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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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喝玩乐闹了一阵子，夜色已深，唐一号收拾了一个房间让伤号先歇息了，盈盈自然得陪。
月色如水，山林间的夜晚分外寂静。
月骨朵看着屋顶：“你哥好凶。”
盈盈也心有余悸：“别说你了，我也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火。”
虽然表哥年纪是大一些，又常年在外打仗砍人惯了，但是对下头的弟妹向来亲热。
她自小惹事，上房揭瓦简直就是家常便饭，也没见过他这么生气的。
在她印象中，上一次表哥发这么大火，还是去年小顾他亲哥的坟被掘了。
那天，她可真是结结实实被吓到了。
当时，她刚从西市买了筐樱桃，人家不送货，想让小顾去给她搬回来。结果一进门，哐当一把大刀就那么摔在她面前。
表哥一贯是泰山崩顶、面不改色，但那天他整张脸都是铁白铁白的，怒火仿佛从眼中直直烧了出来。
她还没来得及吭声，就被表哥手下人给拉走了。
“什么掘坟，我怎么不知道？”
“就小顾他哥呗，当前和我表哥一起去打南诏，后来死在那边了。”
十年前她们都还太小，很多事都不清楚，而且中原实在太平太多年了，久到很多人都认定自己可以老死不问战声了。
两人又随便说了两句，月骨朵昏昏欲睡，刚要进入梦乡，就听身边人一锤床坐了起来。
“又怎么了？！”
“没事。”盈盈咬牙，“你睡吧。”
月骨朵翻了个身，莫名其妙。
盈盈气的牙疼，她说怎么今天李鸣空这么不对劲儿，敢情是为了顾云霁。
那小子最近和表哥不服软，表哥就心生一计，当着他的面儿打骂自己，这是给他那小子台阶下呢。
他当自己是什么？
盈盈简直气死，李鸣空，你到底是不是我亲哥！
她为啥看顾云霁横竖不顺眼，还不是因为表哥对这臭小子太好了。
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有什么好的稀奇的东西都拣他先来，简直是好大一尊金佛供在家里头。
你说她能不吃醋吗？
凭什么啊？！
外面，顾云霁一个鲤鱼打挺、直直坐了起来。
因为南海独占了另一间房，他们仨只能在外头凑合了。
唐一号还没来得及反应，顾云霁就像大猫一样一下子扑了过来。
怎么……怎么回事……
李鸣空没深睡，人一动他立刻就睁眼。
哎，又来了……
“不好意思，我师弟他喝多了就容易抱人，你给我下来！”
李鸣空上下其手，连拖带拽。
但他越拉越扯，小顾就跟条八爪章鱼一样抱的越紧，唐一号感觉整个人要被他给勒死了。
“你给我下来！”
“不要……大哥……”
人喝多了容易口齿不清，但这一声大哥特别的清晰，李鸣空的手一下子就僵住了。
“大哥……大哥……”
别管小顾是不是真喝糊涂了，反正现在他睁着眼，眼中还带着汪汪的水意，像小狗一样，眼巴巴望着唐一号，一声又一声地叫大哥，直叫唐一号眼眶发红。
“大哥，你跑哪儿去了……”
李鸣空攥紧拳头，突然用力一下子把人给硬扒了下来，粗暴地用根布带子反剪双手，丢在一边。
在地上折腾了好一整子，顾云霁才终于沉沉睡去，还打着点儿小呼。
这一时这一刻，唐一号竟分不清，现在到底是哪年哪天哪月了。
上一次他们三人在一处似乎不过是一年之前的事儿。可十年，竟就这么弹指一挥间了。
鸣空没太大变，只是整个人的轮廓硬朗了很多，仿佛在粗糙的砂石堆里滚了几百遍。
若说十年前他还只是个少年将军，如今则完全可以独当一面了。
而云霁，他长大了。
唐一号是眼睁睁看着他，从一个吃奶的娃娃、长成一个撒尿和泥的小子的，然后就这么一眨眼，他已长成了自己曾经了模样。
其实，盈盈她们发现这所谓的“蝙蝠妖”也不奇怪。
因为这段时间，他几乎天天要放一架无人机出去，有时候一架不够还两架。
也不干别的，就是盯着阿霁一个人。
看他晨起练枪、靶场射箭，看他找了个角落撒尿，看他和鸣空打闹、和盈盈嬉戏。
看着看着，他常常就潸然泪下了。
他伸出手，想摸摸弟弟的脸，但指尖穿过虚拟屏幕。再清晰、再真实，那也是假的。
但今天，他终于能够摸到活人了。
李鸣空客气：“唐兄弟，真不好意思啊。”
“没什么，管教弟弟不容易吧。”
“平时倒还算听话。”李鸣空抿嘴想了想，“唐兄弟是不是去过蜀郡？”
“嗯。”唐一号心一紧，“是呆过两三年。”
李鸣空看了他一眼，眼神中有审慎的味道。
他自己也觉察出来了，低头伸手给小顾拉了拉被子掩饰。
眼神是警惕地，但话语之中还是有些许的苦涩和回味：“你与我一个故人，有一些像……”
故人配顾萧，是挺应景的。
虽然此时他只能是唐一号了，但他还是一颗顾萧的心。
顾萧盘腿坐下来：“你想说说？”
南海的飞船上有许多排遣寂寞的利器，其中有一样，她称为烟。
细细白白的一卷，放在一个方方的小盒子里。
南海在桌角一磕，叼出一支来。
这时候他一般会配合地给公主殿下点上火，青烟袅袅就这样漫无目的的飘散开来，似梦似幻。
他问：“什么感觉？”
南海：“很宁静，感觉世界很美好。”
顾萧不知道是真是假啊，但她的表情确实看起来像是很享受很从容的，□□。
“来一支？”
仙人赐仙丹，他当然从善如流的同意了。
“不对，你得吸进肺里。”
顾萧照做了，但是，恶心、痛苦，头昏脑胀、四肢无力……
该不会是毒药吧？！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可以算是一种毒药。不过它杀人的过程十分漫长，可能需要几百年哦。”
顾萧：？？？
南海有事没事就要来一根，还给他普及他完全没兴趣的财政知识。
“以后它会成为一种商品，家喻户晓，必不可需，就跟盐、茶、糖一样，官营的。它的税收甚至可以覆盖军费开支，还绰绰有余。”
顾萧震惊了：“那不如现在就开始种？”
南海回屋翻了一下《世界史》，回来叹气说：“再等一千年吧。”
就眼下美洲大洋洲那鸟不拉屎的破地方，她才不想去呢。
虽然顾萧是真的不抽烟，但他居然可以神奇地共情到，南海抽烟的快乐。
用她的话来说，她抽的不是烟，是寂寞。
现在，此情此景，他觉得应该给李鸣空一支烟。
南海说过，公共场所和室内禁止吸烟。
长夜当空、月朗星稀，李鸣空靠着外墙，皱眉瞅着手里的细长白卷。
顾萧解释：“一种来自西域的烟草。”
其实应该是——一种来自未来的快乐吧。
他熟门熟路给点上火，李鸣空照着顾萧教的，把烟夹在两根手指间。
山间夜风簌簌刮过，还夹杂了点点残雪。
火苗一闪一闪的，他赶紧拢起手盖住，这不学自通的姿势，就是南海见了也得竖起大拇指，赞一声到位。
“你有兄弟吗？”
“有。”
“他们好吗？”
“应该……挺好的。”顾萧随口说，“这些年也算天下太平吧。”
李鸣空脸上露出一种讥诮的冷笑来，烟他并没有抽，只是任由青烟在指尖飘飘荡荡。
是啊，国泰民安、天下太平。
“还没问唐兄弟，来洛阳有何要事？”
“嗯……”
“在下洛阳一个小小团练使，兴许有什么能帮的上忙。”
顾萧随口胡诌：“也没什么，四处游历而已。”
“那也该在城内歇脚，实在不行，也得在农户家中借宿才是，怎么……”
“一时耽误了。”
“此山可不太平，听说是有妖的。”
“哪有什么妖。”顾萧干笑，“怪力乱神而已。”
“哦？”李鸣空突然伸手把烟掐了，“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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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李鸣空四人便告辞下山而去。
到了山脚下，已经有一辆马车，几个士兵等在官道旁。
月骨朵当仁不让先钻了进去，终于又躺回了香软的锦绣之中，只觉身心舒畅，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盈盈却不上车：“表哥。”
“你们先回城。”
“不，我在这儿等你。”
李鸣空脸色稍霁，也不说行不行，就和小顾转身往山上去。
“唉！”月骨朵探头出来，一脸茫然，“他们去哪？”
“捉妖。”
“什么……什么妖？”
“蝙蝠妖。”盈盈没好气地说，“昨天那两人有鬼，你看不出来？”
月骨朵：……
“昨晚我和表哥就发现他们二人不对了。”
“不对？他们人挺好的，还给我包扎伤口呢。”
“你搞搞清楚，你是被蝙蝠妖所伤，若不是它们伤了你，何必要他们包扎。”
理儿是这个理儿，但是……
“他们……不是守林人么？”
盈盈呵呵：“他看你我的衣裳不像采药的，那你看他们像守林的吗？”
守什么林子穿那么华贵，皇家园林吗？
这也算了，谁还没点儿隐藏身份什么的。但她在屋里瞎溜达的时候，踩着个东西，随手捡了起来。
小小的、圆圆的、硬硬的，她没见过摸着十分精致。
凑到眼前，咦，怎么跟那个奇形怪状蝙蝠精手感很像啊。
似乎去年冬天，也听闻长安城中闹了好一阵子的妖精，甚至都闹到宫里去了，折腾的禁卫军鸡飞狗跳，还专门请了西域驱魔师，说是有类似长了翅膀的鸟妖。
这鸟妖和蝙蝠精……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他们在洛阳，蝙蝠精就在洛阳。
他们在长安，鸟妖就在长安！
真这么巧？！
由此，她就开始格外留意唐一号和南海了。
这两人，看身形瞧肤色观举止决不可能是一般农户商户什么的。
月骨朵还跟她说，南海身上带的香饼，是以雀头香混合白蜜制成，虽一时闻不出是哪家的，但绝不是便宜货。
喝酒的时候，她摸了他们的手掌，掌心柔软无茧，没有练过武的、也不像读书写字的。
盈盈犯愁了，这到底什么来路？
听口音，不是官话，也不是长安一带的秦语。
尤其是那个南海，口音着实古怪，根本听不出来哪里的，唐一号却有一点川东一带的口音，和顾云霁挺像。
但是，表哥一来，他立刻就收了口音，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还说自己是什么……外星人？克隆人？什么鬼。
她知道月骨朵神经大条，就悄悄把这事跟表哥说了。
李鸣空长了眼睛也不傻，自然早就有所觉察。
不说别的，就那个南山北海看言谈举止也不是普通人家，孤身一人在山上，还不带侍女随从？
他原以为整个洛阳，敢不带侍女随从就出门的小姐只有他们家这两位呢。
“他们是不对，但……”
你管人家对不对错不错啊，人家又没动你们，还救了你们，你现在还一脸正气要拿人家，简直恩将仇报、脑子有病。
“万一他们……有什么企图……所谋是什么大事呢？”
李鸣空无言以对，大小姐你这是话本子看多了吧。
说实话，虽然他大小也算洛阳一个官儿，但也完全不想管这摊破事的。
好奇心会置人于死地吗？会的。
爆棚的正义感更会。
但他知道，他若不管，盈盈那一根筋的铁定就要撸起袖子自己上啦。
到时候一个不留神，给她擦屁股的重任就会当仁不让落到自己头上。
为了省事起见，他说：“我去。”
他还专门叮嘱，“这事你不用管了，明天你们下山，一切由我解决。”
盈盈当然很想旁观，但好歹有些自知之明，晓得不能
添乱。
听到这儿，月骨朵不高兴了：“既然如此，怎么昨晚不动手？”
磨磨蹭蹭的还等到今天，亏你们昨天能睡得着的。
“这不是你还伤着嘛？”
“我是肩伤了，不是手断了！”月骨朵翻了个大白眼，“那咱们怎么办，就在这儿干杵着？”
“放心。”盈盈肯定地说，“有我哥在，必然手到擒来。”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