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完结的故事》眉毛笑弯弯

11、十一、迷失和沉默

　　十一、迷失和沉默
　　得知进藤光被送进医院消息的时候，是对局中途休息的时间。
　　所有人乱作一团的时候，是塔矢亮冷静的话语让惊恐混乱的对局休息室气氛稳定下来。
　　虽然已经是温暖的暮春天气，但在温度不高的水里泡久了还是十分糟糕的事情。而且根据院方传来的消息，因为身体本来就相当虚弱，溺水受寒很可能引发严重的肺炎。
　　但直到匆匆结束对局赶到医院，众人才真正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面对哭到说不出话来的高桥雅臣，塔矢一时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开解这个强烈自责着的少年。
　　难得没有对局的周末，进藤很高兴地陪高桥雅臣到公园玩赏东京最后一季的樱花。倒映在清澈湖面的八重樱是所有人惊艳赞美的对象，却没想到成为导致事故的罪魁。天真的孩子突然的拥挤造成石桥上的混乱，将失足落水的高桥雅臣推到岸边后进藤有去营救另一个落水的孩童。惊恐失措的孩子的乱舞乱抓让本来气力虚弱的进藤无法顺利地将他带回湖边的浅水区，当警卫最后赶到捞起进藤的时候他已经陷入严重的溺水昏迷之中。
　　“之前进藤的对局排得非常满……”和谷渐渐没了声音。这两个月来，进藤不但手合赛安排得非常紧凑，他接下的指导棋工作几乎是寻常棋士的三倍。一直以来，那些路程较远、报酬微薄的义务讲解的工作几乎都是进藤主动要求前去的，以至于现在都成为了棋院一种默认的惯例。
　　“……用脑过度，又没有得到很好的休息，身体比旁人弱是不争的事实！”负责的足立医生用非常气愤的语气说道，“居然还要不自量力地去救人，溺水、受寒，再加上诱发的肺炎，彻底烧坏脑子倒可以休息个彻底！你们棋院究竟把人当成什么了……”

　　让众人庆幸的是，进藤的高烧当天夜里就退了下来。但随即困扰着医生和棋士们的，是进藤一直昏迷不醒的事实。
　　阖着的双眼可以看到眼皮下瞳仁转动，这是大脑剧烈思维的反应，如果是平常睡着的人，也就是正在做梦的表现。也就是说，进藤不是全无意识的昏迷，而是完全地陷在自己的意识世界之中。
　　惊惶、迷茫、恐惧、失落……种种痛苦的表情显示在那种一向阳光灿烂的脸上，让习惯了进藤光笑容的棋士们完全无法想象眼前病床上躺着的，就是棋院那个乐天开朗的青年。
　　调送到脑外科，三十五岁就已经成为业内权威的年轻的主任医师冷静地阻止了和谷大声叫醒他的冒失举动。“不想让他变白痴的话，就安安静静地等待他自然醒来。”这位名叫藤原广铭的医师从容而轻巧地翻了翻进藤的眼皮，“现在的情况，倒是宁可他像植物人一样无知无觉的好。如果真的发生了这样的情况，在第一时间通知我。”最后一句是对他身后的护士长说的。
　　果然，被送进医院的第二晚，进藤光恢复了表面的平静。
　　“是躲在自己意识深处不肯出来的结果，想出他重视的东西唤醒他就可以了。”藤原广铭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是那种“现在的情况与我完全无关”的态度彻底激怒了与塔矢伊角他们同行看望进藤的和谷。
　　塔矢几次握紧了拳头，但终于放开。瞥了被伊角制住的和谷一眼，随即用最符合“棋坛贵公子”称号的优雅仪态向藤原广铭鞠了一躬，“明白了，谢谢您。”

　　什么是进藤光最重视的东西？
　　围棋？漫画？拉面？家中新添置的电脑？本因坊头衔？秀策棋谱？……进藤的父母和一众棋士们绞尽脑汁，几乎试遍了所有进藤曾经表示过兴趣的东西。
　　然后是从小到大经历的人和事：从喜爱崇拜的女影星山南雅子到邻家女孩的藤崎明，从自修大学课程到小学考试不及格，从京都的孤儿院到东京的围棋会所，从名人战到职业考试，从今年的新初段到桑原本因坊……人们突然发现，职业棋士进藤光的生活，表面的单纯平静下，竟是这样的忙碌而丰富。
　　人们也同样真实地感受到，在日本棋院的所有棋士中，进藤光拥有着最广泛的棋迷：床头新鲜的花朵，进藤家不间断的电话，难得安静的媒体和记者，以及棋院每天收到的那些因为无法得知他所在医院的地址，而直接寄往棋院的焦急忧心的棋迷的大量来信。
　　甚至连一向冷心冷情的藤原广铭也忍不住说，看来他算是一个不错的家伙。
　　只是，为什么不愿醒来？
　　明明在听到“秀策”、“爷爷”、“棋盘”这些词句的时候会不安似的皱眉辗转，为什么不愿醒来？
　　看着病床上青年益发苍白的面孔，再想到进藤母亲和高桥雅臣带着红肿的眼睛，塔矢亮就忍不住深深叹息。
　　和谷带着哭腔地问，听不见我们的声音就算了，为什么连你的声音都听不见？！
　　苦笑着，狠狠地蹂躏自己的下唇：你难道不知道么，我比任何人都更希望他听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