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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嘴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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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天长假开始,中秋将至。
人们还是第一次过这样的长假,家家户户都有了充足的时间,热热闹闹张罗着过节。
就连各家各户在城里打工的亲人,也都陆陆续续赶了回来。
凉夏镇上愈发热闹。
所有人都欢欢喜喜等着过八月十五。
中秋这天清晨,早上六点多钟,唐粒就从床上爬起来了。
外面刮着呼啸的海风,海水被卷起,拍打在岸上,和平日的天气截然不同。
唐粒掀开窗,往外看了一眼,却发现有人起得比她更早。
镇子的入口、那条主路上,苏怀枕的轮椅正停在那里。
荣叔站在轮椅后面,正俯首和他说些什么。
苏怀枕倚靠着椅背,一身黑色的T恤和长裤衬得他面色愈显苍白。
墨黑额发被风吹起,露出他光洁的额头和一双凌厉眉眼。
海风迎面鼓瑟,苏怀枕身上宽松的衣料被风裹挟着,单薄的躯体显现出轮廓。
荣叔和他两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与其说是面对着大海,不如说是面对着海堤上那条公路。
这里是进入镇子唯一的入口,只要有车来镇上,苏怀枕就会第一个看到。
唐粒关上窗户,却忍不住想,他应该是在等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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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怀枕的确是在等人。
前天晚上,他接到秦月君的电话。
在电话里,母亲说很想念他,中秋的时候,可以抽时间来看看他。
然后就匆匆挂了电话。
电话里,她没有说什么时候会来。
但总归是中秋节。
所以,苏怀枕一早就等在这里。
“少爷……”
荣叔又想劝他回宅子里去等,刚一开口,就被少年打断了。
“就在这里。”
他声音淡淡的,在狂风的呼啸中甚至有些听不清楚,语气却是毋庸置疑的坚定。
苏怀枕转头,温和地看向身后的老管家。
“这里风大,您可以先回去。”
荣叔不放心让苏怀枕一个人待在这儿。
而且他自己常年住在这儿,也早已习惯了这样不讲道理的海风。
这样的强风下,他担心的只有苏怀枕的身体。
毕竟少了完整双腿,身体机能、抵抗力、免疫力等等,都再也不能与健全的人相比。
庆幸的是,日头渐渐爬升,海风缓和了一些,他们身上终于能感到一些暖意。
离海边堤岸最近的那户人家先有了动静。
门从里面被人推开,身量修长匀称的少女手里端着洗脸盆出来。
她从门口水盆里舀了两瓢水,又进了屋。
是唐粒。
她们家就在海边,是整个镇子上离海岸最近的一家。
她一出来,就看到了不远处、等在公路边的主仆二人。
荣叔和苏怀枕显然也都能看到她。
然而,因为之前的事,向来热情直率的小姑娘这一次并没有上来打招呼。
舀水的时候偷偷瞟了一眼,想起来什么似的,进门的时候多少有些气鼓鼓的。
苏怀枕也目不斜视。
大清早的镇上,附近十米之内,只有他们两处有人在活动。
但却彼此都对对方视而不见。
荣叔能听到门里传来洗漱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少女从门里探出半个身子,洗过的水泼在院子里,又舀了一盆干净的水进去。
应该是在给她奶奶洗漱。
再过一会儿,海边这栋小屋里渐渐飘出粥香味,浓稠温厚的气味。
荣叔低头,看着如雕塑一般坐在轮椅上的少年。
“少爷。”
他知道,这个女孩是少爷在镇子上为数不多——或者说是仅有的一个朋友。
“去他们家坐坐吗?”
那里离海边的公路更近,也有可以避风的地方。
“不用。”少年只有两片薄唇动了一下。
呼啸的海风中,他坐得笔直挺拔,细腰被风勾勒出轮廓,他始终一动不动。
将近中午的时候,海边那栋小屋里的少女又跑出来。
她换了一身衣裳,显然打扮过。
出了门之后,她又对着门口的水盆端详了一下自己,然后才跑到荣叔面前。
“荣叔。”
她大大方方叫了一声,神色却有点不自然,整个人都少见地扭捏起来。
唐粒纠结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没忍住,抬脚小小地踹了一下轮椅的轮子。
“哎,苏怀枕,我今天好看吗?”
问完,她就把脸扭开,别别扭扭的,视线瞪着街道对面那只大白鹅。
轮椅上,少年终于动了一下。
他苍白的脸微微侧了一下,视线转向她的方向。
她今天,精心打扮过。
身上不再是平时常穿的粗布靛蓝衣裳,而是换上了崭新的修身衬衫和牛仔裤。
在城市里,是很多年轻女孩子的日常装扮,却是她很少会穿的风格。
平时总是利索绑起来的头发,现在被梳成个高挑的马尾。
黑亮健康的发辫垂在脑后,鬓边有些散落的碎发,被风吹得紧贴着她的颊侧。
而她的脸上……
从来不施脂粉的少女,今天,嘴唇上竟然涂抹了一道娇艳的颜色。
苏怀枕当然不会自大到,以为少女是为了他才打扮的。
在她注意到之前,他适时收回了自己的视线,继续去望向公路延伸出去的远方。
“还可以。”
他淡淡回答。
比起他从前经常见到的那些女孩子,唐粒的衣服、妆容都普通至极,甚至略显粗糙。
然而,只有她,是得天独秀的那个。
她本身就是好看的。
得到了苏怀枕的肯定,唐粒嘴角喜滋滋的笑压不住了。
她矜持地瞥了苏怀枕一眼,转向别处,唇角勾起又放下、放下又勾起,然后又看向他:
“你在等人啊?”
“不关你事。”
少年冷漠地回答她,视线也不曾落到她身上。
马上,他的轮椅就又被踹了一下。
少女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一甩发辫,昂着头蹬蹬蹬走开了。
此时已经临近午后,风也徐缓了,阳光也暖和了。
微风把海边小院里祖孙两个的对话送过来,送进苏怀枕和荣叔耳朵里——
“奶奶,我身上的味道去掉了吗?闻起来不会很咸吧?”
“不会,我们小粒粒很漂亮,已经是漂亮的大姑娘了。爸爸妈妈回来了,看到你都会很喜欢的。”
老人家笑眯眯的,语气缓慢又和蔼,苍老如枯枝一般的手,慈爱地抬起来,抚摸小孙女头发。
“哼,我又不是图他们喜欢,我就是……过节高兴!”
唐粒嘴上不肯承认,脑袋一扬,隔着院子和街道,正好对上那边主仆两个的视线。
她立马又把脑袋扭到另一边。
过了中午,虽然缓慢,但日头正在一点点往西走。
唐粒也按捺不住,一次次跑到路上,也开始往海边公路上张望。
回头的时候,看到已经在轮椅上坐了大半天的少年。
“你在等谁啊?”她忽然了悟,想起上次那个娇气精致又做作的女人,“等你妈呢?”
“嗯。”少年不抬眼,连视线都不动,只用喉音回答她。
仿佛他眼中只有远处、更远处,公路延伸出去的那一个小黑点。
“那她要是不来了,你怎么办?”唐粒又问。
她想起那个女人始终嫌恶地用手帕捂着鼻子的样子,生怕自己身上沾了一点点泥,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再出现在这个镇上的人。
可她转念一想,苏怀枕也不像是会出现在这个镇子上的人呀。
而且,苏怀枕等了这么久,一定是因为,已经确切知道母亲肯定会过来吧。
她要是不来……
苏怀枕微微动了一下视线,苍白的脸上仍然看不出任何情绪。
轮椅上坐了大半天的他,此时真的像是一尊雕塑,全身都是凝肃的冷,只有喉结上下滚动了下,看出一点人气。
“无所谓。”
他轻轻说。
作者有话要说: 粒粒:你在等人啊?
枕崽:不关你事。
粒粒:等你妈呢?
枕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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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是嘴硬的两个崽,揉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