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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野兽 ...

  •   赶车的马早已经闻出来前方野兽身上的危险气味,迟迟不肯前进。聋哑车夫经常赶车有经验,他知道此刻一定遇上威胁了。
      陈长青坐在马车上,一动也不敢动。袁源将陈长青的头缓缓按下,防止从窗外被看到。
      车外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偶尔听到一点风吹过野草声。使臣车上的车夫取来灯笼,朝西面八方照了照,只可惜灯笼能照亮的范围始终有限,他们仍然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等着他们。
      “发生什么了?”陈长青小声问袁源。
      袁源眉头紧锁,仔细嗅了嗅,继而说道:“前面好像是有什么东西,这气味像野兽。”
      “野兽?”陈长青一听是野兽,顿时吓出一身汗。他害怕地抓紧袁源的衣角,袁源顺势将他搂住,轻抚他的背。
      突然,拉车的马一声尖锐的嘶吼,开始掉头往后跑。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陈长青甚至直接被甩了出去,大半个身子挂在车外,眼看着就要掉下车去!
      “太子殿下!”袁源急忙拉住陈长青的胳膊将他往回拽,就在他拉着陈长青时,看清了后面那野兽绿莹莹的眼睛。
      那是一匹脱了群的灰狼。这灰狼的体型巨大,在长江一带极其罕见,那畜生跑的极快,右眼是瞎的,瞎眼睛上有三道爪痕,此刻正在后面穷追不舍。
      “啊——”陈长青一声大叫,只见那灰狼一个扑子上来咬住陈长青的裤子,直接将裤子咬下来,这下,陈长青赤|条|条的腿完全暴露在空气中,新鲜的肉香味大幅刺激了凶狠饥饿的灰狼,然而,被灰狼咬下的裤子却随风飘到了灰狼的头上,正好挡住灰狼的视线。
      “好机会!”袁源心中暗道,他借此机会,就在这短短的一刹那,单手抓着陈长青,另一手将短笛掉了个,吹出短笛中的毒针,正中灰狼左眼。
      袁源将陈长青猛地向上一拉,把他拉上车抱着。灰狼被毒针射中,在地上不住地挣扎,只是灰狼体型太大,一时间死不了,此刻竟然还晃晃悠悠地重新站了起来。
      “唔……”陈长青见那灰狼站起来,以为又要追着咬他们,害怕地抱紧了袁源。
      “别怕,”袁源拍了拍他,“我吹出的毒针射中了那畜生的左眼,这回他不死也瞎,放心……”袁源一句话还未说完,一支箭从另一辆车上飞出,在毒性发作前提前了结了灰狼的性命。
      这一箭吸引了陈长青的目光。他往箭矢射出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全身黑衣,蒙面只露出眼睛的人手持一把巨大的弯弓,射中灰狼后看了陈长青一眼,回到车内。
      那人的身材真好,比舅舅的都好。这是陈长青看到那蒙面黑衣人后的第一想法,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然会去注意这个。
      “喂!想什么呢?过来穿裤子,等着那人给你穿啊?”袁源在旁边拿着裤子喊他。
      陈长青这才想起自己的腿此刻正光着呢,瞬间羞红了脸:“别胡说!”说罢到袁源那里穿裤子。
      “嘶……”袁源给他穿到一半,陈长青突然吃痛。
      糟了,袁源心想。陈长青的脚腕处被咬伤,虽然伤口不是很严重,但是汩汩冒出的血依然看着十分骇人。袁源躲开伤口处,小心翼翼地给陈长青穿上裤子,找来水袋冲洗伤口,然后私下自己干净的里衣给他包扎,整个过程陈长青没有叫喊一下。
      “怎么样了?”袁源处理好陈长青的伤口后,抬眼关心地问道。
      陈长青双眼含泪地摇了摇头,嘴唇险些被自己咬出了血,看样子是疼得不轻。
      “若是哪里还不舒服的话一定要跟我说,不可自己扛着,听见了?”
      “嗯。”陈长青点了点头,向袁源保证,之后车厢中没人再说话。
      马车平稳地在路上行驶,夜色逐渐加深。陈长青躺在马车上,背对着袁源,半天睡不着,他的脑子里全是方才那个穿黑衣的人。
      那人好面善。陈长青在脑子里想到底在哪儿见过这个人,可是一时半刻怎么也想不到,还搞得脑子痛,只好放弃。他翻了个身,却发现袁源还没睡,仍然躺在那里,嘴里叼着一根不知从哪儿找来的狗尾巴草,看着窗外的月光在思考什么。
      “袁源?”
      “嗯?”袁源被陈长青这一声唤回了神儿,“怎么了?”
      “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
      “……”陈长青撇起了嘴,“哦。”说罢蒙上袁源给他盖的衣服,不再理他。然而一炷香后,陈长青就得放下衣服了。
      袁源看着陈长青有些想笑,但还是憋住了。他递给陈长青自己的方巾,“来,擦擦汗。”
      “别笑话我。”陈长青一边有些恼地说着一边接过方巾擦衣服闷出来的一头汗。

      “……”
      “你在想什么?”陈长青见袁源又坐那儿发愣,忍不住问。
      “在想方才那人。”袁源看陈长青实在是好奇就告诉了他。
      方才那人?是那个蒙面的黑衣人吗?陈长青在心里这样想着,却没好意思问出口。
      “是那个黑衣人。”
      “他……怎么了么?”
      “那人功夫极高,我长这么大,从未见过功夫如此了得之人。”
      陈长青:“???”陈长青有一万个不解,“你怎么知道的?”
      袁源面不改色道:“我也是习武之人,况且在暗阁呆了这么久,各路高手也常常见,可像那黑衣人那样的我却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这话怎么说?”
      袁源摇了摇头,“这个人所练的武功,运的内力,我至今从未见过,但是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这人不是一般的厉害。”
      “有多厉害?”
      袁源沉吟片刻后道:“暗阁所有人加起来才会有擒住他的可能,不过这可能性极小。”
      “那……”陈长青思索片刻,“你有没有和他交过手,你怎么知道这人需要暗阁所有人一起上才能擒住呢?”
      袁源没有回答,脸上此时难得的露出了严肃的神色,沉默一会儿后说道:
      “总之此人是个危险人物,需得防着他。”
      陈长青也不说话了。

      使臣舍拉马车上。
      “这么说,质子身边那小子是个会功夫的?”舍拉问道。
      “是,而且据奴才看来,那人本事不小,看身手像是个从小练到大的练家子,实力不容小觑。”一名背上背着双鞭、脸上带着长长一道刀疤的黑衣人对使臣答道。
      舍拉点了点头,又问在一边的那名蒙面黑衣人道:“你认为呢?”
      那黑衣人并未答话,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嗯,知道了。”舍拉在蒙面人确认的情况下才点了点头,“那可有何对策啊?”
      刀疤脸和蒙面人俱是微惊:
      “什么对策?”刀疤脸疑惑问道。
      “一个番邦质子,带着这个一个高手来我高昌,居心何在啊?”舍拉抬眼问两个黑衣人,见他们都沉默不语后继续自顾自道:“既然此人武功这么高,去了高昌后说不定也是个祸害,如今可汗年岁已高,我们应当为可汗出出力,在路上把他解决掉,所以”舍拉打量了这二人,“关于除掉这个人,你们有何对策啊?”
      “这……”刀疤脸有些答不上来,他回头看蒙面人,“蒋兄有何对策啊?”
      蒋应安轻轻一瞥刀疤脸,虽然坐着却仍然比刀疤脸高出一截,他凭借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看着刀疤脸道:“蒋某愚钝,暂时想不出什么好法子,让祝兄笑话了。”之后不再说话。
      祝乐山嘴角微微一抽,咬了咬牙,终于还是没有说什么。
      舍拉摸了摸下巴,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自言自语道:“怎么除掉那人呢?”
      “大人,”蒋应安问道,“容奴才问一句,为何一定要除掉那护卫?”
      “不是说了么,武功这么高的一个人进了高昌那就是祸害,必须杀了。”舍拉被蒋应安问得有点不耐烦,说话也难听了些。
      “蒋兄为何在这种事上想不通?为何不杀?莫非蒋兄不想他死?”祝乐山一瞥蒋应安,阴阳怪气地问。
      “绝无此意。”蒋应安一面对祝乐山,就换成了这种爱答不理的面孔和疏离语气,不愿与他多话。
      “那你又为何问……”
      “好了,”舍拉道,“先想出个对策要紧。”
      “大人,恕奴才直言,”蒋应安单膝跪下,道:“您要想杀掉此人,不太容易。”
      “为何?”舍拉眉毛轻轻一挑,问道。
      “此人武功了得,看他方才射孤狼时的样子应是精通暗器的,他又是梁国跟来的,所以奴才认为……”蒋应安说到这儿顿住了。
      “认为什么?”
      “此人应当出身梁国特务组织,暗阁。”
      “暗阁?”
      “暗阁是梁国特务机关,不听任何人的命令,受皇帝直接管辖。主要负责搜集情报,监视朝臣,逮捕、审讯、抓人、杀人。”
      “杀的都是哪些人?”
      “皇帝让他们杀谁便杀谁。”
      “要是冤杀呢?”
      “冤杀便冤杀,自暗阁设立以来,死在其刀下的冤魂不计其数,被酷刑折磨而死的忠臣数不胜数。”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蒋应安深吸了一口气,“暗阁向来狠辣,且暗阁出身的人做事做得狠,所以此人必不是轻易就能被杀得了的。若真要杀他,请让奴才动手。”
      祝乐山轻笑一声,轻蔑道:“蒋兄难不成又想起往事了?”
      蒋应安顿时额头青筋暴起,眼睛充满血丝,带着危险的气息扭头看向祝乐山,一字一句缓缓道:“你说什么?”
      祝乐山本想再笑话他几句,平时处处被蒋应安压着一头本就心中不爽,眼下有个机能讥讽蒋应安一顿的机会他祝乐山自然不会放过,只是他没有想到一提起旧事蒋应安会如此激动。
      蒋应安扭回头去,低着头不再说话。
      祝乐山松了口气。他虽然不爽蒋应安,但是他知道一旦动起手来自己只有等死,所以还是收敛了些,也选择沉默。
      “既然如此,那为了我高昌的安危,便有劳了。”
      “舍拉大人不必如此,给蒋某一个时间便好。”
      “天色快亮了,白天不好动手。明晚到驿馆休息,就明晚吧。”
      “是。”

      第二天早晨。
      陈长青在袁源的怀里睡了一晚,因为姿势不太好看,早上起来脖子疼得半天动不了,脖子稍微一动就痛得他直吸气,可是袁源却拿着个水袋一直在他面前晃来晃去。陈长青脖子实在疼得厉害,没法仰头,再被袁源这么一折腾,一个忍不住哭了出来。
      “小祖宗,您好歹喝口水吧。”袁源没辙了,他一副哭相,丧着脸说着。
      这下可好,主仆二人相对而坐,面对面哭,比谁哭的声音大,这场景当真滑稽。
      其实不是陈长青闹太子脾气,是真的脖子疼怎么也没法仰头,一抬头喝水,那个痛感还不如杀了他,只是他看袁源的哭丧脸,又仿佛是自己太过娇气让袁源为难,便接过水袋,谁知刚一仰头,脖子上的痛感便如千万针扎一般,疼得他一口水直接喷了出来。
      袁源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道:“还是我喂你吧?”
      “啊?”陈长青不解,“你怎么喂我?”
      “来,过来点。”
      “……”
      袁源尴尬地挠了挠头,“行,我过去点。”
      “稍张开点嘴。”袁源道。
      陈长青微微张开了嘴。袁源自己喝了一口水,趁着陈长青还不明白他要做什么,直接上来跟陈长青嘴对嘴,将水渡了过去。
      陈长青:“!!!”陈长青一把推开了他,又气又羞。他脸颊通红,语无伦次地吼道:“你,你做什么?!”
      “喂你喝水啊,你头抬不起来,我只能这样喽!”袁源痞笑道。
      “你……”陈长青被他这么一说,半天接不上话来,只好脸庞红红的、腮帮子鼓鼓的坐那儿不说话。

      “要再来一口吗?”
      “不要!”

      远处的蒋应安掀开车帘,看着他们二人在车中打闹,半晌不语,袁源脖子上的刺青更是如同针一般刺痛了他的眼睛,将他拖回了十一年前的那八月十五。
      那是他一生也无法忘怀的夜晚,每每做噩梦时,梦到的永远是母亲的惨叫和父亲的血滴在自己脸上时灼烧一般的感觉。他被父亲藏在地窖,流着泪眼睁睁看着平时那个英俊伟岸的父亲就这么死去。
      父亲死后,来杀父亲的一众黑衣人最后在他的家里集合吩咐事务。他按照父亲教的方法收敛了气息,没有被发现,最后那些黑衣人走的时候,他清楚地看到黑衣人脖子上俱有和父亲一样的刺青,不过父亲的刺青是蛇,其他人的刺青则是各式各样,每个人都不同。父亲生前曾告诉过他,每个暗卫脖子上都会有不同的刺青,相应的会有一个代号,不以真名相称。当蒋应安看到那些刺青时,他便知道了凶手是谁。
      为何?为何我们已退步至此你们仍要苦苦相逼?为何不放我们一条生路?为何要毁了我的家?
      从那时起,蒋应安就暗自发誓,此生定要手刃每一个暗卫,以报杀亲之仇。
      蒋应安放下车窗,摸了摸佩刀。
      可惜没将剑带出来,否则定让暗卫死在赤霄剑下。蒋应安看着这把普通的刀,自嘲一笑。

      正午时分,溪边。
      马拉车拉得太累了,此时众人正在河边休息,马儿在一旁吃草喝水。陈长青盘腿坐着,衣服半敞开,此时袁源正坐在他身后,给他按脖子。
      “还疼不?”袁源关心道。
      “好多了,谢谢源哥。”陈长青和袁源相处下来,已经慢慢熟络起来,“源哥”“长青”的互相叫,没有什么主仆之别。
      “谢什么,你脖子不再疼我就阿弥陀佛了。”
      半晌后,袁源按累了,便坐着休息,叼着一根狗尾巴草闭目养神。倒是陈长青一直享受着,不怎么累,靠在一棵树下发呆,突然,他被不远处的那个人吸住了视线,半天挪不开。
      只见蒋应安摘下面罩,蹲在溪边,一捧接着一捧的喝水。阳光从头顶直直照下来,他回过头顶时,那张脸正好完完全全地暴露在陈长青的视野中。
      陈长青看着他的面孔,瞬间觉得天地都失了颜色,此时刺眼的阳光竟比不上他万分之一的夺目。那人眼眸略微发蓝,鼻梁高挺,眼窝深邃,一双剑眉显得英俊无比,此刻略微发干的薄唇带了几分冷酷。
      好漂亮的眼睛……陈长青看蒋应安看得入了迷,直到蒋应安发现他的目光匆匆带着面罩离开时才回过神。
      “看上了?”袁源眼睛也不睁,随口问道。
      “胡说,没有!”陈长青见袁源又在拿他取笑,连忙辩解。
      “看上了就说看上了,没啥丢人的。”
      陈长青没有再理袁源,看着方才蒋应安呆过的地方发呆,倒是袁源,自从在注意到蒋应安看向自己的目光后,便时不时地注意蒋应安的动作,怕一旦出什么事会伤及陈长青。他扔掉狗尾巴草,意味深长地看了蒋应安一眼,摸了摸手腕上的梅花针,若有所思。

      休息够了,启程。陈长青和袁源回到马车上后,袁源便开始教他日月笛的用法。
      “只要不转动这一节,它就是支普通的短笛,但是,如果你动了,”说着在尾部的竹节处轻轻一拧,那柄隐隐泛着绿光的匕首便从笛子中被拔出。
      “匕首可用来防身,但是不要拿着这么一把小刀去和人拼命,你打不过的,记住了?”
      “嗯。”陈长青点了点头。
      “还有,”袁源指着头部的一个小孔,“毒针就是从这个地方被吹出来的,必要时可当暗器使用,不过毒针比较危险,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用,听见了?”
      “听见了。”
      “自己试一次。”袁源递给陈长青短笛,从背后环着他,手把手地教。
      陈长青悟性很高,不到一会儿便学到个七七八八了,若再实践几次就完全掌握了,只是毒针仍然不能让他随便使用。
      “不错,学得很快,才练了两个时辰就快出师了,比我学的快很多。”袁源摸了摸他的脑袋。
      陈长青继续认真学习,完全忽略了袁源此时已经打开了窗户,抬手一接,石子便飞到他的手中。袁源摘下石子上的纸条,看也没看,将纸条从车窗扔了出去,留下石子在手中把|玩。

      天色渐晚,外加下起了雨,舍拉便下令今夜不急着赶路,在驿馆休息。
      屋里给陈长青铺好了床,叫小二准备饭食,谁知叫了好几声就是没人答应。袁源心生奇怪,便下楼去瞧瞧。
      驿馆大厅空无一人,门和窗户是关着的,灯也亮着,就是不知道掌柜和小二去了哪里。袁源感到不对劲,双手轻轻向下一甩,八枚梅花针便出现在手中。他运起功,顺道吹灭了蜡烛,防止蜡烛照出的人影暴露他的行踪。
      大厅没人,他便来到厨房,只见厨房的窗户大开着,雨和风飘进了厨房内,柴火也被雨水浇灭。小二和掌柜的全部被药倒,此刻正晕在厨房里,饭菜洒了一地。厨房的门口站着一个人,这人身高过八尺,手持一把陌刀,浑身上下湿淋淋地站在那里,像是一尊雕像,等着袁源的到来。
      危机降临。
      袁源亮出梅花针,嘴角上挑:
      “阁下,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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