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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何矜生怕被满头首饰晃得眼晕,只趴在轩窗上闭着眼听热闹,就耳闻到一阵妇人接下来带着哭腔的声音无奈道:“我说萱儿,你莫怪娘亲,你也看到了,你弟弟病了,病得都快要死了。你爹生前又好赌,欠了太多外债,我们家生计困难,娘亲养活你们两个本就不易,若是不卖了你,哪还有银两送你弟弟就医?”

      “你弟弟可是为娘的命啊,咱家几代单传,还要指望他传宗接代的,你就忍心眼睁睁地看着咱家断了香火吗?”

      “你就放心吧萱儿,天香楼虽说是个青楼,但在那你能吃香的喝辣的,比做丫鬟强得多。娘亲也是被逼无奈,实在无法了。”妇人苦口婆心说着,甚至转过身来“砰”地一声跪了地,“娘亲求你了,算娘亲求你了,你就应了吧,也算给我们家留下最后一条活路。”

      何矜烦闷地睁开眼睛,不远处的小姑娘表情怔怔,眼睫上也挂着泪,却咬着嘴唇不说话了。

      何矜淡淡开了口:“我能插句话吗?卖给青楼能卖多少钱?”

      老鸨本来想回“关你屁事”的,但她瞪大狗眼看着面前的马车形制,一眼便知是达官贵人的,于是老老实实道:“三……三十两。”

      何矜继续问道:“哦,那这小孩的病要花多少银子?”

      妇人垂头嗫嚅着说: “五十两。”

      “哦。那缺的二十两呢?怎么凑?”何矜水葱般的手指点着发愣的小姑娘,“让她接客?”

      小姑娘听见这话,身子猛地一抖,向后退了好几步:“不要,不要接客,我不要啊!”

      “我说贵人。”老鸨明显不敢得罪,笑得恭敬又小心,“小姑娘家家的哪懂什么是接客,况且她娘都已答应卖给了我,你这也……管得太宽了些。”

      “是吗?我家府邸大,我就是喜欢管得宽,你管得着吗?再说,不就是银子么?”何矜顺势朝自己的腰间摸过去,没摸着。

      她尴尬咳了一声,低头对身后小声喊着:“银子呢?”

      夏荷赶紧把荷包递到她手上。

      呦,还挺沉的。

      “银子我也有啊。”

      老鸨接下来又陪笑不已,眨着眼睛问了句何矜:“贵人您这是……这是想做什么?”

      何矜秀眉一挑:“现在贵人也想买这个小姑娘,你有意见?”

      老鸨看见何矜的长相倾国,又听见这么一通没头没脑疯疯癫癫的话,大概也能猜到她的身份了。

      老鸨知道即便自己有高掌印做后台,侯府的小姐并不是她能得罪的,但她好不容易遇见这么个便宜又是好苗子的雏儿,也不想轻易放弃:“不敢不敢,只是咱做生意的,总得有个先来后到不是?她娘都答应了卖给我,这您又……实在不妥啊。”

      “那她娘,我出五十两买这小姑娘,你是要卖给她,还是卖给我?”

      这接话接顺嘴了,何矜刚说出口就后悔了。

      妇人扭头看看老鸨,又转过脸来望了望何矜,正要说话。

      “停,先等会儿,我说错了,不该问你。”何矜直接打住了她还没说出口的话,只管瞧着那可怜兮兮的姑娘家,“自己的命运,理应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你说,你是想把自己卖给她,还是卖给我?”

      “我……我……”小姑娘捏着袖子埋头想了好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望着何矜,“我想把我自己卖给您!”

      “好!”何矜拍掌一笑,睥睨着妇人和老鸨,“你们听见了?一个愿意买一个愿意卖,这笔生意才算成了。”

      “春桃,给银两!”

      春桃从荷包里挑挑拣拣,凑够了五十两的散碎银子交给那个小姑娘。

      小姑娘对她躬身拜了一拜,扭头把银两递到了妇人的手上,话里的底气也比方才足了许多:“给,这是给弟弟治病的银子。”

      妇人惊讶到一直乖巧听话的女儿居然也会说这么硬气的话,但她此时眼里只有泛着白光的银两,只能讪讪接过:“好,好。”

      “贵人,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你想让我做什么,我都听你的。”

      何矜噗嗤一笑:“你多大了,会做什么?”

      小姑娘答:“我今年十五了,会劈柴生火、洗衣做饭,还会做豆腐,我家原本是开豆腐坊的,我做的豆腐可好吃了。别的,也可以学……除了杀人放火……”

      原来这小姑娘竟已及笄,比此时的何矜还要年长,只大概因为营养不良,才长得瘦弱矮小。

      “打住打住。”何矜打断道,“怎么还越说越吓人了?不用你了,我们侯府下人多的是,你走吧,就当送你个自由身了。”

      “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何矜对着还在一边发呆的妇人翻了个白眼,“我瞧这情形,儿子得了病,就要把女儿卖进青楼,没少亏待小姑娘吧?你倒挺会做人啊,真是儿儿们的好娘。”

      “你家几代单传?呦,了不起,真了不起。”何矜面露讥讽,配合话术拍拍手,“传的什么?传来传去传到现在,连个看病的钱都没有?”

      妇人吓得慌忙跪下:“贵人饶命……民妇只是情急之下,若非走投无路,民妇心里也不忍卖了亲生女儿的,民妇再也不敢了。”

      “再?你还想有下次?”何矜只管把眼睛瞧向小姑娘,“你说你家原本有间豆腐坊?那如今呢?”

      小姑娘认真道:“爹爹生前欠了好些赌债,豆腐坊被抵债了。”

      “原来这样啊。”何矜手里玩着那个钱袋子,笑着问她道,“我看你这破家也没什么可待的。那我如果给你赎回来,让你出去自立门户,你能把它开红火吗?”

      “嗯。”小姑娘重重点了点头,目光灼灼,“我行的。”

      “那行,这些银子送你了,去把豆腐坊买回来吧。你别怕,我会暗地里派人护着你的。”

      何矜接着似笑非笑地看那妇人:“既然你儿子的病得治了,那你们从今以后,就干脆一拍两散,别再坑人家小姑娘了。我会动不动派人去豆腐坊查看近况,你知道我们做达官贵人的,动不动就爱仗势欺人,要是再让我看见你又去缠着她吸她的血,你就完了。”

      妇人长久地跪下磕头,连说再也不敢。

      小姑娘缓过神来,对已经坐回到马车里的何矜连声夸道: “姐姐你不但人长得好看,心肠还好,和仙女一样。”

      何二小姐心肠好?老鸨却觉得见了鬼了。

      发了疯还差不多。

      何矜礼貌回笑,她清楚记得在原书里天香楼是怎么臭名昭著。

      这个大太监手下的开青楼,干得都是些再龌龊肮脏不过的行径。非但时常逼良为娼,还把里头不少的姑娘供给太监们狎弄,就算是再惯混迹于风月场的,只要落到那些没根的东西手里,也基本会被折磨得十死七八。

      妇人对内情了解多少,何矜并不清楚,把若真把人送这里边去,还不如直接抹脖子自尽。

      后来这个丧尽天良的淫.秽场所还是被朝廷里的扫.黄大队长谢首辅查封的。

      何矜虽没谢幸安这么大的本事,但“路见不平一声吼”还是能干的。

      京城的街头巷尾里吃饱了撑得的人到处都是,每当出了什么十分新鲜的大事,一经过他们不懈努力的口口相传,比圣旨下来得都快。

      “知道吗?今日有个在街上逼良为娼的,遇见个好心的高门小姐,不但把人救了,还给了好多银两呢。要不你们猜猜,这个好心的小姐是谁?”

      “还能是谁?福宁公主?颖国公家的?武清伯家的?还是随便哪个大人家的?”

      “不不不,都不是,你们打死都想不到的,是寿康侯家的!”

      “他家?嗷,也不算太出奇,看来何三小姐只是娇纵了些,本性倒是善良的。”

      “不是何三,是何二!何二小姐!”

      “她?怎么可能?你睡傻了?这种行善积德的好事什么时候能跟她扯上关系了?该不会是冒充的吧?”

      “她有什么好名声吗?谁会脑子有病冒充她?冒充她有什么好处?”

      “说得也是,那……该不会是那银两上头都有毒吧?啧啧,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命啊,好恶毒的女人。”

      “一定是了,可怜的娘三个,就这么折在她手里了。”

      ……

      谢幸安听见这些话时,并没有驻足,只是忍着腿疼赶路匆匆而过,他听得不清楚,也无暇想太多。

      只是他想破头都不明白,怎会何二小姐这么一个漂漂亮亮的姑娘家怎能恶毒到如此地步,以及他到底哪里得罪过她,让她这么看自己不顺眼,非得处处折辱了。

      “幸安,来了啊?等了有一会了吧?来来来,快进来。”张尚书刚下了轿辇,就看见早在门外等候的谢幸安,随即一片热情地搂了把他的肩膀,赶紧拉他进了府。

      谢幸安一身再平常不过的衣裳,但他气质清冷出众,那股子正直傲骨简直是浑然天成。

      张尚书长久地望着他,就像看见当年的谢璧似的,心里顿觉不是什么滋味,嘬了口茶长叹一句:“我与你父亲是同年入朝为官,可惜当年那事发生时我在外赴任,尚未回京,所以并没听到多少风声。今年才刚调回来,可没想到你家,竟就这么倒了,只剩下你了,还好剩了你啊。”

      谢幸安坐在圈椅上,垂着桃花眼,并没回话。

      “幸安呐,我这次找你来,就是想问问你将来有什么打算。”张尚书看这个这么本来前途光明的小孩落魄成了狗屎,估计吃饭穿衣都是问题,就觉得无比叹惋,“或是你若有什么难处,自当对我讲。毕竟我和你父亲还有旧日的情谊在,我能帮自然会帮的。”

      “多谢张伯父。”谢幸安拱手施礼,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最终才开了口,“幸安正打算过几日考春闱。”

      北辰明文规定,科考每三年一次,凡年满十五的男子均可凭此提名金榜后,进入仕途,辅佐天子。上一次科考时,谢幸安刚满十四,只能又耽搁了三年。

      张尚书的脑子一阵懵,手不自觉晃着,一杯茶差点没拿稳。

      这孩子到底,还是想走他父亲的老路啊。

      “幸安呐,你……”

      “张伯父,我只有进了朝中,才能有机会亲手给我父亲,给那些被枉杀的,忠心耿耿的臣子们,洗雪沉冤。”谢幸安虽不见有多激动,也早憋得双眼通红,“张伯父,如今宦官专权,再这么下去,北辰岌岌可危啊。”

      张尚书心里也十分清楚朝中情形,简直一片乌烟瘴气、群魔乱舞,皇帝甩手不理朝政,清白正直的大臣一个个被驱逐出朝廷,能担任高官的全是靠着给大太监送礼得来的。即便如颖国公、武清伯、寿康侯之流,也多少都和权阉沾点关系。

      更不必提他遇见了据说是上次的头名状元时,发现那个肥头大耳的家伙连“膺”和“赝”都分不清楚。

      张尚书简直感觉天降震惊。

  • 作者有话要说:  何矜:记仇归记仇,可千万别记我。
    谢幸安:那记你一功行吗?
    何矜:咳……算了吧我这人不贪功的大可不必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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