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养男主后》千辞君

112、青州之难

　　趁着来避暑庄园，顾卿华带傅衍将京郊各处都转了一遍，久良传来消息说宋昭里派人来找过他们时，两人正在溪边烤鱼。傅衍不喜欢手上沾上腥味，顾卿华就全程没让他碰水，一个人把所有的活全都包揽了，让他坐在小马扎上等鱼熟。

　　烤肉的香味很快弥散开来，傅衍看顾卿华热的满头是汗，便挪过去，靠他近些给他扇扇子。

　　“你之前说想来避暑，是不是早就料到宋昭里会找来？”

　　顾卿华扫他一眼，起身过去连小马扎一起将他抱起来，挪的离火远了点才邀功似的蹲在他身前仰头笑：“对啊！不过还是更想和你出来玩。”

　　傅衍掏出锦帕递了递，“奖你。”

　　顾卿华垂眸扫了眼没接，只眼巴巴地望着他。

　　傅衍假装没看到，转头去瞧那条被烤的焦香四溢的鱼，“是不是有点糊了？”

　　他有些幽怨地抿了下唇，没管额上的细汗，闷闷去翻弄烤鱼，最后撒上一把久良特制的调料。

　　“诺，”他把烤鱼递过去，“刚刚好。”

　　傅衍弯着眼睛瞧了他片刻，抬手让他低一些，而后用锦帕将他额上汗珠一一拭去，“多大人了，还要计较这种小事。”

　　顾卿华立马多云转晴，拉过另一个马扎坐在他旁边振振有词：“这怎么能算小事？这代表着你对我的心意！我刚刚差点以为你嫌弃我不要我了！”

　　傅衍一噎：“我看起来像那么善变的人吗？”

　　“不像，”顾卿华立马表态，往他跟前又凑了凑，“是我太在意你了。”

　　顾卿华说起这种情话眼睛都不带眨一下，饶是傅衍努力习惯，还是微错开视线转而道：“青州是不是有好一阵没下过雨了？”

　　顾卿华撕下一小块鱼肉喂给他，“帝京也许久没落雨，从我们出来之前到现在，半月有余了。”

　　傅衍微眯起眼嚼着鲜嫩弹牙的鱼肉，“真好。”

　　见顾卿华顿住，他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连忙摆手道：“我说说这鱼烤的真好，没有不下雨真好的意思。”

　　顾卿华依旧没答话，看的他有些紧张才没忍住笑出来：“我当然知道，你怎么还要计较这种小事？”

　　傅衍脸颊微微红起来，突然意识到自己低估了他记仇的本事。

　　“公子！”

　　久良的声音传来，傅衍回头望过去：“什么事？”

　　久良嗅了下空气中浓郁的烤鱼香，夸赞：“不错嘛！”

　　顾卿华谦虚：“久良哥送的料好。”

　　“你俩别商业互吹了，”傅衍打断他们，“说事儿。”

　　“哦，是这样，”久良回过神正色道，“你先前不是吩咐，如果纪公子来找就立马告诉你嘛。”

　　傅衍挑眉：“他现在在哪？”

　　“溪后小院里候着呢。”

　　纪松闻在洒满树荫的院落里来回踱步，本就瘦削的脸颊又寡了几分，眉间的皱痕像是刻上去一般。听见脚步声，眉宇才稍稍一松，快步走到门口。

　　“傅先生，傅然兄。”他低头揖礼。

　　傅衍见到他吓了一跳，“怎么瘦成这样？”

　　纪松闻抬起脸苦笑了下：“青州多少百姓深受旱灾，我怎么吃得下？”

　　傅衍有些心虚地抿了抿唇，试图将刚刚吃的烤鱼味掩藏起来，“青州不是还有数座官粮吗？”

　　纪松闻面上苦涩更多，头一回张口对傅衍说这么多话：“这些年青州都不是很好过，粮仓年年外支，却至多只能收回支出的六成，遇上今年这种大旱，怕是只能坚持半月。且未到收割之际便连日干旱，加上战事，青州百姓惶惶不安，父亲为了安抚民心只得宣称粮仓充裕……”

　　话到这儿，他没继续说下去，只沉默地望着傅衍。

　　“你的意思是，想让我帮忙？”

　　纪松闻有些为难地点点头：“我知道先生的钱财也非平白得来，但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更有能力去救这一州百姓。”

　　“傅先生，”他掀袍跪下，抬头仰望傅衍，眼眸澄澈又坚定，“除了天地、父母、君王，我从未跪过谁，如今跪于先生跟前，求您救救青州。”

　　傅衍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印象中纪松闻向来是清高疏离自有番风骨的人，不论对方何等身份都能与之淡然相处，从未有如此折膝之举。

　　“你先起来说话。”傅衍手忙脚乱地去扶，可纪松闻铁了心要一个回应，瘦削如一节竹子的身躯如钉死在地上般。傅衍无奈地看向顾卿华，示意他来帮忙。

　　顾卿华冲他弯了弯唇角，眼尾扫向跪在地上的纪松闻，居高临下神色倨傲：“纪松闻，同窗一场，我不想把话说的太难听，可我实在想知道，你凭什么认为自己的膝盖能值粮米万石？”

　　纪松闻单薄的脊背一僵，眼眸微闪，却没有低下去避开这样折辱打量的目光。沉默片刻，他启唇艰涩道：“我没有自认金贵，只是恳切……”

　　“只会这样恳切么？”顾卿华冷笑，“那似乎也没什么价值。”
　　说罢便扯过傅衍的袖子拉他越过纪松闻离开。

　　傅衍有些惊愕地盯着他紧绷的下颚：“你干嘛这样？”

　　顾卿华没有应声，依旧沉着脸拽着他的袖子大步往前走。

　　“站住！”纪松闻倏然站起身，素净的衣袍上还沾着地上的泥土。他有些急促地呼吸着，像是溺水之人不肯放过半点可以透出水面喘息的时间，“我不是只会这么下跪求人，我也在尽我所能去挽救！豫州、扬州，我派人打探了许多次，也求见二州州牧数次，上书陛下数次，可都没有结果，我只能转而来求傅先生。今日若傅先生不愿救青州百姓，我也定会再另寻他法，绝不让百年前的惨象重现！”

　　顾卿华顿住脚步，语调带着漫不经心的讥诮：“哦？又要去求谁？你堂堂行知学府文渊阁出来的学子，就只会高言壮阔再跪地求人吗？”

　　“总比你好，”纪松闻冷淡道，“当年的天才学子入朝后就成了这么副漠然自私的鬼样子，亏我还一直觉得，你仍记挂我们这些年的相处。”

　　顾卿华没有作声，垂眸默了片刻忽地回身掠至他身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眸中压抑的怒意几乎要喷薄而出，“就是记挂才会这么骂你！今日你跪了我表哥，来日又要去跪谁？你的脊梁就弯成这样，膝盖不值钱成这样吗？！”

　　纪松闻愣愣的直面他的怒火，半晌才嚅动了下嘴唇，喃喃道：“我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陛下只关心幽州战事不顾青州死活，现在连我的奏疏都不看。青州粮仓已日渐匮乏，除了求你们，我能怎么办？”

　　顾卿华捏着他的领子盯了一会儿才愤愤松开，一副想说又不知道说什么的样子。
　　小指忽地被人勾了勾，顾卿华本能的去追逐这片柔软的温暖，扣住傅衍的手，五指穿过他指缝紧紧交连。

　　“我若帮你，也不过是延缓重灾的时间，”傅衍温声道，“就算过了今年，来年呢？治标不治本罢了。”

　　纪松闻微微一怔，似是没考虑到这个问题。

　　“还有粮食，以你的情报，够青州过多久？”傅衍又问。

　　“二十四天。”这回纪松闻倒是答的很快。

　　傅衍不由深深看他一眼：“调查的挺仔细啊。”
　　豫州、扬州、冀州，甚至连兖州的小粮仓都算进去了。

　　纪松闻抿唇没说话。

　　“左右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顾卿华嗤了声，“还指望能过得了今年？”

　　“一个月后就是扬州第二轮收粮，”纪松闻低声道，“我已经和扬州牧协定过了，届时他会借粮给青州。”

　　“那你有没有想过，把一个月延长成两个月，甚至三个月呢？”傅衍给他算着，“若是能延至三个月，加上秋收青州自己那一部分收成，不用借，今年也能过去。”

　　“你是说……”

　　“再说树挪死，人挪活，青州百姓又不都是只会呆在旱地里坐等你发粮保命，何必把自己为难成这样？”傅衍轻轻打断他。

　　纪松闻默了默，低头：“学生愿为先生驱使。”

　　“跟我来吧。”傅衍转身将人领进屋里，让顾卿华把他早几日就画好的图纸拿出来，手指在图上扬州青州交界的地方轻轻点了点，“我查过了，这条清延河水量充沛，离青州也近。不如，把和扬州牧的交易改改？”

　　纪松闻一怔：“先生的意思是，开沟挖渠引水至青州？”

　　“不错，”傅衍略一挑眉，“还得麻烦你帮忙大量招工，工钱我只给当今市价的一半，剩下换成粮食给。哦对了，我不做赔本买卖，所以这不是普通沟渠，同时还是运河。这条河二十年内需要归我所有，办得到吗？”

　　“当然！”纪松闻忙不迭应下，“我替青州百姓谢过先生！”

　　“别急着谢。”顾卿华在一旁泼冷水，“这些的前提是粮食撑得过三个月，你想得到办法吗？”

　　纪松闻抿了抿唇，在顾卿华开口前轻声道：“拿出一部分好粮换成麦麸粗粮以充粮仓。”

　　顾卿华有些意外地扫他一眼：“还以为你这死脑筋不会这么干呢。”

　　“虽吃的差些，但能活命。”纪松闻苍白瘦削的脸上浮起浅淡笑意，“傅然兄，谢谢你。”

　　“呵，”顾卿华凤眼挑了挑，“客气。”

　　“真的，”纪松闻道，“你是很好很好的人。”

　　“还好吧。”顾卿华神色淡淡，眼风却不停瞄向傅衍，开屏展示自己。

　　傅衍不由好笑地戳了戳他的手心，“没错，天下第一大好人。”

　　顾卿华压着唇角：“除了这个，也可以夸夸别的。”

　　傅衍：“……要不还是先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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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纪松闻：多少也在意下我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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