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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顾萧只得一日假，次日一早就喊上李鸣空，预备一起上了城楼看看战况。
“不急。”李鸣空正在慢条斯理擦着剑，“今日叛军不会攻城。”
顾萧脚步一停：“为什么？”
“你还不知道吧，尹子琦死了。”
“啥？！”
那一瞬间，顾萧以为自己幻听了，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根本没睡醒、还在做梦。
因为天天心里念叨着尹子琦的那点子破事，所以做梦都能梦到这死对头了？！
“是昨天下午的事儿。”
对于顾萧的失态，李鸣空自是一点儿也不意外。
毕竟他们想弄死这家伙时日已久，久到早已成了一块心病，且是心腹大患，不除之不得后快。
“谁干的？！”
“你弟弟啊。”李鸣空扬起大拇指，颇为自得地说，“我师弟。”
轰天巨雷顾萧只觉眼前一黑，差点儿没晕过去。
李鸣空仍旧喋喋不休：“放心，阿霁他没事儿，没下去砍杀，是在城楼一箭射中的。”
射……中……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顾萧哆哆嗦嗦问：“确定那就是那尹子琦？”
“若不是尹子琦，今日叛军也不会偃旗息鼓，说起来这法子还是盈盈想出来的。”
李鸣空越想越觉得意，自家表妹聪慧过人、自家师弟百步穿杨，他教出来的果然都是厉害的角色，这两人也定是天生一对、天作之合。
“怎么动的手？”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杀城下三千反贼，也不如除去一个尹子琦来的紧要。
昨日，李鸣空他们正在城头。
张巡大人一身盔甲，振臂高呼：“逆贼乌合之众、不足畏惧，只要上下齐心，必能打退贼逆！”
李鸣空也说：“兵不在多在精，将不在勇在谋。贼众寡谋，贼骄则无智，乌合之众少谋且犯上作乱，必败无疑。”
话虽这么说，但打仗可得真刀真枪，光打嘴仗那没用的，尹子琦也不会被他们喷死。
“哥？”
李鸣空回头，怒斥：“你怎么来了，不要命了你！”
说着，一把把盈盈整个人拎了出去，这城墙上流矢无数，随时都能要了这丫头小命。
“快给我滚下去！”
“哥……表哥，我是来献计。”
李鸣空：？？？
“听月骨朵说，你们是想杀尹子琦。”
“这还用听说，大人下令，凡能杀尹子琦者，连升三级，满城皆知。”
“表哥，我有一个小小的、并不成熟的想法。”
她一伸手，只见掌心一根草箭。
李鸣空晒：“就用这个杀？！”
“不，用这个来找。”
敌军人数众多，如何在其中寻到一个尹子琦，自然要搞出一件凸显他的事来。
当下睢阳城内本就物资短缺、众所周知，且睢阳的短缺和之前太原的短缺还不一样。
睢阳是真的缺。
毕竟太原的守将是大名鼎鼎的李光弼，而睢阳城内只有区区一个张巡，这其中太多门道也是不好言说。
但是即使如此，睢阳城内这八千将士们意志坚定、奋勇杀敌，尹子琦急于邀功，兵临城下，凶猛攻击，仍是折损众多、十分头疼。
“表哥，以此蒿草为箭射向城下，会如何？”
“他们一定以为咱们的箭用完了呗。”
盈盈神秘一笑：“然后呢？”
李鸣空眼前一亮，然后……他们自然是要去报告尹子琦的……
没错，循着这蒿草之箭，那人就是尹子琦！
李鸣空即刻把此计报给张巡，张巡当机立断：“立刻准备蒿草箭。”
一切准备就绪，李鸣空让几名目力极佳的箭手，隐藏高处盯着草箭。
果如盈盈所料，千军万马之中一下子就盯住了一个人。
“是不是尹子琦？”
“就算不是他，也定然是个厉害角色，杀一顶百。”张巡下令，“动手！”
“不成。”箭手摇头，“太远了，射不准。”
“我看看。”李鸣空目测了一下，至少四十丈开外。
他自己箭法也不错，但若要准头，最多二十五丈。
张巡沉声道：“盯住人，一旦进入射程，即刻射杀！”
李鸣空想着，尹子琦此人虽然小心谨慎，但发现城内已无利刃了，兴许会放松警惕，接近城墙。
却不料这厮贼的很，只是站的远远的，指挥攻击。
李鸣空暗骂：“果然是只老狐狸。”
盈盈提醒：“不能再等了，若他回过神就来不及了。”
这法子可只能用一次，尹子琦也绝不会再上当了。
李鸣空咬牙：“不论成败，都要一试，去喊阿霁过来。”
说起来，顾云霁的箭法还是他亲自教的，这小子天生臂力强悍，说不定有机会。
“师兄？”
顾云霁大步流星上来，李鸣空指着城下一人问：“射的中吗？”
顾云霁定睛一瞧：“没问题。”
他答应的这么痛快，李鸣空反而不信了：“你瞧仔细了，这可有四十丈。”
“不止四十丈。”
顾云霁反手从大麾下抽出一柄大弓，脚踏墙砖、搭箭入弦，弓开如满月，箭去似流星，一箭正中尹子琦左目！
……
顾萧：？？？
“这就……成了？！确定尹子琦死了？”
就算是射中了，但毕竟太远，杀伤力有限，未必就能射死人的。
“就算侥幸不死，也是重伤。”
顾萧还是不敢相信，什么弓能射四十丈？
“弓呢？我看看。”
唐军是装备弓箭的，一曰长弓，二曰角弓，三曰稍弓，四曰格弓。
长弓以桑柘，步兵用之；角弓以筋角，骑兵用之；稍弓，短弓也，利于近射；格弓，彩饰之弓，羽仪所执。
这其中，角弓最为惯用，射程绝对超不过三十丈。
“就这弓。”
顾萧顺着他目光看过去，旁边一柄大弓，与长弓角弓都明显不同。
他拿起来比了一下，此弓身长三尺三、弦长二尺五，摸上去不知是什么材质。
他简单拉了一把，果然，这绝对不是这个时代的弓。
“这是什么弓？”
“神臂弓。”南海从后面走了上来，一把拿走那大弓，随手往火堆里一丢。
“你！”李鸣空大惊，“你怎么……”
“你们早晚会有这弓的，不过不是现在。”南海呵呵，“怎么，拿宋弓杀唐兵，一个还不够？”
神臂弓严格意义上算是弩类，是宋神宗熙宁年间发明的，距离现在还有四百多年呢，都改朝换代了。
其以檿为身，檀为弰，铁为登子枪头，铜为马面牙发，麻绳扎丝为弦。射三百四十余步，入榆木半笴，乃是宋军弩手的制式兵器。
李鸣空也是猜到此弓非比寻常，才偷偷藏了下来，没让它在外头大肆传播，对外只说顾云霁大发神威、百步穿杨。
顾萧神色复杂，刚要开口，南海就否认三连：“不是我给他的，不关我事，我也猜不到他会这么干啊。”
此时顾萧只想抱头长叹，本来他都想好了，撂挑子看天。
这几日啊，他就扛着箭桶，端坐于城上，也不用瞄准，抬手随便乱射。
想来那命中注定之箭，一定能在千军万马之中精准找到尹子琦的那只眼睛。
若是寻不到、射不中，那也是天意使然，别无他法。
结果……
这到底是天意还是人为？！
南海说：“人为也属天意。”
顾云霁丝毫不知，自己已然在史书之中写下了一笔。这一笔纵然算不上浓墨重彩，至少也是根骨分明。
眼下的他只觉自己厉害大发了，一箭封喉、可歌可泣，且与盈盈文武双全、珠联璧合。
所谓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说的就是他俩。
大哥喊他过来的时候，这小子脚步都发飘，跟踩在云上似的。
顾萧伸手掐住他后脖子，指着火堆里的那堆黑漆麻乌的玩意儿说：“那个你是从哪儿来的？”
顾小弟奇怪：“星环给我的。”
南海：？？？
星环倒是承认的痛快：“没错，是我干。”
顾萧气急败坏：“我跟你有仇，你三番五次陷害我们？”
“上一回引你们去太原，是我的错，所以这次我是来弥补的，让一切回归正轨。”
顾萧简直想给她一拳，回归你妈的正轨啊……
南海在后面摸着下巴：“好了好了，事儿都已经这样了，反正他射杀尹子琦用的也是顾云霁的名字，殊途同归而已。”
“不行不行。”顾萧来回转了好几圈，突然就抱住南海，“娘子……”
“叫老婆。”啥娘子，听着跟唱戏似的。
“老婆，既然咱俩已经……那阿霁那也算你弟弟啊。”
“直说吧，别打地球人的感情牌。”
“城破之前带他们走，行吗？”
“好。”
顾萧一愣，没想到南海会答应的这么痛快。
南海捧住他的脸，仔细端详片刻，突然吻上了他的唇。
这原本是一个再温柔不过的拥吻，直到南海不知道有意识还是无意识地，在他唇边轻轻吹了口气。
这应该是一口仙气啊，但从本质上来说，明显更接近煤气或者天然气，瞬间就把两具身体给点燃了。
两人的舌尖立刻纠缠在了一处，就像两根打了死结的绳子，越缠越紧、越紧越缠，分也分不开、辨也辨不清。直到两人都浑身无力到瘫软，这才迫不得已分了开来。
南海眼中水光迷蒙，她摸着心口：“顾萧，你知道么，书是死了、人是活的。”
“知道。”
“不，你不明白，现在你还活着，你还没有成为他。所以，忘了那些吧。不要拘泥于书上写的，想做什么就去、觉得对的就去做、不想做的就不做……”
“可你不是说过么，历史是不能更改的。”
“历史不能更改，但万事我给你兜着！”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