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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生辰 ...

  •   陈长青双手微微拢着衣服,遮住自己的身子,从屏风后走出,脸上的震惊之色久久不能退去。只见蒋应安忙前忙后,由于紧张显得有些笨手笨脚,在桌上摆弄着餐食。
      桌上放着新鲜的几碟小菜,一小壶酒,还有一碗冒着热气的面。

      见陈长青出来,蒋应安明显是被吓了一跳:“你怎么出来了?”
      陈长青哭笑不得:“洗完了啊,你这是在做什么?”
      蒋应安俊脸稍稍发红,语无伦次:“青儿……不是,长青,我……”他顿了顿,似乎在想如何措辞更合适一些,片刻后重新说道:“长青,我……”
      “唤我青儿罢。”陈长青轻声说。
      “好,青儿,这一桌……这一桌是我自己动手做的,今天是你的生辰,所以我下了一碗长寿面给你吃,但又怕你饿着,这么点东西不够,便多做了一些……只是我,庖厨之术不精,怕是糟蹋了粮食……”说到这儿,蒋应安又有些窘迫,生怕陈长青生气似的,微微低下了头,像是一个小孩做了错事,来乖乖受罚。
      可陈长青怎么会生气怪他?自打来了高昌,陈长青自己都忘了自己的生辰,如今有一个人愿意陪他,又亲自动手做饭给他吃,他怎么会生气?

      他实在太寂寞了,太孤单了,他原本以为蒋应安只是个与自己萍水相逢——顶多算彼此有点熟知的陌生人罢了,但没想到他竟如此上心。
      陈长青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感觉,像是在沙漠里行走了很久的口渴之人突然看到一罐水,甘甜凛冽,救人性命于危难之间。

      他张张嘴,想说什么又怎么都吐不出一个字。半晌,他抬手轻轻抱住蒋应安,头埋在他脖颈间,肩膀微微抽动着。
      蒋应安在少年抱住他的时候愣了一下,随后才有些无措地回抱住陈长青,笨拙地安慰:“青儿……不要哭,不要哭……”
      陈长青从他身上起来,抹抹把眼泪,看着他笑了笑,有认真点头,说道:“嗯!我不哭!”
      说罢,他终于拿起筷子,倒了些米醋,狼吞虎咽,好像这普通一碗面,好过这世间一切珍馐。

      两人吃完饭,便并肩坐在外面台阶上,静静看着满天星汉。二人虽然无言,却没有任何尴尬,反而此刻的宁静宛若浇在人心上的澄澈清泉,既舒缓又令人安心。

      陈长青不知不觉就靠在了蒋应安肩膀上,出神地望着高昌的夜空。
      西北的夜色总是那么美,天空低低的,好像伸手就可摘星月。陈长青看到夜幕划过一道流星,拖着长尾转瞬即逝,眼睛跟随着那落下的流星,继而转移到蒋应安脸上。
      只见蒋应安也在看天,察觉到陈长青的视线,做出询问的表情。

      “没什么。”陈长青摇摇头说道,“回去吧,不早了。”
      “好。”蒋应安说着。可就在两人起身一刹那,陈长青忽然没来由一阵头痛,眼前一片黑,抓着蒋应安的胳膊眼看就要倒下去。

      “哎!”蒋应安眼疾手快接住他,“怎么了?!”
      陈长青缓了好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对蒋应安说道:“差点忘了正事!你去征宁宫看看,我总觉得今天慕容果情况不太对劲,说不定是那宫人隐瞒了什么。”
      蒋应安神情当即严肃下来,戴上面罩,冲他点点头,转身离开瞬间又回头,看着陈长青。

      “我能照顾好自己,不用担心,你先去看看。”

      蒋应安这下才安心,一身黑衣,离开宫里,随即只见一个黑影在宫墙间闪了几下,便没入黑暗。

      ·
      天色已晚,此时已经戌时过半,往日这个时候,征宁宫当早早黑了才对,更何况慕容果身体欠佳。然而当蒋应安鬼魅一般出现在征宁宫附近时,却意外地发现征宁宫还亮着灯。看窗口的影子,像是慕容果。
      蒋应安心中存疑,不知他此时正干什么,于是潜近,施展轻功,几个飞跃后如同落叶,悄无声息地落在屋顶上,随后一个利落的翻身,藏在屋檐处,黑衣与夜色融为一体,没有人发现他。

      蒋应安在高处,剑鞘稍稍抵开窗扉,露出条缝儿,向里望去,只见慕容果正披着氅子,坐在桌前在写什么东西。蒋应安仔细看了几眼,见慕容果在亲自写一道圣旨。

      圣旨上写的什么?什么事要慕容果大半夜的亲自写?
      蒋应安剑眉拧起,不过他知道,一定是很重要的事。他天人交战片刻,想着要不要下点迷香把宫里人放倒,进去偷偷看一眼圣旨。
      忽然,他眼睛一瞥,发现慕容果身旁那宫人神情不对。
      那宫人看着十分年轻,但脸上却露出与年龄不符的表情,极成熟,又极有城府。

      蒋应安想起今晚走之前陈长青说的话,此刻心下有了数。

      ·
      夜半时分,慕容果终于写完了他手头这道圣旨,写完后又来来回回读了好多遍,随后像对待自己的艺术品一样,卷起来交给身边的宫人:“去把它收好,明日早朝当朝宣读圣旨。”
      年轻宫人福福身,低眉顺目地说:“是。”

      正当此时,蜡烛突然诡异闪动,一个黑影“嗖”的掠过。

      “谁!”宫人率先反应过来,立即大喊道:“来人!快来人!”
      蒋应安身在高处,伸手一弹,一个白色的小丸被弹进烛火中,整个征宁宫登时充满了白色烟雾,既熏又浓,能见度极低。

      “来人……咳咳……保护可汗……快来人!”那宫人边咳边大声叫喊着,同时护着慕容果往外走。
      “诶,刚写好的圣旨……”慕容果大叫着。
      “可汗大人,我们先出去再说!此地危险!”宫人几乎是拖着慕容果离开征宁宫。

      宫里所有人都离开了,蒋应安此时从窗棂跃入宫内,仔细翻看了那道圣旨,眼睫一动,将圣旨放回原位,闪身离开。
      他离开后,大量白影蜂拥而至,伴随着禁军的叫喊声,征宁宫被包围。

      白衣卫和禁军冲进征宁宫,只见宫内白烟业已散尽,只剩下夜风从门窗不断灌进空无一人的宫闱。

      ·
      蒋应安出去后,陈长青一个人百无聊赖地等着蒋应安回来,撑着下巴坐在寝殿门前看着夜色,眼睛困得几乎睁不开。忽然,夜空中闪过无数白影,陈长青立马坐直了,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白衣卫?!”他被这忽然出现的可汗近身侍卫搅得心神荡漾。

      莫不是慕容果出事了?!那蒋应安……

      陈长青“腾!”的一下站起来,起身想跑出去,却遇上急匆匆奔过的禁军们。他不想妨碍禁军,便连忙退回去,心中却越来越急,也不知是担心慕容果出事还是蒋应安被发现。
      不多时,蒋应安回来了,陈长青连忙上前去,还未说话,便听见蒋应安令人放心的声音响起:“别慌,慕容果没事。”
      “那你呢?”陈长青又接着问。
      蒋应安明显一顿,又道:“我也没事。”之后,便关了宫门,带着陈长青进屋,细细说了今晚的事。

      “好啊,居然是你干的!”陈长青听完蒋应安的复述,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胆子也太大了,万一白衣卫来得再早点,你岂不是……”
      “无妨,”蒋应安说道,“他们武功并不如我,我不会被他们发现的。”
      陈长青眼带些许埋怨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又说起蒋应安看到的圣旨的内容。

      “这么说,慕容果是要在整个高昌国推行敛金庄?明日早朝就说?他身子没事了?”陈长青的问题一连串。
      “从圣旨内容上看,应该是的。”蒋应安坐着歇息,喝了一口茶。
      “那今夜何必跑这一趟?反正明日都要在早朝上说。”
      “不,”蒋应安放下茶杯,神情忽然变得凝重起来,“是可汗身边那个人,那个宫人。”

      一提到那个宫人,陈长青也严肃了下来。他二人纷纷沉默,恍若各自在思索什么。

      好一阵静默后,陈长青终于开口:“那宫人的脸有些不对,我总觉得……不像人脸。”

      ·

      已经三更天了,平时的这会儿整个皇宫早已陷入沉睡,但今日却因为蒋应安闹了这么一场,所有人严阵以待,尤其白衣卫与禁军交替严防死守,不放过皇宫的每一个角落,生怕落下一点儿贼人的痕迹。
      然而蒋应安功夫在这群人之上,自然是不会被他们发现。

      白衣卫与禁军等人搜寻一晚无果,询问慕容果的意思,建议他第二天不要上朝。

      “可汗大人,既然那贼人能夜潜您的寝宫,说不定此人就在皇宫之中,更何况我们搜了一晚上还没找到那贼人,恐怕……”白衣卫首领低着头,向慕容果回禀。
      “恐怕什么?”慕容果反倒是一声轻哼,“意思是那人或许在离我很近的地方?”
      白衣卫首领不说话。

      “你们搜了一晚上什么都没找到,既然怀疑那人就在我身边,那本应该早就找到了便是,毕竟我身旁的白衣卫里三层外三层的,贼人离我这么近你们却奈何不了他,要你们有什么用?”
      听了这话,白衣卫首领头磕在地上,“砰”的一声。
      “请可汗大仁赐罪!”说完他又道,“但是大人,今日的早朝是无论如何不能去的啊,万一在大殿上……”

      “不!必须去!今天的事很重要,更何况他若是来就让他来,我倒想会会这个人。来人,准备更衣,上朝!”慕容果一声喝,中气十足,让他身边的宫人们第一次感到天子之威严——毕竟他们从前都不大相信,这个半大的孩子能让这高昌国昌盛胜昨。

      慕容果身边那宫人帮慕容果穿上朝服,同时双手一挥,一只不起眼的小虫子顺着袖管滑出,随即,慕容果身旁另一名年纪尚小的小宫人突然发出一阵痛呼。
      “啊——”

      “怎么了?毛毛躁躁的?”慕容果回头怒喝。
      小宫人直接跪在地上,忍着疼,一句话都说不利索似的:“回可汗的话,奴才也不知怎么了,就……啊!”又一阵痛呼过后,宫人直直瘫倒。

      “有贼人!”
      “保护可汗!”
      ……

      宫人一晕倒,整个寝宫登时炸了锅,几名白衣卫迅速包围了征宁宫,大批禁军立马赶到,同时,白衣卫首领靳锐光对慕容果说道:“可汗达人,如今贼人尚未抓到,可汗为了安全起见,还是不要去朝堂的好,谁知那痴心贼人会不会在朝堂上做出什么出格之事来。”
      却见慕容果脸一黑,又要发作时,一直不怎么说话的那名宫人立马说道:“可汗达人,靳首领所言不无道理,”说罢扭头瞅了眼倒在地上的小宫人,“奴才看他这样子不太对劲,先将他带下去,此处交由白衣卫审查,以防又有贼人进来。若您今日确实有什么要紧事要说,不放让费连大人代为宣告。”

      那宫人说完,靳锐光和禁军首领均是眉头一皱——
      一个奴才说出这样的话,未免也太无礼僭越了点!还有没有规矩!

      不过慕容果却没有过于在意这些,他自昨天晚上被潜入宫的贼人折腾到现在,一直也没安生下来,再加上临上朝前又出了这档子事,实在是头疼,顾不上纠结于这些细枝末节的礼数,便摆了摆手,说道:“传费连来。”

      “是。”宫人略一福身,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费连从前朝赶来,慕容果随即屏退左右,与费连在征宁宫内议事。而就在那名宫人离开征宁宫,准备去换班之时,忽然,一道黑影窜出,以掌为刀,狠狠劈向宫人的后颈!
      那名宫人立刻感觉到危险,侧身一闪,然而还是慢了一步,被掌刀击中前胸,喷出一口血。

      蒋应安打中宫人后,陈长青从蒋应安身后现身,盯着他冷冷道:“说,你到底是谁?目的为何?”
      宫人捂着胸口狠狠喘气,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只得抬手,缓缓掀掉脸上那张人皮面具——

      是萧啸天!

      “是你?!”陈长青都惊呆了,“你怎么……”
      怪不得他之前总觉得宫人这张脸不对劲,原来是人皮面具,更令他错愕的是,这个人居然还是萧啸天!

      “你疯了吗?!”震惊占据了整个大脑的陈长青根本顾不得什么师长礼仪,直接质问出口。

      “不,要想早日实现你的计划,我只好走这一招险棋。”萧啸天擦去嘴边的血迹,定定看着陈长青,说:“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不过你的想法有些幼稚,容易被费连那些老狐狸一眼看穿。”
      “所以你就潜伏在可汗身边?万一被白衣卫发现了怎么办!太危险了!”

      “但你若想成,便要打他们个措手不及。”萧啸天说,“这几天我仔细想了想,你的法子虽然幼稚充满漏洞,但却不无道理,况且如今慕容果对你十分信任,再加上敛金庄的人个个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训练有素,要想让慕容果发在全国开敛金庄,必须尽快,在朝臣反应过来之前宣圣旨!”

      “可是高昌满朝文武,言官众多,慕容果虽是可汗,如何挡得住言官的悠悠之口?”陈长青听说慕容果要颁圣旨,以气声说道。
      萧啸天不语。
      陈长青焦急地看着他,等他说话,然而却在萧啸天冷得像水一样的眼神中突然想到了什么。

      “莫非……”陈长青缓缓瞪大了眼睛,语气中带着藏不住的惊恐。
      “你对慕容果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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