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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乱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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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剑的背影逆着光,那把长剑从被后明明是看不见的,那剑身上反射的光却是挡不住,冷然地将人穿个通透。谢云栖紧紧攥着拳,指甲钳进肉里,他咬着唇,心脏也凉起来。陆见熹说了多久,谢云栖便听了多久,他早便来了宫了,迟迟没耐住他软磨硬泡,终是抵不过他,也随着他来了。
迟迟此刻也皱紧了眉,却是伸出一只手来按住谢云栖的肩膀,轻轻拍了拍,低声唤了他一声。
不是不被人宠爱,是无人可以宠他了。那时他才多大啊。那句话轻易地便从陆见熹口中说出,落在他耳里,已然是血液也要冷的僵住,更惘论陆见疏了。
他们此刻站在宫墙后,借着红墙掩着自己的身影,将先前发生的一切尽数收在了眼中,谢云栖想过此次进宫来时不会十分容易的,却也未曾想到竟然是已至这般境况,已经到了动兵的地步。
那把剑还指着陆见疏,举剑的那人却是忽然得了什么趣味,不用手中利器步步紧逼,反倒是口中不停地说起话来,脸上竟是疯狂的神色,纵使带着笑容,也让人更加心惊,“怎么样?我的好弟弟,恨我吗?”,他怪异的笑了笑,继续道,“怪只怪那把匕首太钝了,本该一刀了解,却硬是要我插了许多下,啧啧啧,“,那双眼里满是阴鸷,他一字一句,阴狠地道,“可真是命大”
“够了!”,陆远压低声音,略走近几步,握着拳看着快要失去理智的人,“陆见熹,闭嘴!”
可那人却是听不见似的,看着陆见疏已然已经不对的脸色,面上却是笑意更甚,“那场火也烧的不够旺,”,那笑又突然敛去,换成一种怨恨厌恶至极的神色,“没有烧死你这个祸害!”
他的声音不小,周遭的人将这些全数听了去,议论声渐渐传来,多是震惊之言,还有许多指责痛骂。陆见熹回头阴狠地看他们一眼,“闭嘴!”,他朝那些早早立在一边的军队示意,“都愣着做什么!”
黑衣兵士全都动起来,抽出腰间佩剑,将众臣团团围住,陆远也被驱着站在了一处,只好咬着牙紧紧看着还在对峙着的那两人,一时之间,周遭里都噤了声。
他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复回过头,却看见本静静站着的人忽而向前埋进了一步,那剑尖几乎要碰上他的胸膛。
陆见熹眯起眼,低声道,“别乱动!”
可这人却是没有听到一般,又向前一步,这一下,那剑便是切实地抵在了他的胸口,隔着一层薄薄的衣物抵在心脏的位置。“这么想死?”,陆见熹神色略有一刹的惊异,但转瞬即逝,很快便恢复了阴厉的样子,他握着剑的手紧了些,将那长剑向前几分,”成全你便好“
温倦风尘仆仆地赶来时,看到的便是这般混乱的景象,他看着手中执剑的陆见熹,面上一惊,快步走了过去,站在距他几米处,几乎是用严厉的口气喊了他,“殿下!你这是在做什么!?”
这二人此刻却都像是失了理智一般,要杀人的同受胁迫的都不退一步,就那么横在那里。
陆见熹抽出眼来看了温倦一眼,轻轻唤了声先生,却是没了下文,将目光又投向了剑抵着的人,只是那剑没再往前深入,就堪堪停在那里。
温倦紧盯着那剑,见到利器尚未伤了陆见疏,松了口气,谁料下一刻,本该是正常冷静些的陆见疏,却是硬生生地往前走了一步,那剑便顺着他这一动,穿透了薄薄的衣物,衣料破裂的声音在这种时刻似乎格外清晰,几乎落在了四下里所有人的耳中,就连陆见熹也惊了,他自然没有要在此处直接将他杀了的意思,可……他抬眼看着对面这人,看疯子一般,“陆见疏!”
谢云栖远远望着,心里担心极了,看到陆见疏突然疯了一般往那把剑上靠,没忍住喊了一声他的名字,这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们所站的地方算的上隐蔽,在这般混乱的境况下,本是没有人会注意这样一声在这时候无关紧要的呼喊的。可陆见疏却像是听到了一般,脚下步子顿住,扭过头来,甚至精准地往他所在的位置看过来,而后轻轻弯唇笑了笑,这一笑却是把谢云栖看傻了。
这人是要做什么?疯了么!
陆见疏回过眼来,盯着面上惊慌的陆见熹,忽然轻声道,“怎么了?四哥,不是要杀我吗?”,他抬脚,又要往前走,眉眼却是渐渐弯起,“不是做梦都要杀我吗?”
剑往里刺了一寸,几乎能听到穿透皮肉的声音,陆见疏却是什么都没感受到一般,脸上的笑意未减,“机会给你了,嗯?怎么不动呢?”
陆见熹被他这动作吓到,退后一步,手中的剑错开了身体,拔出来时尖端还带着丝丝红色的血迹。他咬着牙看着那血,是了,本就是他要杀的人,既然他这般急着要死,那便死好了。他手上用了力,忽然将手中的剑向前用力刺去,却是被陆见疏生生用手接住,接着他用力将剑一抽,陆见熹重心不稳,很快便被扯到那边,膝弯被踢了一脚,急剧的痛感袭来,他一个踉跄,弯下了身子,接着腰部也被击中,手中的剑离了手,他被压着跪倒在地,利剑抵上了脖子。
身后钳制着他的人弯下腰来,声音似乎带着轻松的笑意,“皇兄,我可给你机会了,你不杀我,那没办法,”,他轻轻叹了口气,凑近他耳朵,”我只好杀你了“
剑身的寒气侵在脖颈间,陆见熹咬牙,身下挣扎了几下,“陆见疏,真是好样的”
陆见疏直起腰,微微一笑,用所有人能听到的声音道,”那是自然“
黑甲军队已然慌乱了起来,却还是坚持拿着手中剑,被包围在中间的人被紧紧缩在一个小圈,一个黑甲士兵手中的抵在一个老臣的脖颈上,转向这边,威胁道,“快放了殿下!”
眼睛淡淡扫了一眼,陆见疏动了动手中的剑,那剑便立刻像手下的脖颈处靠近了许多,已经触上了皮肉,陆见熹很快发出一声短促低微的闷哼,却是很快住了嘴。
那拿剑威胁的士兵脸上的表情很快变了,手上的剑也松了许多,眼睛一直看着被剑抵着的陆见熹,想要从主子这里得到些许指示似的,几近于渴求的眼神,嘴上却是不泄气,“这里的人尽数都在我们手里,还不快放人?”
其实陆见熹带来的人马很多,要是今日来硬的,这里的所有人必然只有死路一条,只是…… ,他抬眼看了温倦一眼,那一眼实在是有很多东西,原本忧心皱眉的温倦脸上表情忽然怔楞起来,他很少有这般的样子,脸上那副平日里常有的对万事万物都知晓透彻一般的神色这时候却是没有了,那双眼静静地看着陆见熹。
像是突然狠了心一般,陆见熹扭过头来,只是身体还未动,便被身后抵着他的人一把抓住了肩膀狠狠地往后拽,剑离他远了些,陆见疏俯下身来,几乎是用有些厌恶的语气道,“皇兄就这般没出息吗?这种时候只会寻死?”
这般嘲讽的话语自他口中说出,对陆见熹来说无疑是催怒的药,他抬起头仰视着居高临下的人,恶声道,“六弟陪着我我死不就好了?”
陆见疏冷哼一声,按住他的头,将他的脸按回去,眼睛从温倦身上扫过去,看向那个还是不肯放下手中兵器的人,轻轻启唇,“如何?”,他脚尖点了点地,示意他看自己身前的人,“你们若是愿意陪他一起死,本王是没什么意见,”,他忽而笑了笑,“也不对,眼下好似是你们人多,”,摇摇头,手上用了些力气,手下的人很快传来一声低哼,“不过,想必很快会有援军来此,到时也不知是什么境况呐”,他轻轻低了低头,看着跪倒在地的陆见熹,继续道,“此刻投诚,兴许还能留着一命”
他口中的援军在何处尚且未知,可这般平淡镇静的说出这话,倒是很能唬人,况且,他说的也不假,这么些时候,不可能没有风声走漏出去,或者说这位六皇子定然是有准备的,手中的举剑的那人手上的力气又松了些,手中剑将要放下时,却有一道声音自身后传来。
温倦不知何时离开了众人视线,他一个看着儒雅富有书生气的人,此刻却是手中持剑,而他手中抓住的,竟是谢云栖。
“且慢”
陆见熹眼里闪过一丝光亮,身体再没先前紧绷,他得意地笑着,发出低沉的笑声,头被狠狠压下来,头顶传来狠厉的声音,“闭嘴!”
谢云栖心里懊悔的很,他方才被不该耐不住心从那处隐蔽之所出来的,谁料想到刚钻出来,还没到这战火的中心,便被人一把抓了去,下一刻便被剑抵着脖子押到了这里。而且很显然,他现在成了个程咬金。
该死,刚刚该听迟迟的话,就不该着急出来的。
这该是活到现在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
温倦手上的力道其实是很柔和的,但无法掩盖的是那把锋利的剑就真真切切地抵在他脖子上,他咽咽口水,想要回过头去看看迟迟,却被温倦按住了肩膀。
“谢公子还是莫要乱动,”他说话时语气温和,手上的力道却是一分不减,“六殿下,”,他唤了陆见疏一声,“四殿下不过是太过偏激”,顿了顿,他才继续道,“还望殿下先松了他”
这下子原先松了气的将士忽而又气氛高涨起来,陆见熹唇角勾起笑来,几乎是轻蔑地看着面色不虞的陆见疏,哼了一声,“这位我可还记得呢……”,话没说完,身后的人毫不留情地将他按到地上,声音甚至称得上凶狠,“管好你自己吧,四哥”
他起身,看着温倦,“温先生?”,像是确认一般,他又重复一遍,“没记错吧?”,而后不等他回答,看着谢云栖,道,“温先生当是知书达理,眼下拿着这般污浊的东西,是不太像话”
陆见熹哼笑一声,被压得更用力,他弯着腰跪在地上,咬着牙,脸上的表情是万分的憎恶,却是不再多言了。
谢云栖这时候是不敢再动,连话也不敢多说,本来便是他坏了事,心下愧疚,加之冷兵器就在自己眼前,这般近距离地接触到这东西还是第一次,实在是难能不害怕。
偏生这时候又来了些人,不多,却是看起来个个精英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