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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朵玫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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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上班日。
张柚定了七点的闹钟,没想到还是起迟了,一幼八点半上班,她还有差不多一个小时。
洗洗刷刷之后,又化了个淡妆,衣服是昨晚就准备好了的,一幼不强制要求服装,张柚为了跟孩子们亲近一些,走的都是可爱风。
一番折腾,已经快八点了,张柚拿了包匆匆往外走。
秦女士拉住她塞了三个小笼包,追着她叮嘱她好好工作认真吃饭,俨然还把她当小孩儿。
张柚急着去赶出租车,小跑着下了楼。
不巧路上又碰上了早高峰,出租车像一只蜗牛一样缓慢移动,上班第一天,张柚可不想迟到,立马决定下车。
路边有一辆小黄车,张柚看了一眼手表,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想要扫车,没想到“滴”的一声,有人比她更先扫到了。
张柚气急败坏抬头一看,身边站着的西装笔挺的男人,化成灰她都认识。
周望西装外套搭在臂弯处,晃了晃手机,挑眉一笑:“真是不好意思。”
说他不是故意的谁信啊!张柚很想把他踩在地上摩擦,但时间实在来不及了,她狠狠瞪了周望一眼,拔腿开跑。
周望站在原地怔怔地看她的背影渐渐远去,和那个雨夜里她离开的身影重合在一起,他攥紧了拳头,感受到心里一阵绵密的疼痛。
人如果攒够了失望,是不是会头也不回地离开呢?
张柚还记得吗?这条街转角,他们的高中就在那里,那时候张柚赖皮,每天早上上学都非要坐他的自行车后座,他每次都说她厚脸皮,但每次都让她上来了。
什么时候,他也变成这种喜欢回忆的人了呢?
谢亦扬狂摁喇叭,终于把周望唤回来了,周望坐回主驾驶的位置,谢亦扬敏感地发现他情绪似乎有些低落,试探着问:“咋啦?张柚抽你了?”
周望一个眼神都没给他,嫌他身上一股酒气,降下了车窗,冷漠地说:“你离我远点,臭。”
谢亦扬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气得差点跳起来,指着周望骂道:“你还是个人吗周望?!我这酒都还没醒完,就被你拉走了,你让我开车自己下去哄女人,知不知道我这可是酒驾!要被逮的!”
实际上他根本就没挪动过,因为太堵了。
周望露出了他标志性的嘲笑,谢亦扬这时才反应过来,这一切都是周望的阴谋!
他就说周望昨晚干嘛要找他喝酒,把他灌醉了又带回周家,一大早,饭都不给吃就上了车,然后在车里干等了半个多小时,眼见张柚匆匆忙忙出来了,周望跟个变态一样跟在别人后面。
原来他只是个工具人?
谢亦扬捧着心指责周望:“我一颗真心,竟被你如此设计,你个渣男!”
周望推开他凑上来的脸,“我不是照顾了你一晚上?”
“你那叫照顾吗!脸都不给我洗,衣服都不给我换,就扔你家沙发上,早上起来狗都在我脸上!”
周望笑了笑,想说旺宝其实还在他裤子上撒了尿,但又觉得还是不要再刺激他了。
他早就察觉出张柚在躲他,无意间知道她周一要去新单位报到,一幼有点远,他有心想送她一程,但又想到只有他一个人张柚绝对不会上车,这才拉上了谢亦扬。
谢亦扬好奇问:“你们真闹崩啦?!”
他也是看过这两人相处模式的,在他看来,周望此人空有其表,其实十分欠揍,张柚各方面都还可以,不知道为什么非要认准了周望这棵歪脖子树吊死。
他那时候想,要是有一天两个人闹翻了,绝对是因为周望受不了了,但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
周望难得地没有反驳他,沉默地看着前方。
他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两个人会闹到这个地步。
心里无名火熊熊燃烧,他冷冰冰道:“谁在乎她。”
不再拥堵后,他一踩油门,将那些情绪丢在风里。
张柚在一幼教中班的孩子英语,大学的时候她就学的英语,毕业后去考了幼师资格证,因为她太喜欢小孩子了。
秦女士经常唠叨幼师工资低没出息,倒是张爸爸经常为她说话,说只要她自己喜欢就好。
张柚自认为不聪明甚至有点笨,从小到大,没有走过捷径,总是做出他人认为错误的选择。
因为是第一次上课,大班的齐老师特意来当她的助教。张柚有三四年的工作经验,中班的小孩子有些调皮,但大部分还是可爱乖巧的,张柚长了一张看起来就很温柔的脸,短短一节课,孩子们都跟她混熟了。
午休时间,一个叫珍珍的小女孩还非要她哄着才睡觉,入睡前还给了张柚一个湿哒哒的亲亲。
齐老师对她能受到珍珍的喜欢特别诧异,珍珍可是中班最难搞的孩子,好几个老师都被她气哭过,没想到张柚来了半天,就把她征服了。
她看过张柚的简历,很好奇她为什么放弃B市的工作回到江城这个小城市来,要知道B市的工资可能是这里的两三倍!
张柚不想多说,勉强笑了笑说:“压力太大啦,我可不想做个秃头女孩。”
齐老师被她逗笑了,她算是知道为什么张柚这么招小孩子喜欢了,她身上自带一种柔和的气质,活泼又不过分张扬,像冬天里的太阳,温暖而不炙热。
有谁会不喜欢呢?
新上岗总是很忙,张柚连轴转了几天,终于盼来了周末。
下了班,张柚在回家之前顺道去了一趟菜市场,秦女士让她买点菜,对着那一长串的单子,张柚猜家里应该是有客人要来。
一回到家,张柚在玄关处脱鞋,秦女士接过东西往厨房走,张柚顺嘴问了一句谁来了,厨房里抽油烟机响了起来,她没有听清秦女士的回答。
挂好包,客厅里传来张爸爸爽朗的笑声,张柚一眼看过去,竟然看见了周望。
对方和她对视了一眼,被张爸爸拍了拍腿催促道:“快下啊,这颗子我必吃!”
男人收回目光,不假思索地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说不上是什么感受,张爸爸很喜欢下棋,周望更是他最爱的对手,她早该料到的,只要碰上了,张爸爸一定会跟他切磋几把。
张柚以前总喜欢在两人下棋的时候来送各种东西,甚至能给张爸爸倒无数杯茶,就为了正大光明地看周望。
现在的张柚是一点也不想往他身边凑,索性钻进厨房帮秦女士做饭。
秦女士飞快地择菜,看见她进来还有些惊讶:“咦?今天不去给你爸倒茶了?”
张柚一脸严肃地洗着辣椒:“不送了,给我爸节省茶叶,免得他回头又说我糟蹋东西。”
“我爸怎么把他带上来了?”张柚小声问。
秦女士说:“刚好在楼下遇到了,你爸说周爷爷他们去市里了,周望没地方吃饭。”
周望还有个姑姑,常年在市里,周爷爷和周奶奶有时候会去玩几天,但要说周望没地方吃饭,那必是不可能的。
张柚“哦”了一声,低头继续干活。
他愿意来就来呗,谁理他谁是狗。
饭桌上,张柚看也不看周望一眼,秦女士和张爸爸对周望是一如既往的热情,眼看着最后一只鸡腿也被秦女士夹到了周望碗里,张柚叹了口气,夹了一筷子青菜,埋头细嚼慢咽。
只听秦女士问:“小望啥时候回来的啊?”
“有小半个月了吧,没多久。”
“那张柚比你早得多啊,你说她那边工作都好几年了,说辞职就辞职……”
张柚在桌子下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腿,秦女士立马瞪过来:“踢我干嘛,好好吃饭,看你就来气!”
……
张柚不知道又哪里招惹到秦女士了,知道吵不过她,便乖乖闭嘴吃饭,瞥一眼周望,那人竟然还在笑。
周望看着她夹了一块鱼肉,用筷子把鱼皮剥掉埋进饭里,秦阿姨看过来,她忙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吃饭。
张柚不喜欢吃皮,猪皮鱼皮鸡皮都不吃,小时候秦阿姨为了纠正她挑嘴的坏习惯,便专门给她夹带皮的肉,张柚便学会了这一招,等到吃完饭的时候,她的碗里总会留下两口饭,来掩盖下面的东西。
也许就是因为少吃了那两口饭,张柚长得这么矮。
吃完饭,周望要下去遛狗,秦女士让张柚跟着一起去,别天天不运动变成大胖子。
张柚不想去,但秦女士一把关上了门。
两个人在楼道里尴尬地站着,周望说:“走吧。”
要是现在回去肯定又要被唠叨,张柚只好跟着周望下楼,心想自己是为了去看旺宝,跟周望没有半点关系。
周望一打开门,一个毛团子便冲着门口狂奔而来,嗅到了熟悉的气息,旺宝兴奋极了,围着张柚裤腿打转。
张柚也很久没见过旺宝了,蹲下来跟它玩了起来。
周望看着这一人一狗叙真情颇有些无语,他是招人烦也惹狗嫌,反正他们眼里都没有他就是了。
两人带着旺宝在小区里的小花园里溜圈,张柚觉得跟他并排走有点怪怪的,便牵着狗慢吞吞地走在他后面。
现在是连走在一起都厌恶了吗?
周望心里掠过一丝失落,脸色也黑了下来,既然她不想跟着他,那他也没必要等她。
于是两个人一个越走越慢,一个大步流星,距离越拉越远。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边的路灯都亮了起来,周望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正想转过头让张柚上楼,却没有看到她人。
转身仔细寻找了一圈,才发现了她。
张柚还站在原来的那个地方,也就是说,她一直没怎么动过。
昏黄的路灯让她一半身体浸没在阴影里,张柚左手边是他的狗,安安静静地蹲坐着陪着她,隔得这么远,明明他连她的脸都看不清,但周望就是看见了她脸上的哀伤。
“周望,你从来不会等我。”那天晚上,她哭着说。
他确实从来不会等她,因为他一直以为,她会跟在自己身后,像影子一样。
可是有一天,当他学会了回头,她却再也不愿意往前了。
从前的周望有多么自信,现在的他就有多可笑。
自作自受不是吗?
周望心里嘲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