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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桃娘 ...

  •   大概是昨晚骑马喝凉风,路殊次日断断续续有些咳嗽,赵祚本不让她再跟到秦楼去,但她不愿,非要跟着,到后来还是不得不妥协,要了个地址,让他们先行前往,自己吃副药就过去。

      这次没想着再瞒赫连,一块叫着去了,岑青跟他几乎不眠不休地喝了三天酒,早就成了熟人,也跟着去了,路殊到屋子里时看到大队人马,除去卫密画桡这两位,还有赵祚、魏去非、赫连和岑青。

      她进门前隐约听见房里有争执,还说到什么孩子,心想还是等等,便在外头呆了一会儿,听里头安静下来,这才轻轻推门进去。

      “画桡姐姐?”她试探性的对着她喊了一句。

      那女子虽说也有三十来岁,可风韵犹存,一身绛紫色罗裙,面容姣好,妆容精致,没有什么皱纹疲态,可路殊一看便知道她刚哭过,两道泪痕冲淡了双颊上的脂粉,耳朵上挂着红,难掩怒色。

      “这么说,你们还真的是旧人?”

      赫连靠在窗前的桌子上,面色亦是发沉得可怕,和路殊那日听了故事后完全是同一个反应。岑青坐在桌前,手里握了个杯子,同样一言不发。

      路殊看向赵祚,问他:“我刚听你们说什么孩子,是我听错了?”

      赵祚给她在身边让了个座,答道:“没听错,是画桡姑娘的孩子,当年离开苗岳时怀上的。”

      “那孩子呢?还好吗?”

      画桡低着头,发髻有些凌乱,路殊不知他们这半个时辰里都发生了什么,看上去好像也并没有人要跟她仔细讲讲,便自己对画桡说:“要么你先和卫大人聊一聊,我们回避。”

      “小姐不必了。”画桡上前拦她,“我与卫大人没有什么好聊的,即便是有,也坦坦荡荡,不会见不得人。”

      路殊:“我并非这个意思,你们的孩子毕竟是私事,我们在场还是多有不便,他们都是男子不懂避嫌,这是大事,得好好说。”

      画桡随着她走到窗边,脚步稍有些不稳,沉默不说话,卫密上前扶她,反倒被猛的一把甩开。

      路殊见场面尴尬,前脚刚靠近画桡身边想安慰两句,下一刻却忽然察觉不对,伸手将画桡从窗边一把推开。

      泛着银光的利刃擦着窗楞不紧不慢地刺进来,从路殊束起的乌黑发梢转旋过去,利落削下了一缕来。

      魏去非拔刀斩落那只匕首,动作飞快的去扑赵祚,路殊已经带着画桡倒在地上靠着墙根,顺着墙爬到赵祚身边,见他无事,这才放心,但怒气也上了头,腹诽这帮子刺客再一还敢再二,若是这次不抓住审个清楚,便免不得再搞出个什么再三再四来。

      她弯着腰朝门口的方向去,被赵祚厉声喝住,拦腰一抱又摔回墙角,路殊无奈又挣脱不了,狠推一把魏去非:

      “别让他跑了!快!”

      魏去非行动极快,下一秒已没了影。岑青这人武艺超群,还特有股蛮劲,应该能把赫连护好,不用她担心。

      路殊从赵祚怀里挣扎着拔出指期,又卸下已促给赵祚拿在手里:“五哥哥先拿着匕首,我怕这是声东击西,若是那些人真想刺杀,说不定等下还会有人来,如果他们人多,我和栖迟挡不住,你便拿我的匕首防身。”

      赵祚无言,接过匕首,还是没将她放开,路殊握住他的手,说道:“普通刺客不是我的对手,我一个能打五个,哥哥放心。”

      她让卫密护好画桡,扶起赵祚坐在安全的地方,刚要去查看情况,便听门被人哐叽踹开,还没等她出手,魏去非先开口阻她,抓着个身着夜行衣的男人,直接重重推到了地上。

      路殊收起刀,上前对着那人就是狠狠一脚。

      “还真是放肆了,那日在背巷里吹我一针的,是不是你们一伙?”

      那人紧闭着嘴不言语,魏去非便三两步上前,解开他嘴上勒得极紧的布带,掰开往里灌水,猛灌许久之后,那刺客终于上不来气似的咳了一阵,说自己什么都交代,唯求殿下饶他一命,莫要将他关进首营的天牢。

      魏去非暂且将他放开,路殊也没想到如此这般容易,蹲在他脸跟前,想仔细听听他究竟能交代些什么。

      躺着的刺客在魏去非放开他的那一刹,突然紧闭住嘴,肉眼可见的浑身绷直僵硬,双眼瞪的好似要炸裂出血一般。

      路殊没见过这样的架势,心想不妙,和魏去非几乎同时去掰他的嘴,可怎么也捏不开摁不动,还没等一眨眼的功夫,两道便鲜血源源不断的从他两边嘴角流下,流了很多,弄了她一手。

      魏去非赶忙将她推到一边,让她离远,自己看了看那已死刺客的嘴,发现舌下牙侧并未□□,是这人发狠咬断了舌,这才一下子断了气。

      路殊冷静一下,对魏去非说道:“这是死士,下手都很直接,当时站在窗边只有我和画桡,我也是侥幸扑了她一把,所以他们不是要杀我,就是要杀她。”

      “算了,首营的人已经到了,不会有危险,方才扑得好。”

      她让画桡来看这个刺客,问她可有印象,可画桡估计受了惊吓,已经满脸泪水,坐在尸体旁也不知在想什么,只是不停啜泣。

      屋里都是男人,见她哭成这样,一时竟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路殊蹲在她面前,问道:“你可是知道些什么隐情?”

      “我不知他们是否前来杀我,可也猜得差不多,他们不仁不义,我更是不想再窝囊苟活......”

      画桡紧抓住她的手,眼泪朝下掉,“我与卫大人确有一女,只是在五年前没了。”

      她顿了一下,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他们是同一批人,的确与我有关,既然事已至此,没人给我活路,我也无甚惧怕......”

      路殊转头看了一眼蠢蠢欲动的卫密,又怕他一着急追问刺激了人,便眼神恳求他先等等,接着轻声问:“什么同一批人?跟你女儿有关?”

      “我十八岁那年与卫大人决裂,跟随一举家搬迁的苗岳大户来了镐安京,混在队伍里,还怀着两月有余的身孕,本就甚是艰难,后来在同行队伍里认识了那位老爷府上的一位管家,一路上对我颇为照顾,最后也终于得以平安到了京城。”

      赫连听到苗岳,不自觉吸了口气,扫了眼卫密,安抚着他先坐在一旁。

      “后来我找了处地方安顿下,他也多加帮扶,给我寻了个谋生的活计,待我生下桃娘不久,因为舞跳得好,便侥幸进了秦楼,可那几年还是难以养活我们两个,在秦楼里也没有带着孩子的道理,实在是无暇照顾她,好容易才辛苦拉扯到了四岁。”

      屋内陷入一阵沉默。

      “那管家某日前来拜访时,见桃娘已经会跑会跳生的伶俐,便提议说带她进宫里叫那些女使教养着,陪公主小姐一同玩,大些了也能在宫里谋份差事。我当时还纳闷,说这宫里怎会如此好进,他这才悄悄同我透露,原来他家老爷花重金在朝中买了个一官半职,他也跟着得了势,有门路送桃娘进去。”

      赵祚遂问她:“那人可与你说过是何官职?”

      画桡摇头,说自己当时对他深信不疑,不曾问到底,解释道:“我看他的确打扮不俗,像是在宫中谋了份差事不假,便将桃娘托付给他,那人承诺三月将她带回一次,数年来的确是这样,她得了假便回来陪我,一直长到十岁,都没出什么岔子。”

      岑青站在一旁靠着柱子始终没说话,心里也急着纳闷,憋不住也开口追问道:“那桃娘五年前怎么没的?这么些年不都好好的吗?”

      “我也不曾亲眼目睹,只是有天夜里,一个生面孔的小侍卫来寻我,说桃娘出了意外,我心想上个月才见了她,怎可能发生这样的事,便反复问他,那人不愿与我多说,跳窗走了。直到后来我等了两个月,果然不见她回来,托人进宫去问也是石沉大海渺无音信,这才信了那人所言不假。”

      她似是触碰到心底悲伤事,尽管全力忍着,泪还是不住地滴下来,浸湿了那件深色的襦裙。

      “又过了没几日,还是那个年轻的侍卫来秦楼寻我,给我带了些桃娘留下的遗物,也就几件衣服几支木簪子,他还从身上东拼西摸出来一些银两留下,临走时我见他腰间别着个叶牌,顿觉眼熟,想起桃娘曾经在家亲手缝过一模一样的两个,颜色和手法丝毫不差,便跑去寻了另一只,哭着跪倒求他,知道他与桃娘情谊深厚,不愿见她没的这样不明不白,恳请他但凡知道什么,就说出来,给我留个明白了断也好!”

      路殊记起所谓的叶牌,是昭贞十五年起,从镐安京开始盛行的定情之物,姑娘家与心仪郎君在秋末各采八片银杏叶,浸泡某种山花汁子后修整好,缝制在一起,有情鸳鸯一人一只,根据姑娘手艺喜好不同,还可加些小巧的翡翠珍珠坠子,或是在叶面写上诗句画上画,象征与君得之诚可珍的情谊。后来传到了中原各州,保留至今。

      岑青小心翼翼地问:“那他怎么说?”

      “他说......桃娘本是被派到宴会上,刺杀一位来京的客人,但貌似没成,听说半途顶撞触怒了贵人,被赶出了宴,后来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尸体竟是在外庭的湖里被发现,早就断气了。”

      路殊越听越不对劲,问画桡:“哪场宴会?五年前的事,昭贞二十二年?”

      画桡肿着眼睛抬起看她,麻木地点了点头:“是二十二年,那人同我说,是明时楼的一场私宴,我后来曾亲自确认过许多回,那夜明时楼上三层的宴厅,都被徽王殿下提前订走,应该不会有错。”

      路殊掰着指头算了一下,“桃娘那年应是十二三岁的样子,她还这么小,怎能被派去杀人?那侍卫与你所说,确认保真吗?”

      “不能确定,但他所言......也不一定是假。桃娘被带进宫后一年,那位老爷府上的管家便没了音讯,家丁对我说,他是回老家娶媳妇过安稳日子去了,再没见过。后来那少年告诉我,他们这群少年少女都是当初被带进宫去的,统共有八人,并未做什么丫鬟侍卫的本职,反倒是被几个暗卫教着从小习武,暗器轻功皆是精通,平日在宫里低调隐蔽,不得与家人透露,否则一家老小,都不留活口......”

      路殊压根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番答案,心想桃娘若是真的如她所说,那少则也有四五年的暗卫底子。她沉默半晌,心里还是存着疑虑想要证明,迟疑片刻,小声问她:

      “那,桃娘脸上......可有疤痕?”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桃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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