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嬛番外]伊花开落，梨香染襟》狷狂

2、中篇

　　“我自然有我的理由。”伊落吞吞吐吐道，“你只说答应不答应吧。”她不放心的又补充一句，“那可是很大一个藏书宝藏哦？”
　　梨染转过头去：“什么时候你能够在自己身上多用点心就好了。”
　　伊落见梨染口气软下来，欣喜道：“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梨染又转过头来，原来酷酷的表情维持得有些勉强：“十七院的那位，虽然还小，但即使隔着十丈也能感觉到她的怨气。在琅嬛福地这种地方长大，将来的狠辣不会比现在这位差。我是不会去侍奉她的。”顿了一顿，“现在府里培训给各院主子的孩子里，有一个叫玖零的，各方面都是最拔尖的，让她去吧。”
　　梨染竟然还能影响各院贴身护卫的人选。这个认识叫她更加吃惊，在各院配给小姐们的基本人手中，贴身护卫无疑是最重要的一个。护卫也都是尚在九到十二岁的时候就配给主人的，与各自的主人荣辱存亡，是最忠心的存在。护卫的武功越好，主子们安全的系数越大。可是说护卫的优劣，很大程度上能够影响，甚至决定各院的主子在初期的斗争是否安全和成功。
　　“如此，真是太感谢你了。”伊落露出无限感激的表情，心里有些无语，难道玖零就是这样被指派给十七院的？
　　梨染哼了一声，拿起扫帚。
　　“那密道的事情？”伊落忍不住又问，她都有点不好意思提了。
　　“下次来的时候，我再告诉你。”
　　伊落连连点头，事情能够发展得这么顺利已经远远超乎她的预计了，她原本就不指望能够通过几句话就能够得到这样重要的秘密。梨染对她，真的是好的话说了。

　　又抱着一堆书，伊落回到自己院子了，然而院子并没有以往那种静谧，反而显得十分喧闹，中间夹杂着一些伊落不喜欢的刺耳的调子。
　　走了进去，果然见到不讨人喜欢的面孔。
　　“四姐姐，真是稀客，怎么有闲心到妹妹的院子里来呢？”伊落目光一下子冰冷下来。
　　院子里一个女孩，一张脸被打得鼻青脸肿，衣襟上还有血迹。这丫头叫什么名字，她却是想不起来，只是看着眼熟，应该是自己院子里的人没错。
　　而晓烙拦在她面前，目光凛然的与擅闯者对峙着。
　　伊落看了一眼院子内外那许多假装看不到这一幕的侍卫，心中冷笑：她这一院子都是死人吗？怕得罪四院的人，所以连对方欺负到自己地头上来了，也不动一下。因为她这个院主没用，所以连自己基本职责都不尽了？琅嬛府果然是个令人讨厌的地方。
　　四小姐回过头来，瞧着抱着一摞书站在园子门口静静的看着自己的伊落，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十二，你终于回来了。可不是四姐我多管闲事，你们府上的小丫头也太不懂事了，我让她给你带个话到我院里来一趟，竟然半天没有回应。姐姐我实在看不下去，代为教训了一下。妹妹不会生气吧？”
　　说着，居高临下的看着伊落，带着浓浓的嘲弄和试探。
　　伊落将手中的沉甸甸的书交给晓烙，口中淡淡道：“现在府里的人确实是越来越不懂事了。”又向晓烙道：“送到书房，小心，都是珍本，找不到第二份的。”
　　晓烙接过书，焦虑的看着伊落，迟疑着不肯离去。
　　伊落干脆道：“我有话和四姐姐说，你且先去。我一会过去。”
　　晓烙无奈，只好抱着书离开。

　　四小姐看伊落把晓烙支走，心道，这丫头还想保护自己的护卫？哼也不想想，如果没有晓烙，她能够做什么？
　　伊落见晓烙身影不见了，放才对四小姐道：“四姐姐，我有话跟你说。”
　　四小姐轻笑一声：“有什么便说吧。”
　　伊落径直走到四小姐面前，盯着她，上上下下的看，看了半晌，看到四小姐开始觉得有些不耐烦了，开口道：“十二，你到底想说——”
　　“啪——”一声响亮的耳光在她脸上响起。
　　“你——”四小姐毫无防备的挨了这一记耳光，顿时恼羞成怒，一把抓住伊落的衣襟：“你想死吗？你竟敢——”
　　话还没有说法，她立刻甩开伊落，双手捂到脸上，原本藐视不屑的目光顿时变成惊恐：“你，你对我下了毒？”
　　伊落拂了拂自己衣襟上的皱褶，然后走到一边的竹子丛变的石凳上坐下：“四姐姐，我院里的人不懂事你也不懂事？这样大摇大摆的跑到我的地盘上对我的人指手画脚，你还指望我请你喝茶吗？”
　　“你竟敢——”伊落一向淡漠的外表下竟然不是个省油的灯，四小姐不觉为自己的轻敌而感到十分懊恼。当然，这份不爽和懊恼承担的人自然不是自己而是伊落，她非教训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丫头不可，让她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受了气，就得憋着，不然，就有她好看。
　　但下一刻，她就惊恐的发现，自己的内息竟然莫名其妙的消失不见了。
　　怎么会？
　　四小姐恐慌的看着伊落。
　　伊落嘴角噙着一丝从来没有过的残酷：“代我教训我的人？你算是个什么玩意，也敢代我教训我的人！”

　　院子里静悄悄的，那个被打的女孩子以及附近的护卫们，没有一个见过这样的伊落。在她们印象里，伊落总是懒散的，漫不经心的，除了对书比较执着外，没有见过她关心过任何事情，对她们这些下人也仿佛只是这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一样，仿佛她们都是透明的存在。
　　因为院主的平庸，连带她们在府中都不得不比其他院的人更加小心翼翼，没有强大的主人庇护，她们这些人的命运只能是更加风雨飘摇。虽说十院之后取得府主几乎没有可能，但是至少也应该扩大实力，四院是府中最强势几院之一，也是最有可能继承府主的人选之一。正是因为这样，她们在四院闯入的时候，保持沉默，唯求自保。
　　但是今天的小姐，根本就是变了一个人。
　　这是她们的小姐吗？

　　刚刚她在扇四小姐耳光时候，用指甲划破了她的皮肤。虽然她不喜欢争斗，但是多少也准备一些保命的小手段，比如说藏在指甲盖里的毒药，见血即溶，不但能够在短时间内止住人的内息，还能够腐蚀骨肉，破坏肌体。
　　这是伊落专门针对琅嬛府里的人做的。
　　此刻的四小姐左脸上已经血肉模糊，白骨森森，她连捂都不敢捂，这种痒到骨头里，痛到神经里的感觉逼得她不住的哀号：“解药，给我解药，解药……”
　　见伊落只是冷漠得看着她痛得在地上翻滚，四小姐终于开乞求：“十二，我认输了，我服输，求你，给我解药，你想要什么，只管说，我都答应。今天是我不对，饶了我吧……”
　　伊落看着那张丑陋恐怖的脸，缓缓道：“我从书上读过一个词，叫做除、恶、务、尽。今天饶了你，你真的会记得教训吗？”
　　四小姐连连道：“我会记得，我一定会记得。”
　　伊落竟然笑了起来：“可惜，我不相信。”
　　四小姐的眼中透出绝望和憎恨的光芒，她终于明白，伊落从一开始就对她起了杀心。她又痛又怒，对伊落破口大骂，污言秽语，诅咒唾弃，然而没有多少时间，她连骂都骂不出来了，只剩下仿佛是怪兽般的哀号。

　　这号声不低，院子外的人也纷纷驻足，诧异得向这个方向看过来。不知道为什么往日最安宁的十二院，今天这般的阴森恐怖。

　　伊落看着已经被腐蚀掉大半个脑袋和前胸的“四小姐”，厌恶的皱了皱眉头，对最近两个护卫道：“把这个给四院送回去，注意不要碰到脓水了。另外，把院子打扫干净——臭死了。”
　　两名护卫畏惧的看着伊落，大气也不敢出的立刻开始清理。

　　“小姐，今天应该让我出手的。这种人不值得小姐亲手——”晓烙激动的说。小姐今天表现出来的果断狠厉让她先是吃惊，然后觉得欣慰，但是身为伊落的贴身护卫，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她总觉得心有愧疚。
　　伊落坐在床上，让晓烙帮自己更衣：“我知道。我只是不想让晓烙看见我……杀人而已。”
　　晓烙察觉到伊落的看似平静的声音里明显的不安和黯然，心中忽然意识到：这好像是小姐第一次杀人。
　　这琅嬛府里的人，除了婴儿，谁的手上没有人命，小姐长到十一岁，才经历这种事情，已经是很晚了。但是正因为如此，才说明，小姐心中对杀人这个词，厌恶到何种程度！
　　"小姐……”晓烙看着伊落合眼躺在床上，仿佛是在熟睡，想要安慰她，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三更半夜你不睡觉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梨染拿着一只小宫灯，站在楼梯上，不满的看着书阁里的伊落。
　　如果此刻伊落和平常一样的心境的话，她应该可以发现那宫灯中发亮的并不是蜡烛，而是一枚婴儿拳头大小的夜明珠，看上去十分美丽。书阁中禁火，梨染拿这个来照明并不奇怪。
　　伊落只是默不作声的站在地上，咬着嘴唇，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确实有些昏头，怎么会想着跑到这里来呢。要找人倾诉或者是听安慰的话，自家院子里就有一个很乐意为她服务的。
　　梨染，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好的倾诉对象吧，她肯定是着魔了。
　　“没什么，我睡不着，随便走走。”伊落立刻说，转身要离开。
　　“等等——”梨染反到叫住了她，走下了楼梯，黑暗中夜明珠的光芒照着他的下巴，看上去有些惨绿，分明是恐怖片的气氛，一向胆小的伊落竟然不觉得害怕。
　　"你不对劲。三更半夜乱跑也就算了。怎么连鞋都不穿？”梨染盯着那两只光溜溜的脚，十只小脚趾冻得发青。
　　伊落低头，才发现自己真的没有穿鞋，这下慌了神，再怎么发疯，一个女孩子赤着脚跑到一个男孩子住所，总归是不妥的。
　　完了，梨染会不会觉得她太放荡了。天，她不是那样的女人啊——不对，应该是梨染可能会觉得她心怀不轨，色胆包天吧。
　　伊落心里正混乱的想着用什么借口来应对梨染鄙视的目光，却听见梨染道：“你上来。”
　　“我马上就走——什么，上什么？”伊落愣了一下，没有想到梨染没有生气，还让她上……来？
　　不好，她好像无意间说错话了。
　　梨染已经板着脸转身，向楼上走去。伊落知道他的寝室在书阁二楼的一个小隔间里。
　　可是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已经是不妥了，还跑到未婚男子的寝室，这未免也太……
　　伊落还在犹豫，梨染不耐烦道：“还不上来，难道还要我请你吗？”
　　伊落立刻把所有顾忌都抛到九霄云外，忙不迭的爬上楼梯。

　　梨染把小宫灯挂在墙上，这样光线从上泻下，梨染的脸看上去便没有刚才那么惨白，眉眼也柔和了许多。
　　伊落打量着梨染的寝室，里面很简单，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然后还有一只柜子。她年纪还小院子里没有男眷，但是侍子却是有的。偶尔路过的时候扫一眼，却也没有这样素净。
　　“到床上去。”梨染道。
　　什么！！！
　　伊落感觉自己好像被巨大石头砸中，一时头晕眼花，可怜兮兮的说：“梨染，这个，是不是太快了一点，我才十一岁啊。”
　　梨染本来正蹲在柜子边找什么，听到这句话，也僵住了。他缓慢的转身起来，表情狰狞的走过来，一把拧起伊落的脸，吼道：“你说什么！小小年纪脑子都装的些什么肮脏的东西！！”
　　伊落五官扭曲的捧着脸，又不敢伸手去拉梨染的手：“痛、痛痛痛——放手啊……梨染，我错了，别拧了，好痛……脸要烂掉了，痛痛……我该死，我不该胡说八道占你便宜……”
　　伊落的连声求饶，让梨染面色稍微好看了一点，但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送开手，转身又蹲回地上开始找什么。
　　伊落小心的揉着自己的脸，心中哀叹，肯定青了。
　　“坐床上去，如果不想脚趾头冻掉的话。”梨染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说。
　　伊落被梨染一提醒，这才觉得脚趾踩在冰凉的地面正刺刺的痛。原来是为着这个，伊落连忙爬上床，用梨染的被子把脚包起来，这样一来梨染的味道一下子扑面而来。
　　这是一种淡淡的墨香，是伊落喜欢的味道，书的味道。她的心情一下子有些复杂，偷眼向梨染看过去，却见他的耳边也有一抹可疑的淡红，但是灯光昏暗，伊落也不敢确定是不是自己眼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