋友。他对朋友的筛选带着利己的功利性,一定要有价值有帮助,能够资源共享,共同进步的人,才值得发展长期友谊。
因此,她身边的朋友也被迫开启了一轮筛选。
其实许知棠自己也知道,大部分朋友都只能陪她走一段路,即使没有何松砚,她们现在大概率也不会保持联系了。但她希望这种友谊的消散遵循自然规律——是因为生活太忙聚少离多,因为各自发展没有共同话题。而不仅仅是因为她们对她没有利好的价值,就该主动提早疏远。
什么才算是有价值呢?
为什么要衡量朋友价值呢。
她对朋友的定义就是能玩得开心的人。只要在一起开心就好了啊,朋友诶。
她毕业时剩下的朋友已经很少,正式进入医院工作后就更夸张,这么多年都没有增加一个。新认识的人都止步于同事关系,谁也无权涉入更多。
她有时候都怀疑自己是被职场霸凌了,可仔细一看,大家都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在苦熬。她也努力过,希望能身边的人积极相处,可她没厉害到可以改变环境,只能眼看着环境一点点把她变得沉默。
美其名曰是长大了。
鲁迅先生说得对,学医救不了这个世界。她也不得不承认,原来她并不喜欢在医院工作,并没有那么喜欢当护士。可她说不出口,也想不到别的出路。
以至于听说蒋谌研究生跨考法律专业,一百八十度大转行之后,她甚至松了口气,有种微妙的同盟感。
还好。“背叛初心”的并不只有她一个人。
还好,若干年之后,蒋谌再一次成为她的同盟,再一次坐在她家里, 听她责骂前男友,哭诉对家人的思念。
幼稚的,烦人的,充满消极的话语,她都敢说出口。多难得。
在经历了长达两年的艰难时光后,寻回友人是她最大的收获。
朋友才是她对抗现实痛苦的解药。
永远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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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天没来得及收拾行李。为了不耽误飞机,两人起了个大早,去打包许知棠的衣物日用。
“你要把骨灰带上吗?”出门前蒋谌问她。“我家里没有这种忌讳,随便你放。”
“……啊?”许知棠想了想,“还是不了吧。万一路上弄丢了,或者不小心碰碎撒出来怎么办。”
多么贴心的朋友啊。她内心感动,于是用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笑容盯着蒋谌,试图表达欣慰。
蒋谌被盯得汗毛竖立,不知道她在抽什么疯,看天看地看空气地转移话题,“吃早餐吗?那儿有店。”
“吃!我请你!”
昨天才在朋友圈矫情了一出,为了防止撞见何松砚太尴尬,许知棠准备等人上班以后再回去收拾东西。
她对何松砚的作息规律很熟悉,吃顿早餐的功夫刚好能把时间错开。
蒋谌第一次也很可能是最后一次来她现居的房子,一进门就立刻明白,为什么许知棠第一次到他家,就很确定他没有谈恋爱。
差别太明显了。眼前这个家里处处充斥着两个人共同生活的痕迹,大到拼满了整面墙的情侣合照,小到两只钥匙扣上可以磁吸在一起的接吻鱼,每走一步都能发现新东西。
进门右手边就是厨房。蒋谌冷眼看着玻璃推拉门上用五颜六色的马克笔涂画着云朵和爱心,云朵下面的小房子里写着冰箱里的食物库存。
还有单独被圈起来的留言板,两个人的字迹都在,写着需要对方帮忙做的事。去超市,拿快递,上周的取件码都还没擦。
他看得非常不爽。硬是给自己找了个原因,“字真丑。”
“医生嘛。”许知棠转头看了一眼,又继续去卧室找衣服,“反正以后他也用不着了,我要把马克笔带走!”
“那我替你擦了?”蒋谌说。
“擦呗。”许知棠以为他闲着无聊,是想找点事情做。“客厅里的东西你都可以玩。能玩的东西都是我买的。”
何松砚从来不买任何玩具,那些男孩子喜欢的机甲手办,主机和键盘什么的他都不喜欢。桌上连个魔方都没有,无聊时的时候大概只能摆弄人体解剖模型。
蒋谌把碍眼的彩色云朵和爱心通通擦去,玻璃一干净,整个家都顺眼了不少。
他听到许知棠说的话,将整盒马克笔装好收了起来,准备带到海市去。换个地方还能继续用。
“还有别的东西要带吗?”
“唉,能带走的我都想带走。”许知棠打开两个大行李箱,“就卡着行李额往里装吧。”
体重秤派上用场。为了节省时间,她把衣服都丢出来,蒋谌动作迅速地折叠或卷好,最大程度利用行李箱里的空间。
然后是她的vlog相机,各种充电器,卷发棒和化妆工具箱。这些她得自己来,“帮我拿一下维生素和鱼油,有两瓶,在冰箱侧边的柜子里。”
蒋谌依言打开那只储物柜,拿出药箱。除了常用药物,最底下压着她的处方,还有两板帕罗西汀。
他看完不动声色地放回原处,回头环视了这个家一遍,又有新的感悟。
他怀疑许知棠的前任男友,可能到现在都不知道她在吃抗抑郁的药。
这个家里充斥的生活痕迹也并不是两个人一起建立起来的,而是以许知棠的爱为中心构建。
把照片里那个男人的脸换掉,换成别的任何人,都不会有太大区别。
“你的行李额度也拿来给我用吧。”许知棠一边忙一边说,“本来还想用快递寄过去的,但是我昨天取了现金全都拿给他,银行卡就剩六十二块八了。”
“……”
那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实在骂得很凶。许知棠伸手挡住,“好了知道了别骂了,我是有点冲动。”
但她没后悔。本来存款就没多少,拿去买一份心安理得。好过以后再想起还要觉得亏欠。
“你确定还有六十二块八?”蒋谌深呼吸,“没钱还请我吃早饭?”
“那咋了。”她笑得很憨,“我请你用的是花呗啊。”
“花呗不用还?”
“下个月还,到时候我就有工资了嘛。做模特赚很多的。”她说着,手机叮咚一声。打开微信看,是蒋谌转了一笔给她,“……干嘛?”
蒋谌说,“防止你饿死在这个月。”
她当护士能有几个钱的工资,能有底气随时全部花光,要么是家人兜底,要么是陶悦,要么是前男友。人的消费习惯都是被培养出来的。
他也不会养得太差。
这种莫名其妙的竞争心理许知棠哪会知道,但就结果而言非常之受用。她立刻笑开了花,放下行李,双手在头顶比了个大大的爱心,“好人一生平安喔!爱你。”
房租是半年付的,明年一月份才到期。她暂时不想处理,就这样带着几十斤重的行李,沉甸甸地飞离了云川。
飞机上她俯瞰着故乡的土地,安静的侧脸显得有些忧郁,心情十分复杂。
蒋谌想到那两板帕罗西汀,难得主动关怀她,问她在想什么。
“小猫咪进城打工。”她描绘自己现在的心情。“我马上就要知道你过的是什么生活了,人。”
“……”
她十几岁时想去京市读书,是因为有蒋谌在。十年后要去海市工作,也是因为蒋谌在。
果然是很有缘分。
在她整个人生中,蒋谌是最特别的一位朋友。
许知棠掏出便携镜子和小梳子,多愁善感地整理起刘海,“以后即使不当人了,我也会想你的。”
蒋谌有点好奇,“以后当猫了,你从哪儿掏个镜子出来照?”
“我们小猫咪会自己舔毛。”她鄙夷了一下人浅薄的知识面,又很怜惜一起当人的这段友情,“我舔毛的时候会想你的。”
“……”蒋谌摆手,“婉拒了。”
许知棠初始设置就是个高能量的人,落地海市吃了顿下午饭,立刻开始兴致勃勃地整理行李,从下午忙到天黑。跟经纪人确认了明天的拍摄时间,在镜子前走来走去,为新工作兴奋得睡不着。
虽然这跟他记忆里的许知棠没有多大出入,但如果她去年的医生看到她现在的样子,又没有接受小猫咪觉醒的故事,很大可能会怀疑她是抑郁转双相。
侧卧的衣柜不够装。蒋谌只好把她的两件大衣和一件羽绒服接手过来,暂时安置在自己衣柜里。
大衣是蓝灰,羽绒服是粉色,和衣柜里另外百分之九十的颜色对比鲜明。他挂好衣服,鬼使神差地捏了一下,很柔软。
他的衣柜里也有了云朵和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