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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两人的交集,还要从数日前说起。

      “陛下今日身体好了些,臣特地吩咐膳房做的菜品,还是新来的一批厨子,还请陛下品鉴。”

      潘锦身为总管女官,身上的服饰比周围女子更繁重华丽些。
      唯独潘锦数年来不曾在众人面前展示过容颜,素以白纱覆面,众人虽好奇,也无人敢置喙。

      她留在宫中多年,是出了名的权势滔天,也是真有心智谋略,众人无不信服。甚至可以说,兰苡所该掌的权,这位总管大人皆为代劳。

      兰苡这几日身子好了些,今日稍作打扮。
      身着五色短袄,双手腕上缠绕着同样金线缝制成的五色腕带,头上的团花银饰端庄而不失典雅,额间还佩着凤凰花银饰。

      本就生得千娇百媚的她,还是邛洲第一美人。华服配饰,也只是锦上添花罢了。

      这些,都是她作为一国之主里,身份的象征。

      兰苡敛起低落的思绪,点点头,“好。”

      她并不在意御膳的菜品有多么好吃。
      她知道,要送入自己的嘴中,其中的繁琐步骤早就让菜凉了下来,谈不上有什么食欲的。只不过是为了让锦夫人满意罢了,她并没有什么胃口。

      黛星在一旁侍候兰苡用膳,与此同时,潘锦等众人都在殿内,所有人的眼睛都在看着她。

      兰苡真的很不喜欢这种感觉,那种没有任何自由的感觉。却从未表达过。

      那种在宫闱里久了的孤寂感,以及繁文缛节下的束缚,对她而言,不亚于那些流言蜚语。

      细嚼慢咽的她终于在众目睽睽下将冷菜吃了个七八分,还要强装镇定,平和道:“今日的菜,孤很满意。”

      潘锦在一旁示意宫人撤下,却不料,兰苡柔和的眸子上却染上了怒意,如同优雅的猫突然露出尖锐的牙。重重将桌子上的菜往前一推,碎了一地的碎片。

      一向缠绵病榻的人顿时做出此等举动,众人皆惧。

      她语气不似平日那般慢语柔声,怒斥道:“今日的这道蘑菇,是谁做的,捆上来!”

      ·

      此刻,王宫的膳房里,各样的声音交织糅杂在一起,周而复始。

      宋启寒低垂着眼眸,神色平和,但眉梢和眼尾却透露着孤傲清冷之感。
      作为新上任的司膳内人,修长的手正谨慎地留意膳单上菜品的留去。

      他只入宫数日,便轻而易举取代其他厨子成为掌膳,不免惹来周围的一些闲言碎语。但又何妨?其实他对这里,对这里的所有人,他都没有存留一点好的幻想。
      这个地方不属于他。
      他鄙夷这里的一切。

      此时,一群宫女怒气冲冲地迈进了御膳所。

      “今日的蘑菇,是谁做的!”领头的宫女怒不可遏道。

      宋启寒和其余二十余位厨子被宫女来势汹汹的架势都震撼住。大家都不傻,这架势,绝对是菜品惹怒陛下,不仅如此,还会面临未知的处置。

      站在宋启寒身旁的夏声担心了起来,自己才进宫没多久,就惹陛下不悦,那他这一生大概再也无法制膳了。
      正当他犹豫不决准备自报之时,他身旁的声音干脆坚定。

      “是我。”

      宋启寒本来就是掌膳,无论是不是他,都难辞其咎,他倒想着站稳了脚跟,做个顺水推舟,把自己顶出去。顺便,也见见这个所谓的陛下——

      那个传闻里,邛洲子民都敢私下妄议的女子。

      在场的厨子不敢吱身,看着宋启寒脊背挺直,被几名宫女给绑了起来,仍然从容,丝毫没有惧色。

      近日,他的为人处事大家都看在眼里,对他的睿智和勇敢,都心服口服。

      宋启寒没有留下一句话,从容不迫地被众人带走。

      “跪下!”
      宫女狠狠地将宋启寒压制在地。

      “听说,这道蘑菇正是你制的?”

      宋启寒微微抬首,眉宇间的清冷之感未曾消散。

      兰苡在众人的目睹下一点点走下台阶,向着宋启寒逼近。

      宋启寒看着她的脸,一瞬竟有些呆滞。

      “陛下对臣的菜品存在什么疑虑?”他很快反应过来,不紧不慢看着头顶兰苡居高临下的面孔。

      “小小庖厨,也配这样和我说话?”

      阿烨见形势有些不对劲,想上前劝说,却被黛星拽住了衣角。

      兰苡俯身,一边用尽全力抽打着宋启寒的脸,一边怒斥:“孤……最讨厌的,就是蘑菇,你安的……什么心?”

      宋启寒的脸任由兰苡打得通红,嘴角微微渗出一些血丝,仪态却依然端正。

      潘锦看着兰苡一个劲地打着底下的厨子,眉头更加紧蹙。这孩子,不是这样子的啊……

      而且,她从来也没有讨厌吃蘑菇。

      兰苡觉察手有些酸累,便扬首松了手,“不仅你,接触过这道菜的所有人,一个……都不许放过!”

      宋启寒终于有机会能回应,双手束缚于后背的他依然跪姿挺立,“陛下何苦牵连他人,有什么,臣担着,罚便罚我一人即可。”

      如今,他算是知道了。
      她绝不是个正常之人!

      不过,他倒是也想看看,是自己聪明,还是她更厉害。
      赌赢,他安然无恙。赌输,他也自有办法。

      潘锦面对棘手的现状,在一旁劝说:“陛下,区区厨子,何必大动干戈,伤了玉体——”

      “区区老妪,你还管起孤来了?”兰苡转身反手就是给了潘锦重重一巴掌,潘锦年近半百,身体自然不够强健,顺势被兰苡推倒在地。

      黛星见锦夫人都无可奈何,在一旁焦虑万分。

      “所有人,都给孤……滚!”

      兰苡的声嘶力竭,吓住了在场所有宫人,无奈,担心她做出什么过激之事,所有人都只能顺从着她。

      虽说犯病也不是一两次,但像今日这般严重,却是罕见。

      殿内,只剩下了宋启寒与兰苡二人。

      “模样倒是生得俊俏……”兰苡弯腰,用纤细的玉手用力捏住宋启寒的下巴,左右打量了一下,“不过,却不是什么好东西。敢在膳食里糊弄孤!”

      “陛下今日此举,殿中之人无人敢置喙,却无不讶然。陛下就不怕传了出去?”宋启寒的脸被迫与她相视,语气中仍旧持重冷静。

      即便她当真不悦,又何必在众人面前,自己纡尊降贵,如此暴怒亲自上前掌掴?

      “谁敢多嘴?”
      兰苡捏住他的下巴向后一丢,宋启寒借力往后摔去,双手却早就拿起了身后的碎碗。

      兰苡拍了拍手,扶了扶额头,感到有些不适,却仍然打着精神,笑得灿烂:“今日,孤觉得无聊,就先从你开始好了吧,把你……”

      她话还没有说完,便开始站不稳,银饰摇曳,她也晕了过去。

      宋启寒早就从绳索中挣脱出来,原本担心兰苡会对自己不利,却没想到,比自己料想的,不堪一击的多。

      早在兰苡捏起他下巴之时,宋启寒便能判断出,这个柔若无骨的手,根本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他想脱身,并不是什么难事。

      宋启寒站起身,浮了浮褶皱的衣摆,步子轻盈地走上前,看着倒地不醒的女子。

      生得这幅楚楚动人的模样,脾气倒是极暴怒。

      宋启寒将兰苡轻轻抱起,放到一旁的美人榻上,他并不在意女子的死活。只是对于这张面容,却还是留有余想。

      兰苡紧闭的双睫黑而卷,骨相又生得极好,只是过于苍白的脸颊没有任何红晕,唯一点缀的,只有右颊用黄香楝粉为涂料描绘的花纹。

      宋启寒对这还是有所了解的。在大燕朝,只是藩属国的皇室进贡之物,而在邛洲,却是女子习以为常的一种点缀。

      原先此粉只是作为西南边境蚁蚊较多的有效药物,多涂于手上。逐渐成为了国内女子的流行风尚,越是权利高的女子,便可在肤上画上更加复杂精致的图样,以此,显示身份。

      宋启寒还是儿时见母亲使用过,味道仍然还记得。
      只是……

      宋启寒看着兰苡,用手微微拂过她的面颊。

      他嗅出了粉末里的不对劲,里头掺了白澒,这种有毒的物质,接触皮肤,久了便会在体内产生毒素,长此以往,也会对人的心神产生影响。

      “金枝玉叶又如何?不过是个遭人算计的出头鸟。”宋启寒起身,移步走至兰苡的梳妆台前,打开最为显眼的白瓷粉罐,看见了所谓的粉末。

      能够依赖这颗大树,未尝不是坏事。何况……

      宋启寒自信赌定,被依赖的人,不是兰苡,反过来而是他自己。有宋启寒在,或许她的宝座,能坐得长久一些。

      他打量着四周,点着跳跃的烛火,晃得人眼睛疼,实在是让人察觉不出屋外,究竟是白天,还是黑夜。

      半晌,兰苡开始被噩梦所缠绕,嘴里不断念叨着,随后惊醒,看着屋内陌生男子的背影,瞬间吓了一跳。

      兰苡连忙坐起,“你是谁,怎么跑进来的,宫里严禁外男擅闯,你在哪里当值,你知道孤是谁吗?来——”

      “陛下若是想活命,最好闭上嘴。”

      宋启寒转了个身就将碎瓷片架在兰苡颈部,头发在空中飞舞了一圈又簌簌落在双肩,他语气中,带着一丝凌冽。

      兰苡自然噤声,不敢大声呼叫,只得僵着脖子,眼珠侧转,颤抖地喊:“你是谁?孤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你要什么,你直说!”

      “哦?陛下忘得可真是快。”宋启寒架在她脖子上的瓷片冰凉磨蹭着她的颈部,却十分巧妙地在挟持那一刻就将钝的一面朝向了兰苡,她并不会产生危险。

      “陛下何不好好看看,我脸上的掌印呢,可都是陛下打的。”

      兰苡只感受到了一阵窒息,但她也确实清晰地在宋启寒的脸上和嘴角看出了伤痕。心底微微抽搐了一下。

      “孤……孤大概知道了……一定是孤病又发作了,无端伤人了……”兰苡若有所悟,尝试着轻轻触碰他的脸,却又紧张地缩了回来。

      宋启寒生着极为好看的眉目,五官俊秀却不失风度,一双锐利而又清澈的眼似乎能洞察一切。

      这样子的美男子,兰苡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自己不会有危险。这面容,让她有种很安全的、说不出来的感觉。
      许是她久居宫内,也甚少见到陌生男子,兰苡印象里能记住的脸屈指可数。可不知为何,面前男子的谈吐与举手投足,她倒是不怎么害怕。

      宋启寒看着语气神态举手投足都与之前都截然不同的兰苡,不由得呆滞了一瞬,随后他丢弃手中的瓷片,起身后退了两步。

      这个时刻兰苡的眼,平静却又温柔。宋启寒有些不太懂得她的用意。

      “陛下就不喊人进来?”

      兰苡摇摇头,双腿慢慢地挪下床,小声道:“孤见你的第一眼,总觉得,你像是一个好人。何况……你的这身打扮,在宫里,当值的应该不是什么普通的差事。”

      “臣宋启寒,是御膳所里的掌膳。”
      宋启寒此刻规规矩矩行礼回复。

      他总得表现得好一些……只是他不解,什么叫做,他看着像一个好人?
      他心底里有一个声音轻轻笑了笑。评判一个人是善是恶,究竟在兰苡这里,评判标准是什么呢?

      终究她未曾这样子与陌生男子独处一室,今日事情应该早就传开,她从未想过制止传播,她垂眸,“今日之事,是孤的过错。你回去吧,就当没有发生便好。”

      兰苡朝着宋启寒身侧欲擦身而过,却不料双腿无力得差点不稳。多亏了宋启寒眼疾手快,才将她扶住。

      他又近距离地朝兰苡瞥了一眼,瞬间脑中闪过些许画面,杂乱无序,又混沌漆黑,不堪回首。

      “陛下身子虚弱,如今可知是何故?”宋启寒撤了手不敢失礼,一副恭敬地姿态俯身询问。

      “孤……孤……我……我不太懂。”兰苡有些微微弯着腰,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有些难受。她是真的在切实感受着身体近日渐渐亏虚。

      “臣虽说是掌厨,倒是也略通些医术,陛下若是信得过臣,不妨听臣一句,这黄香楝粉,里头掺了不该的东西,陛下还是不用为好。”

      宋启寒觉得不该隐瞒,说出了事实真相。

      兰苡想都没想就伸手触上了自己的右颊。

      “会……会死吗?”

  • 作者有话要说:  无奖竞猜 为什么女鹅醒来第一眼看见小宋居然不怕他?
    A.打完人心虚 TAT
    B.美色(爱了爱了)
    C.这个哥哥我曾经见过!(拍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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