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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   最需要的酒精已经就位,能再配个火锅最好。但许知棠喜欢的火锅店没有外送,又嫌自己一身睡衣邋里邋遢的,不愿意出门,“我们那些朋友也常去吃的,万一碰上肯定要问我分手的事,我才不去。”

      她接了酒就跑。蒋谌进屋自己找拖鞋,“那我去吃,吃剩的给你带点回来。”
      “……”

      许知棠从柜子里拿出两个啤酒杯,闻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这说的是人话吗!”

      “啧,怎么说什么都信。”蒋谌把手机解锁扔给她,“想吃什么点吧,今天我请。”
      “哎!那我可不客气了。”

      趁她挑选外卖,蒋谌在客厅里转了一圈。

      他对这处房子的熟悉程度可能并不低于自己家。多年来许知棠父女俩也有意维持着女主人还在时的布置,以至于他看在眼里,连电视柜上花瓶摆放的位置都没有变过。
      跟他从前伙同许知棠往里插狗尾草和野雏菊时摆得一模一样。

      “烤鱼你吃不吃辣?鸭脖要甜辣吧,冰激凌你吃吗?”许知棠快一天没吃东西,这会儿才有点食欲,准备从咸到甜,从热到凉全点一遍。

      等外卖全到了,摆满茶几,她也正式开始跟蒋谌复盘今天下午的吵架,越说越远。复盘完今年每次分手的原因,还能再接着说去年。
      也是很能记仇的一个人。

      “他还说我咄咄逼人!”

      她愤怒地拆开冰激凌,第一口被冰得牙齿打架,也没停止含糊不清的控诉,“我多嘟逼人?我嘟嘟逼人么?!”
      “……”

      蒋谌露出欲言又止的眼神。她消化完第一口冰凉的刺激,又挖了第二勺,“你有什么话,想说就说。”

      蒋谌锐评:“明明一肚子气,朋友圈里装什么岁月静好。”

      “……我那是人设,人设懂吗!难道我要去朋友圈表演怨妇啊?”她说,“如果我抱怨的话,别人看到只会更觉得,是我情绪不稳定,是我有问题。我才不要。”

      她谈恋爱这几年,已经看得透透的了。

      如果两个人之中有人出了问题,那一定是她。
      如果两个人都有问题,那一定是她的问题比较大。

      她也很纳闷。因为冷静下来想,确实每次都是何松砚比较占理,所以她愿意回去低头道歉。

      “我以后再谈恋爱就不能谈情绪太稳定的。估计只能找年下了。”许知棠拿苦酒配冰激凌,别有一番滋味,“如果还有机会的话。”

      蒋谌对她谈恋爱的风格不敢恭维。
      她为了哄男朋友开心,就可以疏远别的朋友。那个男人倒是坐享其成,不费吹灰之力,对朋友而言却是无妄之灾。

      但事已至此,蒋谌还是决定教她两招,“你太容易被别人说服了。吵架的精髓在于,不要管对方说什么,你只集中注意力提出自己的诉求,反复重申主张,直到他进入你的逻辑为止。”

      “……你现在是在教我跟人吵架吗?”许知棠不可思议道。
      蒋谌说,“不然你以为律师是干什么的?”

      好有道理。
      她深深受教了。

      “但是,如果谈恋爱就一定还要吵架的话,不谈也罢。”她回想恋爱带来的多巴胺,都在抵抗矛盾时被消耗掉。正负相抵,或许还不如眼前这通甜丝丝的冰激凌来得实在。

      “我决定以后封心锁爱,好好拍摄,好好运营账号。好好挣钱!”
      蒋谌举杯:“思路正确。”

      他本来要住酒店,没带什么换洗衣服。许知棠翻出爸爸的旧衣服,拿给他凑合一晚。

      蒋谌洗完澡出来,以为她已经去睡了。没想到客厅灯关了,她还郁郁寡欢地窝在沙发里,盯着桌上的空盒子发呆。

      一斤装的冰激凌愣是被两个人吃完了,只剩一点融化的底,散发出粘腻的甜香。她想如果是小时候,一次吃这么多冰激凌肯定要挨打的,哪怕有蒋谌帮忙求情。

      即使不回到小时候,回到两年前也好,她愿意拿后半辈子的冰激凌换再见爸爸一面。
      再度过一次,那些她没有好好珍惜的时间。

      她看着蒋谌身上,爸爸生病前常穿的睡衣。小时候他来留宿家里也是穿爸爸的衣服,领子低到胸口,裤子又肥又长。现在已经这么合身了。
      如果爸爸在这里,看到现在的蒋谌,说不定还要跟他插科打诨称兄道弟。

      许知棠嘴角往下掉,“你能不能假装是我爸,跟我说几句话啊。”
      “……”

      “没这个功能。”蒋谌在她身边坐下来,“想家了?”
      “嗯。”

      人就是这么奇怪,坐在家里也会想家。

      属于她的家在父亲停止呼吸的那天消失了,她至今没有强大到自己一个人成为一个家。她一度想把何松砚当成新的家人,支撑自己活得完整,可最终还是无法迁就。

      她只能接受,自己的家就是消失了。再也没有了。

      “我爸最知道我了。他走的前一天忽然对我说,火化以后可以先不把他跟妈妈合葬,就把他放在家里,再多陪我几年。等我什么时候过了这个坎,不那么伤心了,再把他送走。可是我觉得我一辈子都做不到了。”

      她本来想把父亲的骨灰带去新的住处,可是何松砚的妈妈知道以后坚决反对。她不想让他为难,只好每个月回来看看。

      然后她发现,不把父亲安置在身边其实是对的。她每次回家看到那只罐子都要大哭一场,如果天天看到,天天都得哭,根本没力气生活了。

      “那天我一听到他说那种话,就知道没剩多少时间了。我就赶紧跟同事换班调休,调了三天的假期出来,想最后再好好陪陪他。可是就只过了一夜……为什么那么快啊?为什么要那么快。”
      她喃喃地说,“我还有三天假呢。”

      蒋谌看着她闪烁的脸,悲伤的泪水竟也像钻石一样闪光。

      他的父母走得光荣也走得突然,他因此被寄托了更多的期望和压力,沉浸在学业中忙得抬不起头。现在要回想跟父母一起的记忆,简直像是上辈子的事。

      许知棠却跟父母的感情非常深厚。或者说,他们一家三口彼此之间的感情浓度都极高,失去任何一个成员,都像是心头被挖走了一块血肉。

      用其他材料无法弥合,拿别人的血肉来填补也不可以。消失的那一块只能随着思念不停地漏风,绵绵不绝地疼痛。

      “我上小学的时候半夜睡不着,最喜欢跑到他们床上去蹦。就爱睡他俩中间。”她接过蒋谌递来的纸巾,狠狠擦了下鼻涕,“难怪有时候看他们俩脸色很奇怪呢。我后来谈了恋爱才明白怎么回事。”

      “……”
      “但是我妈的身体不太好,我爸担心她,所以就主动去结扎了。不然我很可能还会有个弟弟妹妹。”

      许知棠怀念道,“我妈以前对我说过,将来结婚千万别找我爸这样的。可是她又说,我爸那个人,满脑袋胡思乱想,唯独可圈可点的就是对她非常忠诚,死心塌地,忠心耿耿地爱她。”

      “我当时就想,我也要当一个忠心耿耿的爱人,一定对我爱的人特别特别好,像他们一样好。可是,可是……”她说不清楚,抽噎了一下,长长地叹息。

      “好难啊,蒋谌。太难了。或许人跟人之间,从根本上就是不能相互理解的。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那么不同,又一直相爱的。”

      蒋谌肯定也不懂。看起来就不像谈过恋爱的样子。
      但是这种时候,有一个人能安静地听她讲话就已经很好了。

      她自顾自地倾诉着,说完了自己把脸擦干,然后举手报告,“我要去睡觉了。”
      蒋谌颔首,“去吧。”

      她用衣服兜着一堆擦鼻涕眼泪的纸团,起身倒进垃圾桶里,“这句倒是有点像我爸呢。”
      “……啧。”
      “晚安!”她皮完就跑,回主卧关上了门。

      蒋谌望着门口听了一会儿,没什么动静,应该没再躲进去继续哭了,就拿了只抱枕垫着脑袋躺下,看那篇连载小说的帖子。

      不怪许知棠带入。小说里的主角叫江琛,一举一动确实跟他很像,连某些段落里说过的话都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小说的文笔更接近于童话,讲述了江琛跟化成人形前来报恩的流浪猫小咪相处的日常,是温馨治愈的风格。

      蒋谌看下来却有些心惊。

      他小时候放学路上是救过一只猫,但当时只有自己一个人,许知棠也不在。猫没有救活,他就直接找地方埋掉了,是回了家才跟她说的。也没说那么详细。

      可小说里描写得很详细,流浪猫的品种和毛色特征都跟他记忆里一模一样。
      这太诡异了。

      此前他想过小说作者是他身边认识的人,也考虑过,或许就是许知棠精分自己写出来的。
      但现在两种猜测都走不通,他的疑心变成了对未知事物的惊奇。

      一味偏执地崇尚科学也是一种迷信。他自认不是迷信的人,却还是第一次亲身遇到这种事。

      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人同时知道他七岁时救过的猫,和二十七岁时领带常打的结是什么样。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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