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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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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上最好的包间是留给特派员的。屋子里有休息室,还有一个可以舒适办公的地方。
廖云山年逾天命,良好的保养和喜怒不形于色的习惯让他看起来只有三十多岁的模样。他带着金丝眼镜,头发一丝不乱。嘴角冷酷。懒洋洋倚在沙发上,看着陈安像只落水狗一样被肖鹏等人拎了进来,扔在面前。
肖鹏进得屋来,表情一敛,对自己的老师相当尊敬。而陈安何曾见过这样的气势与阵仗,虽然还跪着,却已接近瘫软在廖云山面前,像竹筒倒豆子一样地交代着自己想说的一切。
果不其然,他此行任务是协助303做争取储汉君北上的工作,但对303的情况也一无所知。廖云山并不真的气恼,他笑着把陈安未交代的关系一一点破:储汉生不仅是法学家,更是民主党的主席。陈家与储家是世交,陈家曾经有恩于储家,储汉君的小女儿储兰云是两家指腹为婚许配给陈安的妻子。储汉君的妻子刚病故,他是以吊唁的为名前往的。
这一番话让陈安彻底放弃了幻想。一点儿也瞒不过去的。
只有配合他们抓到303,自己才有活路。
肖鹏更是冷笑一声,用匕首轻易划开陈安箱子的夹层,搜出了陈安携带的、要交给303的绝密文件,想以此彻底压垮陈安的心理。
只是文件的内容让师徒二人也微微色变,这是从国民党内部影印出来的绝密文件,明确指令在共产党召开新政协会议之前,如对储汉君等民主党派领袖争取不成,便暗杀之。
两人目光料为交流一下,就决定还是先把陈安的事处理妥当再提这事也不晚。
肖鹏微微扬起下巴,眼中精光内敛,看着陈安那张斯文的面孔因为害怕而扭曲,他打心底升腾起一种残酷的快意。恍惚间,那种面容和熟悉的人重合在一起。觉得像是他,然而始终不是他,这种快意和挫败感交织在肖鹏心底,混杂着燃烧成了更加狂热的杀意,杀意的火苗慢慢舔噬着肖鹏的冰冷的心,让他热血沸腾。
廖云山看在眼里,心中自然满意于自己得意门生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冷酷气势还有无与伦比的骄傲。如今的肖鹏不仅仅是当年只有热忱和行动力的学生,他经历了西点军校的栽培,有着丰富的知识和凌厉的气势,对自己来说尽管还称不上不是王牌,却已是最锋利的一把剑。他清楚,虽然把这剑磨得锋利的另有其人,但是剑柄正牢牢握在自己手上。
两人联手一番压迫下来,当陈安最终被拎出去看管时,已经浑身被冷汗湿透,哆嗦不止了。这也算是一种洗脑吧。
陈安出去后,屋子里一下子沉默了。
陈安的确胆小懦弱,但是背叛得如此之快,也让这师徒二人觉得不安。
其实他们是多虑了。胆小鬼见多了,但是没在共产党里见过这么没骨气的人。
的确,有一部分人在秘密警察酷刑的折磨下迟早会招供。但也许是他们对审讯的经历早有训练和准备,共产党囚犯似乎最擅长的是提供假情报来帮助其他的组织成员躲开。比如,往往一个共产党特工在侦察大队受刑,他会假装透露地方党组织的地址,但这个地址距离真正的地点有一两个路口之差。然后秘密警察就会对这个完全无害的地点发动突击,而那里与真的地点离得那么近,使真地点上的党领导警觉地安全转移到别处,等到秘密警察察觉出上当,为时已晚。向陈安这么快的倒戈,也实在太不可靠。
会不会有什么陈安也不知道的事情正在发生呢?
肖鹏自荐提议再去找找有什么被遗漏的细节。廖云山点头同意了。
出门后,肖鹏匹自沉思。
他清楚地记得那个乘务员有把钥匙用来打开小包厢在夜里例行查房,还用那钥匙打开过列车门,或许他也可以利用这一点藏起什么重要的东西,只是人死前一直在我眼皮底下,那钥匙怎么也不见了呢?
讲到这里,我话锋一转问起雪来:你觉得阿冬生前若有把重要的钥匙什么的,会把它藏在哪里?
雪想了想,眯起眼睛说:大概是脱掉裤(哗——消音),然后把钥匙(哗——消音),只要他(哗——消音),那么(哗——消音)………………
我无言地望了一会儿天花板:你这个变态…………=_=那你认为他平时要怎么用呢?那可是能开储藏室和所有包厢的钥匙啊……他只是把钥匙放在腰带内侧了既然不是在口袋内,普通的搜查是可以躲过去的。
雪挑了挑眉毛:可丁副官手下的都是些入行以久的人,什么情况没遇到过呢?这么简单的地方以那群特务的阅历怎么可能搜不出来?
我点点头继续说:所以丁副官在肖鹏搜到之后,一时恍惚,直到随他们开门进入的储藏室,竟也只是愣愣地站着,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肖鹏只觉得自己的命令从头到尾都被阻碍了贯彻不下去,什么都还得自己亲历亲为一番,心里很没好气,闷闷地咬牙下令:“搜!”
一番搜查之后,一台小型发报机被呈到肖鹏面前。
连言论消息都横加管制的政府并不允许私人波段。平常的旅客决然不会把这种东西寄放在储藏室。想到其中关系,肖鹏心念一动,头一次察对言观对色的手下早已把陈安押了过来,按在面前跪好。
一边是黑洞洞的枪,一边是耳机。
生于死的选择,也是背叛和征程的选择。
只是对于已经背叛了一次的人来说,忠义什么的不再是重要的了。
他发现自己离不开甜美可贵的生命。活着真好。会不会因此牵连到别人,会不会因此害得多少部门机要被血洗屠杀,他现在不在乎。
陈安颤抖着双手向记忆中的波段发出了一切安好的信号。
不是因为愧疚,仅仅是因为害怕,怕自己做不好,会失去活命的机会。
电台这东西,很玄妙。肖鹏站在一边,心想,看不到面,对方的会不会就是303呢?他怎么也不知道发信号的人正跪在我们面前吧。
我叹口气:是很玄妙啊。看不到面,他不知道信号的对面,是自己的哥哥。
说起来,这个孩子,在外这么多年,从没给哥哥写过一封信。
如果他写过一封也好,估计天天都会收到哥哥的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