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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危险 ...

  •   “皇上,”王慎突然说,“马上入夜,若是此时走恐怕路上生变,不如明天早上……”
      “不成!”一个突兀的声音从外院传来。宫人们闻声纷纷扭头去看是谁擅自闯进太子舒凉殿,只有见过他的陈其声王慎等人听出了声音。
      舍拉身后带着两人,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身后是倒在地上不住呻|吟的守卫,显然是被打伤了。
      今日是启程之日,毕竟陈长青是高昌“请”去做质子的,从面子上来说舍拉也应该到此与人一同前往,可是他在宫内左等右等半天就是没人出来以为自己被戏耍,便直接带着身边儿这个武功高的变态的人来到舒凉殿找人。
      陈其声大怒,头上登时青筋爆出,厉声喝道:“守卫呢?太子住的地方也敢随便让人进来?!宫里养你们干什么的!”
      外面两个守卫听到里面龙颜震怒,拖着受伤的身子连忙跪下:“属下知罪!请陛下责罚!”
      舍拉一见皇帝大怒,一时间也不敢再造作。他咽了下口水,道:“既然已说定了是今日那就是今日,还请中原皇帝不要食言,给子民百姓们笑话了去,即刻起程吧。”说罢赶紧离开,不再给他们任何说话的机会。
      王慎恨恨地看了舍拉一眼,转头去看陈其声。陈其声沉吟片刻,最终道:
      “即刻出发。”
      登时,陈长青眼睛里充满了血丝,仿佛下一刻就能流出血泪。他听不见声音,看不见画面,像个傻子一般呆坐在那里,改不了自己的命运,握不住自己的未来。耳边一切声音都好像离他而去,只剩下一点点变模糊的画面,最后眼前变黑,再无意识。
      再次醒来时,陈长青已经坐在马车上,身旁是一个脖子上刺着一棵青松的年轻人,看起来二十不到,正在翻东西。
      “醒了?”那年轻人头也不抬,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你是?”
      那人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把手伸进了包裹很里面的地方,面目狰狞了好一阵,掏出来一个东西后才出声:
      “可算找见你了!”
      是个小白瓷瓶。
      那人拿到小瓶子后,从里面倒出药,拿着水袋来到一脸疑惑地陈长青身边:
      “把这个吃了。”
      “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呢!”
      “你吃药我便告诉你。”那人冲他笑道。
      陈长青把药送到嘴里,夺过水袋,把苦涩难吃的药送下肚后,对那人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那你可听好了,”那人正坐,摆了个威严的姿势,“我叫袁源,出身暗阁,是你舅舅的手下,代号‘松’,从此就是你的贴身护卫啦!”说罢再次冲陈长青笑了笑,露出两颗虎牙。
      “你是来保护我的?”
      “是啊。”
      “哦。”陈长青不说话了,把头埋在膝盖上,似乎还在为傍晚的事耿耿于怀。
      两人都不再说话,只有聋哑车夫赶车的马蹄声哒哒哒响,载着他们往遥远的西北去。
      半晌后,陈长青打破了沉默:
      “我舅舅他……”陈长青欲言又止。
      “怎么?”
      “没事。”陈长青不想再问。既然已经出来了,再问过往也没什么意义了,便没再说话。
      袁源看他的样子,心下了然。他打开水袋,喝了一口,道:“我真的没有见过,像阁主那样那么在意你的人。”
      陈长青听罢重新躺下。
      “一个时辰前,阁主险些被斩首。”
      “什么?!为何?舅舅现在怎样?”陈长青马上坐起来,结果眼睛顿时黑了一下,差点又晕过去。
      “别急呀,”袁源递给他一颗糖,“阁主没事,皇上不能把他怎么样。”
      “舅舅做什么了?”
      袁源把他手里紧攥着的糖取来,撕开糖纸,给陈长青喂嘴里,“你晕倒后,阁主说什么也不愿让你去高昌,就想带你离开。他在舒凉殿亮剑,刺伤多人,抱着你要跑,后来皇上出面,说了一句什么‘要带他走先杀了朕’,阁主这才作罢,至于其他的……唉算了不说了,其他的也想不起来了。这样吧,我给你吹个曲子。”
      陈长青哪有什么心情听曲子。袁源这么三言两语、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让陈长青许久缓不过神来。王慎为了他,竟然能做出这等不要命的事来。
      “舅舅他怎么样了?”
      “你放心吧,他没事。你舅舅是御林军统领,同时又是暗阁阁主,眼下国家正值百废俱兴之际,缺人才缺的这么厉害,皇上不会把你舅舅怎么样的,这你大可放心。”
      “那万一……”
      “万一我骗你,你舅舅若真的出了什么意外,我替你报仇,如何?”
      陈长青没有理他,他现在没心情和袁源开这种玩笑。
      袁源见陈长青又不说话了,也没有和他没话找话,自顾自地拿出了一直短笛开始吹奏。
      笛声一响,那离家远去的愁思便随着笛声一同飘扬到群山之巅。正值夏季,官道两旁开满了紫薇花。袁源打开车窗,坐在车窗边吹奏,花的香气顷刻间便充满了整个车厢,连天上的月亮也清晰可见。花香、笛音、明月,此时这些美好的事物吸引了陈长青,他看着窗外那弯月亮,闻着花香,耳边回荡着袁源的笛音,烦恼被抛掷脑后。
      “这是什么曲子?”
      “姑苏行。”袁源停止吹奏,正色道:“这是我家乡的民间曲。”说罢将笛子放在唇边准备继续吹奏,却突然又把笛子放了下来。
      “怎么不吹了?”
      “想起了些许以前的事。”说罢他在车内躺下,看着窗外的明月,问道:“你想听吗?想听我告诉你。”
      陈长青点了点头。
      袁源将短笛在手指间玩|弄,缓缓叙述道:“我家很穷,非常穷,穷到要找牙婆卖小孩才能维持生计的那种穷。”
      陈长青静静地听着,他其实很希望有个人能抛开身份地位,与他促膝长谈,可惜所有人都把他当太子,在宫里头只有王慎和陈其敏能够这样。可陈其敏是女眷,不便多于陈长青见面,且平日王慎忙,久而久之几乎没人与他这样聊天了。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眼睁睁看着我的姐姐被牙婆带走。我记得那是个冬天,她就穿了一身单薄的麻衣,赤着脚站在雪水里,哭着喊着爹娘,希望他们能把她留下来。”
      “那时候我们有个说法,凡是被牙婆带走的,男孩不是死就是残,女孩最好的结局就是变成青楼女子,最坏的结局……”
      陈长青听着,一滴眼泪在不知不觉中落下。
      “我不愿意让我的姐姐受那样的痛苦,可我一个小孩儿能做什么?只能在姐姐被带走的那天站在门口哭着拉着她的手,可我爹娘和牙婆却生生把我们两个分开。”
      袁源转了个身,背朝陈长青,继续道:
      “我不敢想象姐姐会受什么罪,会过什么样的日子,所以我发誓我一定要把她从牙婆那里救出来。所以有一次,我偷偷跟着那个又来我们村买孩子的牙婆,跟着她到了一个偏僻的小地方,趁着他们放松警惕一把火下去烧了他们的过冬柴,趁乱跑了。”
      说到这袁源再次转向车窗,看着月亮,道:“火一烧起来,所有人都急着去灭过冬柴上的火,将那些孩子们暂时放在一边。一堆孩子跟着我们一起跑,结果好几条狗撵着出来咬死好几个。”
      “那些孩子……就这么死了?”
      “是,就这么被狗咬死在雪地里。”
      陈长青不敢相信,他眼里满是惊恐,看着袁源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和我姐姐当时跑在最前面,可是眼看着那些狗离我们越来越近。我们两个跑啊跑,最后眼看着那几条凶神恶煞的狗就要追上来了,有一个人放火箭矢逼退了狗,救了我们。”
      “那人是……”
      “暗阁前任阁主,任千统。”
      “……”
      袁源扭头对他一笑,“你不认识他很正常的,以前的他对于人们来说,尤其是江湖中人来说,就是一个传说,现在更是。关于他的事,我可以以后再说与你听。要继续听故事吗?”
      陈长青捣蒜似的点了点头。
      袁源继续道:“我和姐姐被他救了以后,他就执意要收我为徒,只因我在所有人都在的情况下偷走了姐姐的卖身契,他便认定我是个好苗子,愿意出一锭黄金将我买走。”
      陈长青看着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后面的事他也猜到个七七八八了。
      “就这样,我和姐姐互换了一下。哭喊着说不要走的人成了姐姐,大声叫着别不要我的人变成了我。”
      “八岁,我进了暗阁,开始过上暗无天日的生活。每天就是训练训练,好不容易交到个真心朋友,最后却需要你亲手杀了他。”
      陈长青听后十分震惊,他不敢相信会有这等残忍的事:“为什么?!”
      “暗阁训练出的暗卫,最不能要的就是‘情’。有了‘情’就有了破绽,有了被人威胁的把柄。当暗卫,要的就是不留情。所以晋升暗卫最后的考核就是由你自己杀掉你最亲最爱之人。”
      “那、那你……”
      “是,我亲手杀掉了我的那个朋友。”
      “后来呢?”
      “后来,就是过暗卫的日子呗。搜集情报,打探消息,抓人,杀人,循环往复,来来回回。”
      陈长青不说话了。原来袁源也有这么多伤心过往。他想对袁源说点什么,想安慰他,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人,先而为人,之后才是皇帝、太子、朝臣、百姓,”袁源突然开口,吓了陈长青一跳,“可是连作为人最基本所需的东西都抹杀掉了,是不是不配为人了呢?”
      “不,”陈长青忙道,“不是的。你是个好人。”
      “好人?”袁源翻身,看着陈长青,“你了解我?”
      陈长青:“……”
      “不了解我就说我是好人,不怕我这个好人哪天趁你睡着时给你一刀吗?”
      “啊——”陈长青吓得大叫,只见袁源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一把匕首,架在陈长青脖子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袁源放声大笑,“胆子这么小啊。”
      陈长青被他耍了,有些恼,不过它的注意力却被那把匕首吸引去了。
      “这匕首哪儿来的?样子……有些不太对劲。”
      袁源拿出短笛,此时陈长青惊讶地发现短笛似乎长度变了。袁源将那匕首往短笛的尾部一插,一个完整的短笛便重新出现在陈长青眼前。
      陈长青看着这东西,眼里是藏不住的喜欢。
      “这是阁主给你防身的,此笛名唤‘日月’,尾部可拔出匕首,头部可吹出银针,匕首和银针俱带着毒。这毒是临安坊间最有名的制毒人欧阳莆提取五毒之毒所制,十年内不会失效,毒性极高,威力极大。”
      陈长青被这新奇玩意儿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想上手摸摸却被袁源拦下:
      “太危险,需得我带着你用。”
      陈长青点了点头,正当袁源要手把手教他时,外面的聋哑车夫开始咿咿呀呀的叫。他推开车门,连手带脚着急地比划,示意他们不要再出声。这时,陈长青和袁源才注意到,马车停了。
      四周一片安静,危险正在向他们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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