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花香》许稚伊

37、歉疚

　　“你是说，费连打算联合六部尚书与内阁双辅，共同弹劾我？”

　　“是。”萧啸天点点头。

　　这下陈长青有点慌了，他终于理解为什么萧啸天冒着危险专程来给他送这么一句话。

　　六部联合……满朝文武对他陈长青是有多不满，才会做出六部联合弹劾他一人的事？他额头出了一层细密的汗，嘴唇都有些发抖，问道：“怎么办？”

　　萧啸天道：“现在时间紧迫，一时半会儿想不出什么好法子，你先回去，待有机会再见你我自然会告诉你办法！”

　　“要快！”陈长青低声道。

　　“嗯。”萧啸天点点头，之后迅速离去。

　　萧啸天离开后，陈长青扭头环顾四周，确定所有人都忙着救火，没有人注意到他这边后，方才挑了另一条路，离开陉海宫。

　　一离开陉海宫，陈长青便马不停蹄地跑去征宁宫。只见征宁宫内外人来人往，宫人们个个忙得焦头烂额，太医们进进出出，似乎是太医院所有太医都来了征宁宫。

　　陈长青见状，隐约觉得事情不太对劲，他拦住一名宫人问道：“可汗怎么样了，为何你们都如此着急？”

　　宫人一见是陈长青，瞥了瞥站在远处的费连，见费连并没有往他们这边看，快速说道：“可汗情况很危险，恐怕……”

　　陈长青看那宫人支支吾吾，登时有些心急：“恐怕什么？到底怎么回事？”

　　那宫人还要再解释，却因为征宁宫人手不够进去帮忙，陈长青不知道慕容果到底怎么了，只好等在外面。

　　另一头，费连坐在宫人给搬来的椅子上，焦急地看着征宁宫得方向，见到陈长青来了，立马扭过头去，不给他好脸色看。

　　陈长青假装没看到费连的脸色，给在场的几位重臣行过礼后，问道：“大人，可汗大人他……”

　　在场的几个人并没有打算理他，正当陈长青着急时，一个声音从阶下传来。

　　“可汗大人小时候被烟呛过，留下病根，今日被陉海宫的火有些大了，可汗又被烟火气熏到，发了病。”

　　陈长青回过头去，只见那人是萧啸天。此时他已经换了一身衣服，穿着长袍风度翩翩，语气波澜不惊。

　　他走上前来，看着陈长青焦急的样子，安慰道：“放心，太医院最好的太医皆在此处，况且可汗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陈长青听到这话稍稍安下心来，可同时他又感受到一道如炬的目光从身后射来。他扭头一看，果然是费连。

　　“费连大人，”萧啸天道，“陈长青怎么说也是我之前的学生，我与他多多少少也有些师生之情。怎么，费连大人不允许我说句话么？”

　　费连冷哼一声，不理会他。

　　萧啸天随即也不再说话，只是站在一旁，低头沉默不语。

　　征宁宫外的气氛一下就尴尬了起来。

　　陈长青等在宫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此时快要纠结死了。

　　这时，宫里突然有人欣喜地叫嚷：

　　“可汗大人醒了！”

　　众人一听这话，纷纷从椅子上起身，来到宫门口以示关怀，然而慕容果的贴身内侍却说：“可汗大人只想见陈伴读，其余人一概不见。”

　　众大臣闻言一顿，尤其是费连，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变换。他看了陈长青一眼，随后又对那内侍说道：“老臣先行告退。”说罢离开征宁宫门口。

　　其他人见费连离开，便也不好多留，纷纷表示让可汗注意身体，随后离开。

　　陈长青进了征宁宫内，宫人掀开一层又一层的帐幔，让陈长青进入里室。陈长青走到慕容果床边，不由得被他的样子吓到。

　　只见慕容果脸色灰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身上扎满了银针，因针灸出的汗浸湿了床褥，远远地传来一股汗腥味。

　　“果儿，”陈长青十分惊讶，心中又有些不忍，他坐到慕容果床边，拉起他的手，问道：“你怎么样了，有没有觉得哪儿不舒服？”

　　慕容果艰难地摇摇头，看着陈长青，半天才说出一句话。

　　“你没事吧……咳咳……”话说到一半，他又开始咳嗽。陈长青连忙给他顺背。慕容果示意自己想喝口水润润，陈长青便亲自走到桌旁给他倒了水，又把手贴在杯子边试试温度，温度正好时给慕容果端过去，喂他喝下。

　　“好点了吗？”陈长青问道。

　　慕容果点点头，随后干裂的嘴唇又动了动，陈长青灰意，凑近去听他说话。

　　“方才那么大的火，我看你着急过去，担心你出事所以跟着你，你现在没事吧，可被火烧着了……”

　　陈长青听到慕容果这番话险些哭出来，他的心突然软下来，心中充满歉疚。

　　自己一心想着如何灭了他的国家，而他却一心想着自己的安危，好像在自己的安全面前，任何事都是不重要的。

　　想到这儿，陈长青鼻子实在忍不住发酸，扭过脸去，悄悄落了泪。

　　“怎么了？”慕容果见他哭泣，急忙放下杯子，抬起满是银针的手，为他拭泪。

　　“哎，别乱动！”陈长青连忙轻按住他的手，“当心针掉了，一会儿还得重扎一回！”

　　“不会的！”慕容果难得地露出一个笑，爽朗的说道，只是他这个勉强挤出来笑容让陈长青心里更不是滋味。

　　“你别乱动了，注意身子，这才刚醒过来，别又出了事。”陈长青说道。

　　“这不有你在边上嘛，不会出事的。”慕容果又憨厚地笑着说。

　　陈长青实在说不出一句话来，只好忍着眼泪，拿过慕容果手里的杯子，勺子一勺一勺地给他喂水喝。

　　一个时辰过去，慕容果又重新睡下，陈长青亲自给他换了干净床褥，待他睡熟后离去。

　　从征宁宫出来后，陈长青陷入了恍惚中。他不明白现在改如何面对慕容果。慕容果一腔真心待他，他现在这样做怕是太过分。

　　他动摇了。

　　陈长青有一步没一步地走在宫中，对周围投来异样眼光的宫人们视而不见，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嘈杂声，他循声看去，只见他在不知不觉中已到了刑司。

　　刑司是宫内专门惩罚犯了过错的宫人的地方，此时，这里的官差们拿着鞭子，一下又一下，狠狠地抽打在跪在地上的人们。

　　陈长青越看越觉得不对劲，他跑过去，仔细看了看地上的人，瞬间双手攥紧拳头。

　　全是中原人。

　　“这位官爷，这些人怎么了，犯了什么事？”陈长青一个没忍住，冲上前去，质问那名打人的人。

　　“怎么了？没按时洗出衣服，所以挨打喽。”那人冷笑一声，回答道。

　　陈长青厉声质问道：“没按时洗衣服，那就按规矩来。你把他们打成这样，合乎规矩吗？”

　　那人又道：“规矩？罪过？他们身为中原人，本就是罪过。”

　　此话一出，陈长青顿时额头上青筋暴跳。这回他堪堪忍住上前打人的冲动，将眼前的一切记在心里，一言不发，默默离开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