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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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砚秋皱起眉头，她都计划好明天去了，现在又要她打破自己的计划，这令她非常不舒服：“这么快就出院，你确定吗？”
“当然确定，是我们家求着人家办事，我还能打听到假的不成？”何娟没好气地说。
“那行，我现在就收拾准备进城了，对了，叶知夏在哪儿等我啊？”叶砚秋多问了句，她对城里不熟悉，前世一直没怎么进城，她连叶知夏的学校在哪里都不清楚，贸然过去她就只能在叶守方买的小院子里等她了。
何娟直接说：“你在客运站等夏夏就行了，她去接你，免得你迷路把自己丢了。”
语气中的嫌弃要溢出来，叶砚秋听着那边挂断了电话，闭了闭眼，不知道前世她是怎么听出来对方在开玩笑的，自己还觉得是因为受宠，所以不认识路很骄傲。
人家真情实感嫌弃她乡下人一个，走一块都觉得丢脸，只有她自己觉得那是家里养得好。
叶砚秋缓缓放下话筒，又深吸一口气，向站长表示感谢，寒暄了两句才回家，一路上她都高兴不起来，因为前世的愚蠢，因为今生的无奈只能暂时虚与委蛇。
家里的客厅还放着没用完的水，叶砚秋只能暂时收起来，去楼上收拾东西，她没来得及做包，只能用撕开的裙摆暂时当做包袱用，装上自己的钱跟要去城里办事的文件就准备出门。
好在她已经买了插销跟锁，大门只装了插销还没装门锁，现在要一趟远门，叶砚秋只能随便用锤子敲一个锁上去。
清河镇没有客运站，但有站点，得去集市口，那边的站点上车后会先去临海镇，再一路绕几个镇子到城里。
叶砚秋对这条路不算熟悉，曾经她回来走的也不是这条路，她很少进城，觉得没必要，上辈子她高中毕业后就只等何娟给她找个对象，想安稳地当个家庭主妇，因为在她浅薄的认知里，觉得当一个普通的家庭主妇没什么不好。
集市口的站点根本没人等车来，叶砚秋并不奇怪，在一个树墩子上坐着等，现在清河镇都是老人，他们一辈子生在清河镇、长在清河镇，没有什么特殊的情况，就想老死在镇子里，算是落叶归根。
大巴车来的时候还忘记停下了，还好叶砚秋一个劲追着喊，不然还得等下一趟。
师傅都滑出去老远了，才停下来让叶砚秋上车。
车上没什么人，售票员在睡觉，司机师傅看了眼叶砚秋，问：“去哪里？”
“去市里的客运站，能到吗？”叶砚秋抓着扶手问。
“能，买票吧，一块钱。”师傅说完，喊了声还在睡的售票员，让她起来卖票。
售票员摇摇晃晃地起来，掏出票本，随便撕了一张下来给叶砚秋，另外一只手示意让她给钱。
一趟车就得要一块钱，叶砚秋心疼得滴血，想着等她进城了，得让叶知夏给她补回来，叶知夏可不像她，手里就十块“巨款”零花钱。
因为叶知夏要去城里念书，为了防止她被人看不起，何娟每个月都给她很多零花钱，足够她在学校用漂亮的香皂跟雪花膏，可以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见人。
叶砚秋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抱着自己的包袱不敢睡，哪怕车上没几个人，她也不敢，怀里的可是她一半身家性命。
进城花了五个小时左右，叶砚秋被颠得人都要散架了。
好不容易到达陌生的客运站，叶砚秋抱着自己的包袱晃晃悠悠下车，路上司机师傅又拉了很多客人，她本来不晕车的，结果路上有人吐了，她也跟着吐，一路都没安生。
到了客运站，叶砚秋直接跑到了公共厕所去，这年头的公共厕所都是蹲坑，进去一趟出来浑身都是臭味，可叶砚秋想找点水洗脸，她觉得自己现在一身臭味都好过是车上那股奇怪的味道。
从卫生间出来，叶砚秋精神好了点，开始找叶知夏，可是不太大的客运站逛了好几圈都没见着人。
对于叶知夏，叶砚秋自认还记得对方的脸，毕竟是疼了那么多年的妹妹，就算她三十岁之后离开家再也没见过叶家人，对亲人总会有种熟悉感。
叶砚秋找不到人，又累得慌，就在候车厅门口附近的公共椅子上坐着等，旁边就是卖东西的小摊位。
城里已经不像乡下那么严格不给做生意，要照顾孩子又没办法工作的家庭妇女就会每天扛着东西出来卖，无非是一些煮玉米、地瓜、芋头，全部混煮一锅，水里放点盐就很香，过路行人吃不起快餐店的东西，就买点地瓜玉米吃，还顶饿。
等叶知夏来的时间里，叶砚秋没忍住也买了一根糯玉米，开始一粒一粒掰着吃，这是她的习惯，吃这种一粒一粒的东西必须掰下来吃，比如说石榴，曾经何娟还说她吃东西像数米。
本来就坐了大半天车，叶砚秋这么在客运站一等，就等到了下午六点，天都要黑了，叶知夏还是没来。
叶砚秋等不住了，直接去找了客运站的人，问能不能借用一下电话，客服小姐说要钱，五分钱打一次电话，对面回拨不算钱。
刚好叶砚秋手里有两分零钱，就递了一张给客服小姐，同时打电话给叶家，那边的何娟很快接起来。
“您好，是叶守诚家。”何娟应得礼貌温柔。
“是我，叶砚秋。”叶砚秋感觉对方的态度相当好笑，不知道打来的是不是领导，就先装出一副礼貌模样。
果然，何娟听到名字，就换了个语气：“哦，你到城里了？”
叶砚秋应道：“我到一下午了，你说的叶知夏人呢？”
何娟不紧不慢地说：“秋秋你是不是在家蹲傻了？我让你今天过去，但今天是周五啊，夏夏高二在上课，她最快也是五点半放学，到客运站估摸着是六点半或者七点吧，她学校过去得坐公交车。”
听完，叶砚秋眼前一黑，她记着今天周五，但忘记叶知夏高二可能要很晚才放学：“那你还催我这么紧？”
“我怕你不知道怎么去啊，你又没怎么去过那么远的地方，十几岁的人都没进过城，我估摸着你晚上才能到呢。”何娟很是惊讶，她知道叶砚秋很没见识，从小就被她送去乡下念封闭学校的人，居然顺利到达了城里的客运站，简直不像本人。
叶砚秋无语地想骂脏话，勉强忍住了，因为何娟说得没错，上辈子她第一次离开临海镇就闹了笑话，她不会坐车、不懂问人、还坐错了班次，这些都是曾经吃过的教训，所以她现在不会再犯而已。
何娟明知道她不会，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都没想过要帮一帮，任由她出丑，还会嫌弃她什么都不会，不如二女儿叶知夏聪明机灵。
沉默一会儿，叶砚秋气笑了：“行，人等会儿才能来是吧？我不等了，我直接去医院，这有的是公交车，明天早上医院门口见，就这样，哦，这次你记得跟叶知夏说，不然，她也得跟我一样在这等着。”
说完，叶砚秋啪一下挂了电话，转身就走，完全不管后面何娟会不会再打过来。
客运站外面就有公交站，叶砚秋先去路边小卖部熟练地兑换了一些零钱，等会儿方便坐公交车。
白浪费她这么多时间，早知道何娟这么坑她，她就该一进城就去看看自己的房子，省得在客运站枯坐许久。
公交车等了一会儿才来，叶砚秋上车看了眼价目，才从口袋里掏出零钱放钱箱里，随后到靠近后门的位置坐着。
人民医院就在市中心，离客运站很近，不过五站路就到了，下车的点位刚好是人民医院大门旁，十分明显。
叶砚秋站在路边四处观望，想找到房产证明上写的地址，结果一转头，就看到了方贵，对方在一个粥店前面排队等着买粥。
方贵也看到了叶砚秋，他伸手打招呼：“秋秋！过来过来，叔叔请你吃晚饭啊！”
看着对方熟稔的样子，叶砚秋迟疑了一下走过去：“方叔叔好，我吃过晚饭了，不饿，您在这是……”
“哦，我来给主任排队买粥，你也知道，医院里那粥，吃起来跟喝药没区别，在外面买的好歹能吃。”方贵促狭地对叶砚秋挤挤眼，试图让她会想起在医院里吃到的那份粥。
“……那个确实难吃。”叶砚秋皱了皱鼻子，无法反驳。
队伍往前走了一点，方贵偏头问叶砚秋：“对了秋秋，你怎么进城了？我记得你说自己读完高中就不、不读了呀。”
而且去过一趟叶家，方贵能看出来，叶砚秋确实在家里不受宠，几天没见，人拿着个破包袱满脸疲惫，身上还混着公交车上奇怪的味道，一点都看不出来是个有钱家庭出来的孩子。
叶砚秋思索了会儿，说：“我妈让我来的，说让我来找我妹妹，但是今天周五，我妈没说她要上课，我在客运站等不下去，就自己过来了。”
方贵听着她这意思，是本身就要跟妹妹一起到医院来，很难说叶家想让这两姐妹来做什么，不过肯定跟沈时墨有关。
随后方贵试探着问：“可是你先过来了，你今晚住哪里啊？你妹妹还在念书，大晚上到医院来找你其实挺不安全的。”
叶砚秋不怎么在意地回道：“没关系，我有地方去，过来前我打了电话给我妈，让她记得通知叶知夏，说明早直接在医院门口见就行了，这回她总能找到我，如果在医院门口都找不到，那正好治一下眼睛。”
方贵第一次听叶砚秋这么夹枪带棒地说话，可能今天真气着了，完全不像周二那天见面时有些呆愣的样子。
“说了就好，那你今晚要去哪里？叔叔跟你说啊，这大城市可不比在镇上，外面坏人很多的，还会骗你钱。”方贵说着，到他了，赶忙去跟老板要了一堆吃的。
叶砚秋听着他报菜名似的点了许多东西，有些震惊，看不出来沈时墨还挺能吃：“啊，我住我父亲的房子。”
方贵正掏钱呢，一听这话钱都掉地上了，随即一边跟老板说抱歉一边捡起来，匆忙付了钱后诧异地问：“你、你住你父亲的房子？你爸愿意把城里的房子给你住？”
对此，叶砚秋平静地说出另外一个消息：“我没说过吗？我在户口上的父亲，其实不是叶守诚，是一个远房亲戚，他过世后，留了一处房子在医院附近，我这次答应过来，其实也是想着把房子处理一下。”
信息太大，方贵一下子没听明白，他伸手接了老板递给他的东西，拉着叶砚秋走到一旁，又送了一袋蒸饺给叶砚秋：“来，叔叔请你吃的，你把刚才的话再给叔叔解释一遍，什么叫……你户口上的父亲，不是叶守诚？”
这话听得，方贵都觉得离谱，关系复杂到他想不明白叶砚秋到底是不是叶守诚跟何娟亲生的孩子。
叶砚秋没拒绝蒸饺，直接说：“谢谢叔叔，我是农业户口，是我父亲亲自把我过继给了另外一个叶家的亲戚换来的，农业户口这个成分，给了父亲母亲机会，您明白这个意思吗？”
方贵多精的人啊，一下明白过来了，就是把女儿送给一个病秧子，换来农业户口，显得自己成分特别好，进入生产队后就不会因为地主的身份低人一等，反而因为认字，更容易成为大队长。
只能说，叶守诚真不愧是地主家的儿子，这头脑就是灵活，谁能在自己家刚被抄的时候就想到这种办法啊？
况且，看叶守诚跟何娟疼爱叶知夏与叶鸣冬的模样，谁能想到他们其实一开始就把自己的大女儿给放弃了呢？
方贵张了张嘴，死活没能说出什么话来，主要是也不知道说什么，安慰不对、替叶守诚说点好话不对、让叶砚秋赶紧跑更不对。
叶砚秋看出来方贵纠结的神色，便说：“您不用这个表情，我没有很大的感觉，毕竟对我而言，不管是父母还是户口本上的继父，都是陌生人，但唯一不同的是，我的继父……给我留了信，谁都不知道，我偷偷回去看了才发现的。”
提到叶守方，叶砚秋觉得被何娟跟叶知夏弄坏的心情稍微好一点了，至少，世界还有个人是真的在为她考虑，只是她知道得稍微迟了一点。
方贵欲言又止，最终没多说什么，就是问：“那你继父给你留的房子在哪里啊？这天也黑了，要不你先跟叔叔到医院里吃点东西，然后叔叔送你过去？”
闻言，叶砚秋有些心动，她对这个城市不熟悉，就算知道怎么坐公交车、找路牌，依旧无法掩盖她不熟悉的事实，迟疑了一下，便同意了。
跟着方贵走进医院，七拐八拐地绕到住院部里，人民医院住院部没有电梯，完全需要靠双腿爬，偏偏沈时墨还住五楼的病房，爬到三楼方贵就气喘吁吁的仿佛要断气一样。
叶砚秋沉默一会儿，主动帮忙接过了方贵手里的袋子，大大小小十几个，就两个人，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吃完。
“谢、谢谢……”方贵说的谢谢像从肺里挤出来的。
“没事方叔叔，您就当锻炼了。”叶砚秋哭笑不得地说。
因为方贵比较慢，废了半天劲才到五楼，在走廊里，叶砚秋忍不住问：“既然爬得这么辛苦，怎么住到五楼来了啊？”
方贵喘着气说：“沈主任得住单人病房啊，他那家境就不用说了，他在我们农林部啊，是专门研究农林发展的，咱们市名下所有的县、镇、乡，能不能发展、怎么发展，就看他呢，国家有意发展农业，可弄来弄去都弄不好，他肩上担子挺重的。”
听完，叶砚秋一愣，她想起前世沈时墨落水死亡之后，临海镇跟清河镇等一系列乡镇的扶持确实没了，走出去的企业家只有叶守诚跟何娟，可他们能成功，是因为叶知夏嫁给了沈士宁，算是搭上了沈家的大船。
这么看来，沈时墨在，清河镇将来才有可能发展农林牧渔业，带着那些镇子里的老弱病残讨生活，不然将来的清河镇，依旧会被并进临海镇。
叶砚秋悄悄吐出一口气，她没想到，自己随便救了个人，还把自己的希望给救了。
说话间已经到了病房门口，沈时墨穿着病号服坐在桌子边看文件，手里拿着钢笔写写画画。
方贵敲了敲门：“主任，我给你买饭回来了，文件等会儿看，咱们先吃饭。”
沈时墨应了一声，盖上自己的文件，回头看到方贵两手空空站在门口，疑惑：“饭呢？”
“哦哦！这这！”方贵这才想起来本该自己拎的饭都在叶砚秋手里了，他赶忙让开身，将身后的叶砚秋给露出来。
“沈主任好。”叶砚秋跟着喊了一声，举起袋子交给方贵，示意这是自己帮忙拿的。
对此，沈时墨扫了眼方贵，微微皱起眉头：“老方，你怎么让人小姑娘拎东西？”
叶砚秋提着自己的蒸饺跟着进门：“没关系的，方叔叔走楼梯很辛苦，我帮下忙而已，况且，等会儿方叔叔要送我回家，算是互相帮帮助。”
方贵笑了下，冲着沈时墨眨了眨眼，然后微微摇头，就说：“对对对，秋秋这是第一次进城，不认识路呢，这大晚上一个姑娘家在外面不安全，刚好一起吃顿饭，吃完了我好给她送回去。”
看出来方贵的暗示，沈时墨就不提了，他走到茶几边坐下，忽然郑重地对叶砚秋说：“对了，叶小姐，之前还没正式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如果没有你路过，我大概会被淹死在那里。”
“举手之劳而已，任何一个会游泳的人路过都会下去救人的，我只是碰巧路过。”叶砚秋不觉得自己救人多厉害，她反而要感谢沈时墨活着，因为拉了沈时墨做大旗，明天一早叶知夏过来，他就会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见义勇为跟我应该报答是两回事，叶小姐，我看你年纪还小，有没有想过继续读书？明年再去考大学也来得及的，我可以给你提供助学金，很多企业家都会这样培养自己的人才，我觉得叶小姐你可以试试。”沈时墨斟酌着说，他是真觉得叶砚秋这么进退有度还礼貌的女孩子不读书可惜了。
比起那个还年轻的叶知夏，叶砚秋的沉稳更得沈时墨赏识，无论是救人时的临危不乱还是后来的稳重安静，都让沈时墨觉得可以好好培养。
作者有话说第17章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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