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奴》犹斐

18、神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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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惊弦心下一凛，她曲指轻叩了下车壁，马车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最后停住。

　　间杂的抽气声不甚明显的出现在周遭不远的地方。

　　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停了，马车稳稳停着，垂坠的车帘将车窗四角遮盖得严严实实，但车内的人却能从稀薄的帘幔间窥见外面模模糊糊的影子。

　　他们不动，外面的那片黑影也是一动不动，两厢无声地对峙。

　　一旁，无忧沉吟半晌，指间一枚符咒隔着车壁送了出去。

　　那是修士之间最常用的探听符咒，无忧轻轻揉搓了一下指尖，不多时人群中的声音便悉悉索索在车内方寸之间回荡开来——
　　“又有人来啊。”
　　“但他们好像是自己来的欸。”
　　“如此大不敬。”
　　“唉……”
　　“神殿已经很久没有人来参拜了，仙人想必不会在意。”
　　“哦？那……”这声音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兴奋，「哦」的那声，尾音有些微颤抖。“我们上前，去迎一迎。”

　　这话说得颇有些没头没尾，听得人一头雾水。细碎的脚步声距离车帘越来越近，惊弦余光瞥见无忧收回的指尖：“又……”
　　她低声道：“阿烬应当在我们之前。”

　　无忧眉心微拧，闻言扭头看了惊弦一眼，然后嗯了一声：“我们是自己来的，那离烬呢？”

　　脚步声在车帘外停下。惊弦眼帘半掀，隔着车帘凝视着车外那几道模糊的人影，语调脆冷，说：“大概是——被他们「请」来的吧。”

　　话音刚落，她掀起隔开车厢内外的那道薄帘，车外站着的是几个黑巾黑袍的枯瘦人影，即便周遭无风，那身宽大黑袍穿在这几人身上仍旧显得空空荡荡，像是田间地头农人们随手支起吓唬鸟雀的竹木支架罩上了人的衣服，难免给人一些阴气弥漫的感觉。

　　这几人当中，最前面的那位正高扬起手，准备叩击车壁，只是那股力道尚未落在车壁，倒是被投在身上的那道视线惊得怔了一瞬。

　　只是那怔忡消融得飞快，几乎眨眼之间几人面上便带了一副和善的笑，仿佛刚刚的愣神只是惊弦和无忧的错觉。

　　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并未着急当先开口。

　　惊弦直觉这地方不大寻常，却也并未过于担心。一来，无忧腰畔的灵音自始至终没发出过示警；二来，离烬手上的那枚骨戒本也不是等闲之物，骨戒有灵，危急之时自会护主。

　　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面前的这些又是些什么人，他们口中所谓的‘神殿’拜祭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惊弦觑着一窗之隔的几个瘦削人影，这些人既然主动迎了上来，打得又是想让他们参拜神殿的主意，那自然会率先透些消息出来。

　　打头那人陪着笑脸，自宽大的黑巾下讪讪朝惊弦看了过来。这姑娘身上煞气极重，但周身散出的气息却俨然出自仙门，黑煞之气跟金色灵气交相缠绕倒是稀奇。

　　他道：“两位想必也是无意之间闯入此地，但既然能够来到神域，想来也是仙缘颇深之人。只是此处向来限制颇多，两位不妨在此稍作停留，若能得缘窥见天机，随意进出神域应当也非难事。”

　　惊弦眸光微动，闻言接道：“照你所说，我们若是无缘窥得天机，便要一直呆在这——「神域」里？”

　　“怎会？”一声轻声唏嘘在这人身后响起，咕哝一般，后面还说了些什么，只是那声音委实过于细碎，后面的话惊弦没有听清。

　　当前那人却再没搭这茬，只陪着笑邀请两人道：“神域里面禁制确实多些，只是我们也确实没什么恶意。禁地驱车实为大不敬，还是请两位随我一起，去同仙人告个罪……”

　　分明是商量讨好的语气，只是他们身后那一个个宛若复刻出来的黑袍人缓慢向前攒动，大有一副若是他们不答应，后面就要一拥而上的架势。

　　本就是为了探查误入此处的缘由，神殿也是无论如何都要去瞧上一眼的。

　　惊弦皱了下眉，似是极不情愿般，半晌才轻点了下头，说了声：“好。”

　　两人一前一后从车上下来。

　　一走到人群之中，惊弦原本假意紧锁的眉头却再也没舒展开过。

　　周遭是一望无际的冰原，按道理来说，身周即便真有什么气味，也该是冷霜碎雪的冰寒气。可是如此低劣的环境，那群黑袍人将她和无忧夹在当中之时，鼻尖涌进的却是近在咫尺的腐败恶臭，像是盛夏之时尸体腐坏散出的尸臭，连霜雪都遮掩不住的味道。

　　惊弦抬手拂过鼻尖，暂时将嗅觉封闭，在脑海中勾画着一路上的路线。

　　方才马车停下的地方正对着一条宽阔悠长的巷道，巷道左右每隔数丈便是一户人家。黑袍人引着他们两个沿着巷道一路向里，一直走到巷道的尽头，一座极高的由冰雪雕刻成的穹顶建筑前停下。

　　“到了。”

　　领头的那名黑袍人这时回过头来，他的眼睛似乎天生带笑，即便身裹黑袍，脸蒙黑巾，但就是能让人看出来他应该是在笑，还笑得十分愉悦。

　　跟在巷道前，那种明显刻意的、讨好的笑容很不一样。

　　高耸的殿门大开着，像是张着血盆大口的吃人猛兽。看出身后人的犹疑，黑袍人率先抬脚进了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