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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辞行 ...

  •   这场骚乱最终竟是很快的平息了。

      沉风阁一向是众人眼中,除了皇帝之外,权力最大的地方,那日封寒栖带着阁中弟子来了宫中,虽说也是犯了带兵器入内的大忌,却算是最终平定叛乱的推手。是以众人对他的态度不一,有人对此事不满,将原本就对他有的怨念不满一股脑儿的加上此次,尽数说了出来,觉得沉风阁权力势力太大,应当削减,其实这实在是有些无稽之谈了,沉风阁虽然位高,可历来的阁主是连朝政之事,也不怎么关心的,一心埋首在阁中,心思总不知在什么上面,不但如此,几乎是每任阁主都是忠君的主儿,甚至每每到了国家有难之际,沉风阁必是首位站出,财力物力人力,尽数都奉出,阁中弟子虽是养在宫中,却是除了国事,再无被派遣去做他事。

      虽然封寒栖坐了阁主之位后,初时流言不断,但他所做作为同先前历任阁主,是无他区别的,平日里几乎无人得见他的真容,至多是从传闻中得知这位阁主嗜爱古籍,常为了一部断了痕迹已久的古书千里奔波,除此之外,为民生之事也做的不少,于是这流言不久便消散了。此次若是要谈,也只能论功不能谈及罪过的,若是他两袖一挥,对这次的事不闻不问的话,此次四皇子带来的兵定然是要在宫内杀戮见血的。

      不过眼下这事被抛之脑后。皇帝驾崩,虽才几日,然而国确实是不可一日无君的,就连那位先前在朝堂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徐丞相,自从那次称病后,便再也不见了人,直至此次骚乱被平,丞相府中才放出消息来,说是徐子潭也因病暴亡,消息一出,几乎人人惊奇,这位徐大人称得上年轻有为,不过是而立之年,说染病就这么去了,若要人相信,实在是不容易。

      陆见疏心中犹疑,先前盛旭帝一卧病在床,徐子潭就也称病不再示人,于理不合。要知这位徐大人可是有不小的野心的,这种把持朝政的好时机,他却是第一时间就称病退回了府中,甚至是后来也没有半点风声,实在可疑。

      他派去了太医,太医回禀时称那人属实是得了病不错,但尸体的样子瞧着却是不像近日才去了的。甚至已经开始腐烂散发恶臭。

      徐子潭一定是被人处理在府中,称病不过是在皇帝初病倒,众人心中慌乱之际,随意寻得一个借口罢了。眼下看来,背后之人,就是陆见熹,没了徐子潭,他在朝堂上便可肆无忌惮地插手干涉政事。

      那日陆见熹被带走后,却是再没听到消息,倒是封寒栖又来找过陆见疏一回,那个眉眼常是冰雪的人此刻却像是卸下了什么重负,那双眼不再是被寒意压满的样子,终于照进了些阳光,褐色的瞳孔温和了许多。

      他是来辞行的,手中带着装着沉风阁阁印的盒子,那头银白的发不再是随意挽着,用一根同样银亮的发带高高挽起,变了个人似的。

      “在下左思右想,眼下也只有把这印子交予殿下了,”,他已然不再自称是臣了,说话的声音也好似轻快了许多,封寒栖将手中的盒子递与陆见疏,看着他接过去了,才收回了手,绣着银叶花纹的宽袖浅浅飘起又落下,“这阁主之位,或许该换一个人,阁中弟子,在下以前的副手,唤作白羽,是个很靠得住的人,”,他眯了眯眼,心情像是很舒和,“不过,还是全凭殿下决定”

      说是辞行,他便真的就只留了这几句话,不等陆见疏说些什么,便转身要走,只是走到门边时,忽而又转过身来,极轻地笑了笑,“差点忘了,四殿下已经被白羽带到大理寺,便交予殿下了”

      这人一阵风似的来,走时也轻松的很,独留下陆见疏一个人手中抱着那盒子,一时竟是有些不知如何处理,罢了,他想,沉风阁,自然该由阁主来定下一位的人选,若是他推荐的人选,想来是不会有错的,择日便将这印子给了他了。

      这次事结束后,颇有种万物归宁后的宁静,只是这平静实在没有平息许久,从危局中捡回了命的众臣,却是开始关注那封先皇遗诏了,折子一封一封的往陆见疏这里送,仿佛是一时之间忘了他先前还是位不起眼的皇子,似乎一心只想着让他早日承袭帝位。

      那封诏书早早被陆见疏收回去,他没想到父皇会将皇位传与他,不只是这样,他甚至未曾有想过要当皇帝,这份重担忽而就落在了他肩上,实在叫人一时难以接受。

      彼时他正在书房中看着又一批送过来的折子,紧皱的眉头自从进了这屋子打开那奏折时,便再也没松开过,折子分开摆成了两堆,一面是读完的,一面待改,他虽然郁闷,却是还是耐心地将这些都仔细看了。

      书房内的烛火摇曳着,谢云栖断了盘儿绿提子,趴在陆见疏对面瞧着他,嘴里嚼着提子,看着那人紧皱的眉心,没等对方难受了,他先看不下去了,忍不住爬起来,伸手把对方好看的眉抚平了,在陆见疏抬眼看起来时,自己先深深叹了口气,倒是把陆见疏弄笑了,“叹什么气?”

      谢云栖又坐下来,伸长手臂递给他一颗提子,看着他接过去吃下了,才开口了,“其实这些都不用看了,”,他敲敲桌面,随意捡起一个奏折翻了翻,眉头一瞬间也皱起来,赶紧就丢下了,“直接当不就好了”,话毕,他眼睛忽而变得很亮,“我还是第一次有做皇帝的朋友!”,看了眼陆见疏的脸色,他轻轻咳了下,补充道,“额,男朋友”

      “不过啊”,谢云栖坐到他身边,靠着他的肩膀,笑吟吟的,“还是按着你的想法来吧”,他戳戳陆见疏的手掌,对他笑笑,”刚刚开玩笑呢,我们小陆的意愿最重要了“

      陆见疏捏他的脸,眉终于舒展开来,“只是尚未想好罢了,这是我的责任”,他低下头,将脸凑到谢云栖身边,满含笑意的眼睛直视着他,“栖栖今日怎么这么会说话?”

      谢云栖红着脸从他身边蹦起来,“哪有!我一直很会说话的好吗?”,他回到原来的位置,随手摘了颗提子放入口中,“不过要是你做皇帝,那一定是天底下顶好的皇帝”

      他撑着脸笑看着陆见疏,“是吧小陆?”

      陆见疏心里忽然暖烘烘的,他应了声,看着他笑,就着桌前烛火,看着那张被暖光映照着的脸,轻轻点头,“是”

      宋 没想到有一日会在大理寺看到四皇子。

      那个年轻人把陆见熹送过来时,宋 虽说震惊,却也不算是早有耳闻,宫中发生的那事,自然不可能是不传出来的,眼下甚至已是人尽皆知,几乎是人人都在议论那位四皇子殿下。

      他被关在深处昏暗的牢房里,身上却还是那件绣着浅浅鱼龙金纹的暗紫色衣裳,华贵的衣衫同这黑暗无光又破旧阴暗的潮湿牢房里不搭。

      很不搭。

      宋远山看着坐在那房中唯一的一张桌边的凳子上的陆见熹,他垂着眸,或是正闭着眼,光线实在是黯淡,甚至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这般情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不,不对,或许是有过些许征兆,他轻轻闭了眼,回想起那时在这个牢房的女子,她惊恐的眼神,起初不肯认罪地挣扎,以及最后咬着唇承认罪行时的苍白脸色,眼睛猛地睁开,宋远山忽而觉得心下憋闷,像是要窒息一般,那时这个心机幽深的人就在他的眼前将无辜之人拉入了无光之地。

      他深深叹口气,摇摇头,转身准备离开。宋一向自诩正直,可方才许是连他也没发现,他看陆见熹时,眼中竟是有同情之色。

      陆见熹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眼神幽深,那双眼仿佛融入了周遭黑暗的环境里,手紧紧握成拳放在那张脆弱古旧的木桌上,指间嵌进皮肉,良久,又倏地松开,他伸出两手来,煨着那根微弱的蜡烛,火光由而亮了些,照清晰了些他的脸,神色却还是晦暗不清,唯有一双眼亮着。

      应诏承位之日,选在三日之后。

      自打陆见疏做了决定,谢云栖便兴奋地很,时常跑来跑去,常去的是霓裳局,他手里在服饰册上搜寻了许多形制样式的衣裳,却总觉得不满意,其实皇帝登基要穿的衣裳,本该是交于霓裳局全权办理的,可陆见疏见他有兴趣,便依着他,笑着告诉他万事都依他,有了正主的保证,某人自然是更加肆无忌惮。

      不过总体的还是得由霓裳局来定,谢云栖虽说来了兴致,可他其实对服饰设计什么的,是没有什么太多了解的,不过是想将自己的一些想法告诉霓裳局的人,看着真正专业的人士将他的想法画在了图纸上。

      这几日陆见疏自然是不可能闲着的,有大堆的事情要准备,除此以外,虽是还没有真正的做上皇帝,大臣们积攒了不知多久的折子都一股脑的往他这里递,常常在书房里一待便是一整夜。

      他自己其实没什么,可把谢云栖心疼坏了,不止一次地指着他眼底下明显重了些的青影叫唤。当然,常常是先吐槽那些大臣们为什么每日都有这么多的事情要上奏,接着便是指着某人的脑壳儿责备他那些大臣没有谱,这么他自己心里也没有数,这几日他嘴上常挂着的话除了‘衣裳做好了吗’,就是对着陆见疏说的‘难道折子隔夜了还会过期吗?’

      自然,折子是不会过期的,不过是陆见疏一向不喜欢拖沓,早些做完,心中了无负担,也可以早些做其他的事情。比如缠着谢云栖。

      眼下虽然是每日都要听着谢云栖唠叨几句,但他其实不但不嫌烦,心里还十分受用,常常面上一副委屈神色,心里美滋滋偷着乐——他很喜欢看这人为自己忧虑担心的样子,这样不加掩饰的关心,是无法拒绝的温暖与爱意。

      手上略一停顿,一滴浓重的墨汁便集聚在笔尖,跑到了今日最后一个折子上,黑黑的墨迹盖住了他方才批在上面的字,算是作废了。

      虽说是这样,可他心情还是愉快,甚至还提着笔将那块儿黑色痕迹描画了几笔,一朵栩栩如生的黑梅便跃然纸上,陆见疏满意地点点头,搁笔合了折子,门恰好被推开。

      谢云栖手中端着一个小盘,一进门便是皱着眉,陆见疏却是撑着脸等着他进来例行的唠叨。果不其然,谢云栖方才放下了手中的小盘,就坐在来瞪了他一眼,目光在桌上堆地极满的折子上扫了一眼,将手底下那盘子中盛着的一碗小粥和一盘点心端出来,往前边推了推,没好气道,”怎么还没饿死呢“

      那小粥看着很是可人,糕点也是热乎着的,他常爱吃的一种。陆见疏笑得眼睛都要眯起来,他撒娇似的把人的手拉住,扯着不放手,“因为在等栖栖喂我”

      谢云栖哼了一声,收回了手,“改完了?这已经是你第三次忘了吃饭了,”,他叩叩桌子,故作严肃道,“下次再忘,你就饿着吧”,他指指那小粥,“快快快,一会儿都要凉了!”

      点心散发出香喷喷地清香,陆见疏这次也没再纠缠,打开盖子,舀起一勺来,轻轻喂进口中,他确实是饿了。

      这粥和点心都是普通的,可今日却是格外好吃,他肚子空空,吃得也快,带来食物的某人十分贴心的,最后递给他一张手帕,“擦擦”

      现在是切切实实的春日了,晚上也是温和的,他们坐在檐廊下,相倚靠着,看天上那轮弯月。

      谢云栖靠着身边人的肩膀,看月亮看到眼睛睁不开,迷迷糊糊间他好似蹭了蹭陆见疏的胳膊,意识完全沉下去时,他感觉到有人将他抱起来,放入了温暖的榻上,接着便落入一个怀抱里,额间隐约着传来一丝温热的触感,像是撞上了一瓣儿细嫩的花蕊。

      “晚安”,他听见陆见疏用从他口中学来的话笨拙的道。

      嗯,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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