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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花和尚酒请双侠佛隐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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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隐寺有个正经和尚,却是天下最不正经的和尚。
别的和尚在念经敲钟,他在吟诗饮酒。
别的和尚在招揽香火,他在侍花弄草。
别的和尚在清修静练,他在交友结伴。
这样的和尚,却偏偏要唤作正经和尚,实在是世界上最不正经的事。
最不正经的正经和尚,还交了世界上最风流和最豪气的两个江湖朋友,常常请他们饮酒。
最豪气的朋友,平生嗜酒如狂,拉着最风流的朋友奔赴酒宴。
酒宴二字,实在是高看正经和尚了。不过是一张破旧桌子,三把斜椅,一壶浊泥包裹着的酒。
“老臭虫,这佛隐寺以往只有几柱残香,如今的香火更是可怜。”
“可那正经和尚非但不可怜,反而活得潇洒。”
“两位既然到了,就到后院来,酒已经备好了。”
前院中,几个补丁小僧静静地埋头扫地,丝毫没有发现,佛家清净之地已经来了两位江湖客人,穿林掠影,轻快地落在后院之中。
正经和尚正在侍弄大半个院子的牡丹。
梵音阵阵,香火袅袅,却有如此妖艳的花影。
“和尚,你的品味一向差极了。”胡铁花笑道。
和尚不答话,只是静静抚花。
楚留香轻轻摇扇,笑道;“这花与寺庙不和,却与和尚般配得很。”
昔日妙僧无花,整日熏陶在禅教佛经之中,谈机说佛,品茶下棋,恍若仙人。而面前的正经和尚,倒像从泥巴里长出来似的,穿着补丁僧袍,种着世间最媚俗的花。
和尚不说话,楚留香继续道:“正经和尚是天下最不正经的和尚,喜爱世俗之物,倒也是情有可原。况且,娇花配美人,和尚长得也不比所谓的美人差多少。”
胡铁花接过楚留香的话:“还是老臭虫明白和尚的心思。依我看,这和尚不应该叫正经和尚,叫做美人和尚倒还差不多。”
和尚知道两人故意取笑自己,但偏偏不做出生气的姿态。
“江湖常道,香帅从不缺美人相伴,我倒想见识见识美人如何美,才能撩动香帅的心,如今身旁却站着七尺大汉,我才知道,是传言错了,应该是香帅配大汉。”
楚留香不答,静静地摇扇,静静地微笑。
胡铁花回道:“和尚整日与青灯古佛为伴,自然没有眼福,看到楚留香伴美人的场景。”
和尚微微一笑,说道:“胡兄倒是说错了,这回我可看到了这一艳景。”
胡铁花故作四处张望的样子,笑道:“和尚莫不是眼睛不好?我仔细看了一圈,别说美人,就连半个鬼影也没见着。”
和尚定定地看着胡铁花:“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只是不知,是美人今朝化作了胡大侠,还是胡大侠往日扮成美人。”
胡铁花本想用“美人”二字调笑和尚,不想却惹了一身臊,“美人”二字反而落到了自己身上。
楚留香仍摇着白扇,嘴角的笑意更盛。
胡铁花气急败坏:“真是天下最不正经的和尚,吃我一拳!”说着,向正经和尚挥拳而去。
正经和尚不躲开,也不回击,笑着说道:“吃拳不如吃酒。我请二位来,可是备好了一桌好酒。”
胡铁花顿时收住拳头,立刻笑意盈盈;“吃酒就好说了。快,咱们进屋喝酒。”
快走几步,三人就到了正经和尚的屋子。
虽老旧破烂,却也敞亮干净,尤其是屋内的一盆白牡丹,开得正是时候,硕大无比,与院子的红牡丹相比,娇艳之外另有一股华贵之感。
正经和尚轻轻抹去酒坛坛口的一层浊泥,将红布瓷盖小心翼翼地揭开,顿时,酒香满屋,几乎要醉倒了那盆白牡丹。恍惚间,白牡丹似乎比之前更加风情万种。
正经和尚为胡楚二人斟满美酒,自己的那杯也斟满了,却推到了桌子的对面。
这是何意?胡楚二人对视了一眼。
正经和尚笑道:“两位不必奇怪,还有一位大侠要来尝我的酒。”
胡铁花道:“好你个和尚!背着我们约了其他人,还不告诉我们。”
正经和尚解释道:“并非是我约了他,而是他自己要来。”
胡铁花不信:“难道他知道你有美酒,专门上门来取的么?”
正经和尚道:“我和他不像胡兄与楚香帅,互为对方的蛔虫。我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胡铁花轻哼一声,捏起酒杯喝了一口。酒香馥郁,异常醇美。
楚留香没有喝酒,而是盯着酒坛。酒坛虽被泥巴包裹,却依稀可见一道印迹,正是听风楼的标志印迹。
楚留香对着胡铁花笑道:“酒鬼,你昨晚去寻美酒,却没喝上,反而差点丢了性命。谁知在今日陋寺中,倒将美酒倒入腹中。”
胡铁花停住了酒杯,惊诧不已。
正经和尚笑道:“香帅好眼力,一眼就看出了听风楼的酒。”
胡铁花道:“和尚,你从哪里寻得这酒?我费尽千辛万苦,差点赔上性命,却也喝不上一口。你整天吟风弄月,却享受这等美酒!”
“听风楼是和尚的住处,自然多得是这样的美酒。”
说这话的人,却不是正经和尚。
哗啦一声,酒坛顷刻碎裂,酒液四溅,又见娇美的白牡丹,已经遍地花散。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剑,正不偏不倚地插在桌子中央。
三人轻跳躲闪,站定后,探头一看,未闻其人,先听其声,未见其影,先观其剑。
生如浮萍人如絮,正是司徒浮萍!
最飘零的身世,应了那句生如浮萍,最飘渺的无影剑法,正是人如飘絮,来去轻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