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界百年纪史》无址信

3、三

　　忍者大陆，顾名思义，这片土地上的最高战力便是忍者。他们使用以查克拉为名的力量，以此为基础发展出诸多忍术。历史上不乏有移山倒海能力的强大忍者出现。作为人类个体来说，没有查克拉的普通人看待忍者，就像是在看待另一个物种，这是自身实力导致的视角差距。但作为手握权力的上层阶级，大名并不畏惧忍者。后者充其量是前者手中一把锋利刀刃，即便后者有能力杀死前者，但前者却有自信他们不会这么做。

　　他们做不到，也不敢这么做。这就是规矩。

　　但来自另一片土地的威胁却让大名提起了警惕。海的对面有自己的国主，自己的贵族。他们未必同忍者大陆玩着同一套政治游戏。

　　桃源乡的力量体系非常混乱。不像忍者大陆，只有查克拉一种力量源头。老大臣前良义辉在桃源乡的三个月，就打探到数种不同的能力派别。灵力，妖力，愿力，念力。灵能力者，念能力者，神道，阴阳道，妖鬼，怨灵，甚至神明。

　　与忍界由孱弱普通人统治忍者的规则不同。桃源乡的政治层级加入了武力因素。国家的统治者未必是本国的最强战力，但一定具备令人臣服的实力基础。他们更像是由忍者建立的国家。实力达不到一定层级，就没有登上权力阶梯的资格。

　　而这正是大名在臣子诉说的种种差异中最为畏惧的事情。

　　怎么可以让这些外乡人提醒那帮野蛮愚鲁的忍者们这一点？

　　大名霍然起身，在原地急促地转了几个来回，足袋踩在木质地面上，啪啪作响，宣泄了主人焦虑不安的情绪，“难道就没有可能，让他们来遵守我们的规矩吗？”他紧盯着臣子，期望他的回答。

　　前良大臣沉重道，“我们雇佣的浪忍，尽皆战败。”

　　他详细地回忆起当时的情况。蓬莱山倒塌后，常年笼罩遮盖这座山峰的迷雾也尽数散开。船队众人不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正确的航向。他们穿过乱石堆，踏上桃源乡的土地时，并没有本地人发现他们。蓬莱山的山体崩碎，将山脚的村庄变成废墟，存活的农人都在向内陆迁移，躲避余震与海啸。船队的大件行李携带不便，靠着农庄主人没能带走的东西补充了一批物资。又徒步行进了一天，才遇见了第一批活人。

　　从倒塌的蓬莱山口入境，他们进入的是属于西国下辖的领土。桃源乡越靠近内陆物产越丰富充足，作为陆地边沿的昆仑对于当地人来说同样神秘危险，历史上无数登山者的失踪与死亡导致如今无人有勇气上山一探究竟。这座沿着昆仑而建的小城偏僻荒芜，因为同样临近奢靡豪费的平安京却供应不上高昂的税收，转而向西国献上忠心以此祈求庇佑。但实际上两方巨富都并未将这块小地方放入眼中。直到西国的斗牙王在此战死，战斗的余波毁灭了这座夹缝求生的小城。相当于整座城池做了斗牙的陪葬。西国的女王凌月对外承诺会接纳剩下的活人作为对已故城主的补偿。升斗小民不敢怨恨，为了存活只能包袱款款地向西行去。大部分身强体壮的走得快些，拖家带口的难免落在后面。船队遇上的是最后一批迁移的活人，老弱病残占了七八成，走一步便要停下来歇一歇。

　　船队向众人表明身份来意。对面的难民无人主事，自然也无法拒绝船队的加入。船队成员尽皆年富力强，年纪最大的前良义辉也是精力充沛，大名才敢于让他上船，竟然也提升了迁移者们的行进速度。他们正好需要当地人带路打探消息，两方相处良好。前良义辉也在这时发现他们的语言文字与忍界有不少相通之处，交谈时只在一些词汇的口音上有所差别，这多少也让他的心中有了些许底气。

　　但很快地这份信心就被打碎。他们走进了斗牙陨落的平原，一眼就望见那如山峦一般的骸骨。走近之后，船队的不安就演变成了莫大的恐慌骚动。他们中最强壮高大的人，甚至没有达到斗牙一根脚趾的高度。当地人则喃喃着下拜祈祷，祈愿斗牙的轮回往生。

　　前良义辉没有对这恐怖巨怪的身份多加质询，只是询问当地人，“你们就不怨恨这位斗牙殿下吗？”
　　在他们的国家，忍者们打斗的动静有时也会很大。被波及到的民众或许因为恐惧而无法生出怨恨之心，但也绝不会毫无芥蒂地祝福忍者们还有来世。

　　“斗牙王大人这样的强者，是不会甘愿就这么平淡地死去的，”当地人这么回答他，“假若不抚平斗牙大人的怨恨，他的妖气就会引来想要吞噬他的妖怪；甚至他自己就有可能堕落成新的大鬼。”
　　“斗牙大人生前很善良仁慈，”他们说，“但如果他变成鬼，一定是残忍暴虐的恶鬼。”
　　“我们只是普通人，祈祷起到的作用不值一提。西国会在之后请来灵力强盛的僧侣为斗牙殿下诵经超度。我们跪拜的原因，只是希望斗牙殿下的怨恨不要缠上我们。来自这样强者的怨念，沾上一丝一毫都会让我们病痛缠身地死去。”

　　听到这里，大名大吃一惊，“……堕落成鬼？”

　　“是的。”前良大臣说。

　　在桃源乡，死亡并不意味着终结。人心的恶念会将人污染成妖鬼，死亡的怨气可以让人类以另一种面目重生；而生来就带着妖怪血脉的人也有方法净化血统，变成纯粹的人类。

　　得知这样的事，大名的心情迅速平静了。他重新在席前坐下，好奇道，“这么说，桃源乡有方法让普通人也获得力量？”

　　前良大臣说，“据我所知，的确如此。”

　　桃源乡有妖怪邪魔，也有神明，这是当地宗教兴盛信仰发达的根本原因。生来就携带大股灵力的人才未来会成为知名的巫女与圣僧。但不是人人都有充裕的灵力。大部分信徒在供奉神灵之前都只是普通人，但修行可以帮助他们挖掘自己的天赋，信仰则将被供奉者的力量分赋给他人。

　　前良大臣继续用自己的经历来说明这一点。他们在祭拜完斗牙王后穿过平原，终于进入了西国的另一座附属城池奴良城，从而安顿下来。但是他们的到来却无法通报给西国的统治者知晓。城主奴良滑瓢性格放纵肆意，直接把无法见到西国之主的理由告知了他们这些异乡人，“现在大家都知道了。西国白犬一族企图登天，攻占高天原，建立自己的天上城池。这就是为什么隔壁的八岐会跟斗牙老哥打起来，因为自家老巢都被人掀了嘛。”

　　大名大惊失色，“这是什么意思？……那个西国，是想要屠神吗？”甚至还成功了！

　　奴良城主如此随性。前良大臣自然也问了这个他好奇的问题。奴良滑瓢的笑容当即变得古怪。他反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来自海对面的客人……您刚到这片土地不久，还不了解这里发生过的故事。”
　　“你觉得，‘神’这种东西，是真的存在吗？”

　　大名困惑，“这…？”

　　前良义辉说，“或许奴良城主的意思是，所谓‘神’也只是更强大的妖怪而已……”

　　“你觉得，他的话是真实的吗？”大名思索。

　　“宁可信其有啊，大人。”前良大臣说劝诫道。毕竟奴良滑瓢说对了，短短三个月，并不足以他将整个桃源乡探索清楚。他遇见的九十九个当地人发自内心地供奉神明，只有奴良滑瓢一个人否定神的存在，他本人还是会管国主叫老大哥的轻浮狂放的性格。对于这个问题，奴良滑瓢本人的看法实在不值得信任。

　　更何况，神明存在还是不存在，神明是否只是更为强大的妖怪……这些问题都不是人类能决定的。普通人类的看法，又会对他们产生什么影响呢？

　　“那么难道这位奴良城主——”大名问。

　　“臣斗胆猜测，奴良城主并非人类。”前良义辉说。那位城主的发型与头颅形状令人见之难忘。

　　“多么荒唐啊……”大名感叹，“让异族来统治人类……”大臣极力渲染了西国国主的强大，因此大名并未对斗牙毁灭一座城市的作为表示质疑。反倒是对待使臣十分友好的奴良城主，其轻浮油滑的个性让大名不由发出此等感慨。

　　总之，西国主城在斗牙去世的这段时日十分忙乱，仍在与高天原对战。西国的女王与王子都在前线作战，在这种情况下，前良大臣想要见到的与自己地位相等的高贵之人，是绝无空闲出现在奴良城来与他相见的。

　　“您说您是西国的拥簇……可是现在西国在打仗，奴良城的生活却十分悠闲自在……”前良大臣作为大名的老师，这样的政治敏感度自然是存在的。他几乎立刻就抓住了奴良城主话里话外的矛盾之处，并发起试探。

　　但奴良城主却很无所谓，“因为我们太弱小了嘛。”奴良滑瓢说，“我的子民啊，都是在乱世中活不下去才前来投靠我的弱小者。想要保护这一整座城市的弱者，对我来说就已经很困难了。哪里还有余力去帮助强大的白犬一族作战呢？”

　　看到这位轻浮散漫的城主眼里一闪而逝的冷光，前良大臣才意识到，对方大概是看不惯斗牙王的作为的。毕竟斗牙王毁灭的城市中，剩下的活人都是由奴良城吸纳安抚的。

　　大名叹了一口气。第一个对他们表示友好的势力，与新大陆上公认最强大的统治者有所矛盾。对他们这些外乡人来说不是一个好消息。

　　前良大臣也知道这一点。他心情苦闷地与奴良城主作别，回到城主安排的旅店。同行的商人们都离开了旅店，带着城主派出的脚夫们去船上搬运带来的货物与贡品。

　　见不到西国国主，如今也无法光明正大地离开，前往平安京。前良义辉不愿无所作为地困守奴良城。他想了想，决定换一个方向进行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