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保护那个反派？》阳明十三

7、第七章

　　房子里多了一个人住，生活用品自然要重新购买。
　　钟言卡里多了一笔数目不菲的生活费，离开办公室后便和谢朝欢一起去了中心商场。
　　商场附近是大学城，其中就有原主曾经的学校。碰上周日，商场来来往往的年轻人很多，光鲜亮丽，朝气蓬勃。

　　钟言走在他们旁边，虽说也是少年人，但明显要沉稳许多。
　　不，应该说是沉稳过头了。

　　当钟言拿起第六件黑色短袖时，谢朝欢实在没忍住问出声：“你有扮乌鸦的兴趣爱好吗？”
　　他硬是看不出钟言选的这几件衣服有什么差别，要说有，就是一件比一件黑。

　　钟言被问的有点懵：“没有。”
　　“那么看看其它衣服怎么样？”谢朝欢凭借身高优势一把拿走钟言手里的黑短袖，换了件白色的递过去。
　　“小少爷，你现在正处于发光发热的年龄。”谢朝欢故作深沉，语重心长，“年轻人还是明亮点比较好。”

　　钟言本身并不在意这些，只是这话说的看破红尘般，他不由感到好笑：“你只比我大六岁。”

　　谢朝欢靠着墙，姿态随意：“我这六年可经历的事比少爷你想象的要多。”

　　钟言微扬起的唇角抿成直线。

　　谢朝欢总是笑着，像是从未经过苦难一般，让钟言险些忘记对方二十五年以来过得并不好。
　　尤其那六年，可以说是一团糟。

　　“你一脸苦大仇深地想什么呢？”谢朝欢疑惑。
　　“没什么。”

　　谢朝欢没有追问，他和钟言相处有一段时日。他发现钟言的性格和所表现出来的冷静理智有所不同。
　　偶尔也会做出些出乎意料的事，说出让人意想不到的话。
　　“只是在想你辛苦了。”钟言说。

　　比如现在，意想不到的话突然出现。

　　谢朝欢微微垂下眼尾，带着点疑惑，仿佛没有听清：“什么？”
　　“你不是说这六年经历了很多吗？”钟言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漫不经心，“辛苦了。”

　　即使钟言心里想了很多，真正可以说出来的只有这三个字。

　　说罢，他抱着衣服去柜台结账，若无其事的背影里有几分做了不擅长的事的僵硬和无措。

　　付完钱，谢朝欢还在原地站着，鸦黑的长睫遮住眼底的情绪，让人看不清神色。

　　钟言手伸到对方眼前挥了挥：“谢朝欢？”
　　“嗯？”谢朝欢眼睫轻轻颤了颤，像是从梦里醒过来。
　　他带着笑意握住钟言的手腕，轻轻放了下来。

　　“你在发呆？”钟言随口道。

　　“是啊……”
　　谢朝欢神色自如地拿过钟言手里的袋子，“怎么说呢，第一次听见有人对我说‘辛苦了’这句话，感觉很新奇。”

　　新奇到心脏陡然多跳了一两下。

　　...

　　大大小小的东西买了一堆，等他们从商场出来已经是五点多，便去了附近的一家面馆解决晚饭。
　　店内坐着四五对年轻情侣客人，很符合原著的取向，都是男的。

　　落座后简单点了两份单人套餐，钟言忽然道：“昨天的事谢谢你。”
　　听了赵峰的话，钟言不免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好在当时谢朝欢在场。

　　谢朝欢无所谓地笑了笑。
　　“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在我能力力范围之内我会尽力去帮你。”钟言说。

　　谢朝欢没想到钟言会这么在意，“唔”了一声，欣然接受：“既然少爷这么说了，那我要认真想一想。”
　　他眉目微敛，仿佛真的在思考提个什么要求比较好。通明的白光之下，男人俊美的五官愈发夺人瞩目。

　　身后一桌有窸窸窣窣的谈话声，声音压得很低，钟言还是捕捉到了“真的好帅”之类的感叹。
　　他习以为常地拿起水杯，淡定喝水润润嗓子。

　　谢朝欢屈指轻轻敲了敲桌面，突然道：“应该再买一个抱枕。”

　　钟言被水呛了一下：“你...想半天想的就是这个吗？”

　　谢朝欢说：“当然不是。我是在说你应该买一个抱枕。你睡着后会乱抱人。”

　　不等钟言反应过来，谢朝欢第二句话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语气惯例的含着笑，很不正经：“昨晚你就一直抱着我，不肯松手。”

　　钟言：“......？”
　　脑海里兀自出现一番难以言喻的场景，钟言一个激灵，赶紧拍拍脑袋，把奇奇怪怪的想象甩出去。

　　钟言半信半疑，声音干涩：“真的？”
　　谢朝欢严肃：“真的。”

　　钟言两条眉毛立即纠结成一团，他从来没和其他人睡在一张床上过，辨别不出谢朝欢话的真实性。
　　但听着真的很吓人。

　　犹豫片刻，钟言不死心：“或许是你做梦了？”
　　谢朝欢冲他笑了笑，干脆利落：“没有。”

　　不多时，两人的套餐上桌。面条味道很不错，卖相也好看，让人食欲大开。
　　快吃完时，墙壁上的小电视换了台，似乎是音乐节目。悦耳动听的歌声流淌在餐厅内，钟言忍不住抬头看看一眼。

　　钟言脸色立即变了。

　　电视在转播大学音乐节，身形清瘦的少年握着话筒在唱歌。
　　少年肤色很白，双眸是少见的琥珀色，五官漂亮得宛如做工精致的人偶。
　　因为羞怯，少年脸颊染上淡淡的红晕，拥有一种娇弱的美感。
　　是苏珂。

　　眼皮狠狠一跳，钟言第一个反应便是看向谢朝欢。
　　谢朝欢看着屏幕里的人，眉梢微挑。

　　钟言状似无意地问：“你认识他？”
　　谢朝欢：“我如果没记错，你是被他从楼上推下来的？”

　　没想到是因为这个，钟言“嗯”了一声。
　　看来谢朝欢并不知道苏珂下药的事。

　　电视里的人还在唱歌，似乎是习惯了，对着镜头羞涩的笑了一下。
　　谢朝欢没什么兴趣地收回视线，他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你和他之间有过节？”谢朝欢问。
　　“为什么这么说？”钟言不明所以。

　　“少爷，你的人际关系我多少了解些。你在学校的时候很讨厌他，我真的很好奇原因。”
　　谢朝欢加重语气，熟门熟路地用期盼的目光看向钟言。

　　钟言：“……”
　　想都没想，他伸出手一把遮住男人漂亮得招人的双眸，果断把对方的脸扭到旁边。

　　“因为我嫉妒他。”钟言败下阵来，唾弃被美色.诱惑的自己，给出答案。
　　原主从未向他人袒露过自己对顾长安的心思，因此他针对苏珂的举动落在其他人眼里顺理成章的成了嫉妒。
　　至于嫉妒什么，只有一个说法——

　　“他长得太好看了。”钟言说。
　　重生后的苏珂拥有了出众的容貌，无论是原本的渣攻谢清河，还是另外两位主角攻，都对他一见钟情。

　　这回轮到谢朝欢沉默。
　　愣愣地睁圆双眼，谢朝欢眼里流露出真心的惊讶，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

　　钟言安静地嗦面条。

　　“也就是说……是因为脸啊。”
　　悠悠长长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仿佛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

　　钟言嗦面动作立即一顿，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警觉地看向对方。

　　谢朝欢笑眯眯迎上他的视线，一米九的男人，捧着一朵太阳花似的捧着自个脸蛋，往钟言面前凑了凑。
　　“那你每天对着我这张脸，不是更难受了吗？”

　　钟言握着筷子的手一抖，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哑口无言。

　　谢朝欢显然乐在其中，随意将额发撩到脑后，俊美的五官暴露在白光下，似是能扯着人的心脏。
　　他双眼微眯，笑着说：“仔细看看？”

　　钟言：“……”
　　忍住再次把男人脸扭到一边的冲动，他木着脸在谢朝欢脸上转一圈。很想捏捏对方的的脸皮，看看是不是和自己构造不同。

　　虽说谢朝欢有这么说的底气和资本，但瞅着他那盛开过分的笑颜，钟言莫名有些牙痒痒。

　　他平静地说：“倒也没到那种地步。”

　　谢朝欢笑容一僵，见钟言神色认真，他皱眉瞥向屏幕里唱歌的少年，似是很不理解。

　　难得看谢朝欢吃瘪，钟言眼里流露几丝笑意，却在这时，一道声音陡然在耳边响起，神不知鬼不觉的，没丁点预兆。
　　【你该回到学校了。】

　　...

　　苏珂大学四年过得很精彩。
　　开学那天苏珂认识了顾长安，校庆表演吸引住谢清河，并且被星探看中，进入攻三裴子诺的公司。
　　和谢青河压在教室里做/爱，却被门外的顾长安和裴子诺看得清清楚楚，开启修罗场……
　　可以说漫画的一切狗血的源头都在学校。

　　钟言回到学校，相当于靠近了故事最核心的场景，不仅能收集到信息，更是可以在必要时及时出手干预。
　　百利无一害。

　　第二天，钟言电话联系了周恳，将自己想回校的事告诉了他。
　　周恳没有多想，拍着胸口保证会给他处理好，至于谢朝欢，他会安排一个合适的身份弄进去。

　　挂断电话，钟言倚着沙发背，仰头看向天花板，还没想好怎么和谢朝欢说，一张脸兀自出现在上方，占据了他的所有视线。

　　谢朝欢垂首看着他：“要回学校？”
　　钟言“嗯”了一声，说：“周恳会给你安排一个身份和我一起去。”
　　谢朝欢唇角微勾，没有任何意见：“好啊。”

　　钟言犹豫道：“我还想说一件事，希望你可以答应。”
　　谢朝欢：“什么？”
　　钟言：“在学校的时候，你可以把脸稍微遮一遮吗？”
　　谢朝欢：“？”

　　钟言握拳在嘴边，轻轻咳了一声，显然知道自己提的要求挺奇怪的。他放下手，神色正经：“比如戴帽子或者墨镜之类。”

　　虽说苏珂迟早会发觉谢朝欢在南城的事，即使发现，依苏珂现在的能力也无法对谢朝欢做些什么。
　　但钟言打定主意，能拖一天是一天。
　　“只要让人看不清你究竟长什么样就行。”钟言说。

　　谢朝欢先是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也不知道钟言的话触动了他哪根神经，他突然扬起唇角，喉咙里溢出散漫的笑声，心情明显变得不错：“好。”

　　周恳办事效率很高。三天后，钟言便回到了学校。

　　原主人际关系很差，同一专业能记住他名字的十根手指能数过来。

　　不过在苏珂推他下楼的视频上传到论坛后，情况完全不同了。

　　刚入学的那年，苏珂被选为新生代表演讲，在开学典礼上的一次露面，惊艳四座。
　　视频上传后，苏珂和钟言的名字几乎是捆绑出现在论坛中。

　　谢朝欢扒着手机逛了一圈学校论坛，笑得挺开心：“少爷，你这是出名了啊。”
　　钟言：“......”
　　谢谢你。

　　他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于是敷衍地假笑了一下。
　　谢朝欢被钟言这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震慑住，愣了一两秒，紧接着掏出手机，咔嚓一声，给他拍了照。
　　钟言：“？”
　　谢朝欢低头端详照片，随后递到钟言面前，很开朗：“你看你表情，是不是很奇怪。”

　　钟言嘴角抽了几下，还没吭声，坐在前头默默无闻开了一路车的张翔冒着冷汗及时打断两人的话：“少爷，到了。”

　　钟言退学的时候没有闹出半点动静，回来也是低调行事，如今事情过去两个多月，热度已经平息下来，一路走得也算通畅。

　　只是他刚进班级，原本几个来得早正在讨论游戏的男生注意到他后，神色各异，立即降低音量，小声嘀咕起来。

　　突然，男生们的桌子被狠狠踹了一脚。

　　“妈的，不想死就别上嘴巴。”

　　几人立即噤若寒蝉，其中一个干巴巴笑了笑：“抱歉啊，言哥。”

　　踹桌子的男生理着寸头，是很俊朗的相貌。但当他看见钟言后，嫌恶的表情让他整张脸略显扭曲。
　　被称作“言哥”的男生走到钟言面前，用质问的口吻道：“你有脸过来？”

　　对方话里的怒气快要冲破天际，钟言手里的笔绕着指尖转了一圈，从记忆里找出了对方的相关信息：“徐子言？”

　　苏珂多年好友兼暗恋者，表面上是个玩世不恭的富二代，实际一片痴心。

　　听这语气像是头一次见着他似的，徐子言冷嘲热讽：“脑袋摔坏了？”
　　钟言：“嗯。”
　　“......”徐子言被这一声不咸不淡的“嗯”憋住，一口气堵在喉咙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有人走了过来。
　　“子言，你的笔记......”黑发的少年声音很细弱，尾音上扬，听起来像是在撒娇。

　　苏珂伸手将笔记递过去，目光不经意落到钟言的脸上，他猫似的双眸微睁，剩下的话隐没在了红润的唇里。

　　周边坐着的的学生碍于徐子言在场，不敢掺和进来，端出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姿态刷手机的刷手机，一时安静无声。

　　头发花白的讲师便是在这诡异的安静氛围里踏进教室。苏珂抿了抿唇瓣，没有多说什么垂头坐回位置，徐子言恶声恶气丢下一句“给我等着”，屁颠颠跟了过去。

　　课一结束，钟言立即抱着书离开了教室，全然把那句“给我等着”抛到脑后。
　　他边走边掏出手机准备联系在附近等着他的谢朝欢。

　　谢朝欢用的是图书馆的工作人员假身份，校方也很贴合原著钱权至上的世界观，衡量一下顾家和钟符两家的势力，立即提供帮助，并且表示会照顾好小钟少爷。

　　刚打出消息的第一个字，一只手横空出现，把钟言手机夺走。
　　徐子言晃晃手机，挑衅地望着他。
　　钟言默然了一瞬，还是选择回应这个幼稚的举动。
　　“还给我。”

　　徐子言双眸微眯，脸色阴沉，要发作。
　　苏珂扯扯他的袖子：“子言，不要这样。”
　　徐子言顿时蔫了气，满脸不爽的把手机扔回去。

　　苏珂食指捏着书包带，不安地搅动着，声线像是幼猫一样，很轻：“你怎么回来了？”
　　钟言：“上学。毕竟是好不容易考上的学校。”

　　苏珂没料到这个答案，捏带子的动作一顿，眸子里露出几丝怔然。

　　钟言手机嗡嗡作响，他看了一眼，是谢朝欢发来的消息。
　　-需要我过去吗？
　　钟言抬头扫了附近一圈，最近在办音乐节，来来往往人很多，他没找到对方。
　　-不用，只是在和同学说话。

　　钟言收起手机，回到正题：“你不用太关注我，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原主对苏珂不怀好意，但碍于苏珂旁边的徐子言，他敢做的不多，做成功的也不多。唯一做成的，就是揭开了苏珂和顾长安之间的包养关系。

　　苏珂又羞又愤，去找原主说理，双方起争执，推搡之中才有了后来摔下楼的事。

　　至于包养一事，即使顾长安雷厉风行安排人删帖澄清，但没有多少用。原主上传的证据在那，两人的举动亲密得过分，已经完全踏过正常相处的界线。
　　最重要的是，顾长安有未婚妻。这位未婚妻在漫画里是破坏两人感情的恶毒女配，最后的结局让人唏嘘。
　　不得不说，原著里的女性角色，无疑都是来遭罪的。

　　钟言微阖双眸：“你和顾长安之间的事，我也不会多说什么。”

　　苏珂脸色唰的苍白，天生湿润的瞳孔里含着水光，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污蔑，快要哭出来：“我和他的关系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并不爱顾长安，逼不得已才同意包养合约。

　　苏珂咬了咬唇，违心道：“顾先生......只是资助我的好心人。”
　　徐子言手足无措地安慰苏珂，顺便狠狠剜了眼钟言。

　　钟言看着苏珂被泪水沾湿的睫毛，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回忆起原著漫画的情节。

　　原主摔下楼的那天，苏珂很害怕，他以为自己重来的人生会毁于一旦。
　　他没有打急救电话，也没有回去上课，而是跑回顾长安的别墅里，走到顾长安房间里，一言不发默默流泪。
　　顾长安无措之余心疼安抚，最后安抚到了床上。

　　钟言不由轻声笑了笑，眸子里像是揉碎了黑曜，凉意淡薄：“嗯，我知道。”

　　苏珂眼里的茫然更甚。
　　面前的人和以前不一样了，往日针对他的恶意全部消失。
　　可隐隐约约，苏珂感觉有什么事即将脱离他的掌控。

　　不安和惶恐中，苏珂呢喃似的：“可是...你是自愿退学，为什么能回来？”

　　徐子言后知后觉，察觉出不对味。
　　退学再重上这事在他圈子里挺普遍，钱到位，就有特权。
　　但钟言一穷二白，按理说得回高中重新考试才对。
　　钟言话里的笑意还未褪去，闻言却是又笑了笑：“或许是因为我也遇见了一位好心人。”
　　...
　　大夏天烈日当空，照的人头发晕，加上人多，空气稠黏而闷热。

　　钟言没看身后两人的神色，走远了些，想给谢朝欢打个电话。

　　“你看那个人，好帅！”
　　“好高，是模特吗？”

　　钟言拨号的动作立即一顿，人找到了。
　　他顺着那几个学生视线看过去。

　　谢朝欢很听话，戴了个黑色的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遮住大半张脸，确实让人看不清长什么样。
　　但是宽肩窄腰，两条长腿往那一站，基本和露脸差不多。

　　也不知道是无聊了还是热得难受，男人懒懒散散靠在墙边摆弄手机，浑身散发出一种生人勿扰的气息。

　　钟言伸出手，刚要喊对方。谢朝欢像是感受到了什么，恰好抬眸看了过来。

　　原本疏离的周身气息立即活跃起来。他大步走到钟言面前：“少爷，好慢啊。”
　　话里似乎在抱怨，只是男人被鸭舌帽遮住的双眸弯的很好看，漾着明亮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