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天涯[穿越]》寂靜的鱼

52、孩子

　　一群人围在餐桌旁，一如往日，只不过，今日多了一位\"不速之客\"——

　　\"啊，成碧同学厨艺挺好的呢。\"常闲满脸餍足，却又带着优雅地说着，\"有幸嚐到真是太好了啊。\"

　　\"..........\"默了一阵，任成碧决定不去提醒他自己平日有空时也会给他带便当此事。这人的反应怎么搞得好像他不曾吃过自己煮的东西似的。

　　任谁春坐在任弱水怀里默默地吃着饭，时不时就会瞥常闲一眼，眼神中充满了警惕。

　　\"嗯，\"任弱水吃完饭后发出了一个短暂的音节，决定打破这莫名僵硬的气氛，\"常医生今日怎会来此?\"

　　\"受邀。\"常闲笑了笑，\"成碧同学邀请的。\"

　　一旁的任成碧放下碗筷，抿了抿唇，道:\"我方才打电话时没人接，便直接把人带来了。没能像天先生报备，不好意思。\"任成碧抬眼看了天水厓一眼，只见对方像是没听到他说的话似的，非常专注地盯着碗里的饭吃着。

　　任弱水倒是出声了，\"没事。\"

　　原来车上响起的手机声是任成碧啊，任弱水心说，他看天水厓还在睡就直接挂了，没看是谁，毕竟他开车时也不是很方便讲电话。话说，天水厓这副模样，到底是出了甚么事?

　　又是一阵寂静。虽说常闲一直都是面带微笑，却总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或许是因为第一次同桌吃饭吧，因为任成碧看起来十分自然。

　　吃完晚餐后，任成碧便将东西收一收去洗了，相当难得的，任谁春跟了上去。她不喜欢任成碧是许多年之事了，见状，任弱水有些讶异，一旁的天水厓依旧没什么反应。

　　\"咳。\"常闲轻咳一声，将任弱水拉回神，带着微笑，他道：\"我今日来此的目的也不仅仅是为了吃成碧同学做的饭，另一个目的天先生应该知道——不知他是否有对您说，\"常闲看向任弱水，\"是关于成碧同学的心理状况。\"

　　任弱水点了点头，示意常闲继续说。

　　\"嗯，首先，成碧同学在校基本上是没什么问题。\"常闲说道，\"........我必须澄清一下，没什么问题，不是没有问题。\"顿了一下，他道：\"——他对自己的家庭似乎有颇多的不安。\"

　　任弱水挑了眉。不安？

　　\"还有自卑。\"常闲补充道，这让任弱水想起天水厓所说，\"他的童年对家人留有深刻的心理阴影，这导致了他的不安全感。为了了解他的心理阴影，我稍微做了个催眠。\"

　　\"？\"这下任弱水更加茫然了。催眠？

　　\"具体怎么做的不重要。\"常闲打算把催眠这个话题两个字带过，\"在说结果之前，我想问一下，他说他是初中时被捡到的，当时，他有被家暴的痕迹吗？\"

　　有着把人捡回来的\"任弱水\"的记忆的任弱水颔首。

　　\"那我的结果应该是没有错的。\"常闲喃喃道，过了一小会都没再说话，任弱水便自己想了起来:难不成是因为小时候的家暴？但如果是这样的话，上一世又怎会出现霸凌这种问题？终于，常闲接了下文:

　　\"催眠的结果显示出成碧同学对家庭抱有颇大的恐惧，主要原因是儿时经历的家暴事件。\"常闲顿了顿，道:\"还有.......他对家庭的反抗，也对他造成了颇为严重的影响。\"又停了一下，他才说:\"成碧同学他.........曾经谋杀过自己的亲生家人。\"

　　任弱水整个人都愣住了，天水厓则是轻叹了一口气，相当压抑地。

　　\"不过，是杀人未遂。\"常闲继续说道:\"这对他依旧造成了不小的心理压力。他逃离了原本的家，然后被您捡到??也不知为何他的原生家庭没有反应什么的，虽说会这样家暴的家庭也不会在意孩子就是了。\"

　　\"那........\"任弱水想问为何任成碧会被霸凌、毕竟这些事情应该和那无关，但除了家庭之外，任成碧也没有其他问题........未待他说完，常闲便像知道他想问什么似的，道：\"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洩漏出去的风险。这便是我今日的主要目的——您二位想如何处理这个问题？\"

　　\"........我想知道他本人的意见。\"任弱水的回答十分保守。天水厓则是道：\"做了的事情总是要负责的。\"他顿了顿，双眉紧锁，\"当时的他是限制行为能力人，又有未成年人保护法.........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这位显然也是希望任成碧不要有什么状况啊。毕竟不管是对任弱水还是天水厓来说，任成碧都是最爱的、唯一一个儿子啊。

　　\"但，洩漏风险是什么意思？\"任弱水问道。这种事情也会有洩漏风险？就连他都是第一天知道。

　　\"他的亲生家人还活着，并且有些经济上的困难。而他们可能发现任成碧的存在。\"常闲说着，看着面前两个满面困惑不解的人，完全不觉得自己所言有什么奇怪之处。

　　——为甚么他会知道得这么清楚——二人脑中同时浮现了这个问题。

　　\"嘛，至于我为甚么会如此之清楚，主要是因为他们好像有一些动静的迹象，最近有去找过成碧。\"常闲像是知道他们内心的问题似的，说道:\"但对方被我弄走了，基本上不会再出现甚么问题.......吧。\"

　　任弱水和天水厓同时松了口气。天水厓问道:\"请问您是如何\'弄走\'他们的?\"

　　\"嗯，他的父母也算\'守法\'的公民吧。\"常闲笑着说道，讚赏似地点了点头，\"带着律师跟法律诉状那些的去见了一面呢。\"

　　\"...........\"如果这样便可以抵挡住他们的话，那基本上不会有甚么太大的问题呢。毕竟任总也不是请不起律师。

　　客厅的空气在一瞬间变为寂静，没有人发出一个音节。就算了解了任成碧的状况，问题似乎都解决了，他们的心情却好像都并未十分舒畅。

　　此时，任弱水蓦地听见了小小的呼吸声。转过头，任谁春正站在他们身后看着他们三人，也不知甚么时候就站在那儿了。

　　看着那一双眼睛，任弱水忽地想起了任谁春以前曾说过她不喜欢任成碧的原因。

　　──她不喜欢任成碧，是因为觉得，任成碧和自己很像。

　　当初回来时，是任成碧帮任谁春处理伤口那些的。如果他们二人有着相似的经历、早就理解了对方......

　　任谁春伸出了双手，软软的声音说:\"父亲，抱抱。\"

　　任弱水看着这一张脸，不愿多想，一如既往地将她抱了起来。

　　就算任谁春真的和任成碧一样，那又如何?现在最重要的是把握当下吧。

　　是夜，任弱水难得地早睡了一次。他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这是从未发生过的，一直以来，他都不曾有过睡不着的问题。

　　他现在最担忧的问题，是天水厓。

　　天水厓的母亲去看医生了、他的养子们的问题也大概没问题了、公司内部的问题基本上他和\"任弱水\"应该也可以自行处理、顾氏集团和华氏集团大致也都没什么状况了.......天水厓却不想要\"任弱水\"回来。

　　天水厓的情绪相当不稳定啊。那样一个表面如此坚不可摧、拥有着颇大的能力的人，会因为家庭，就这般泪如雨下?

　　\"他不希望\'任弱水\'回来的话........还有办法达到happy ending吗.......\"任弱水喃喃道。

　　最根本的问题还是这个啊。

　　happy ending，快乐美满的结局。所有问题都解决了、所有人面上都带有笑容了，似乎就是如此。

　　然而，天涯在并未解决所有问题前，便回到了原本的世界。

　　重点在哪?天涯离开时，有甚么关键性的差异吗?天涯离开后又有甚么差异?

　　……..天水厓的归来?

　　这么想着，任弱水愣了一下，接着，他见着了许久未见的人影。

　　\".......任总。\"任瓢饮喃喃道，他知道自己已经身在\"梦境\"。

　　\"影帝。\"任弱水颇为难得地笑了笑，不知为何，总给任瓢饮一种\"释怀\"的感觉。他隐隐约约地抓到了一个线索，可当他想更进一步地思考时，他却发现自己完全不知道接下去的是甚么。就像是拉着一条紧系着性命的绳索，却不知他再扯一下，会是离天堂的更进一步，还是如蜘蛛丝般断开、而后坠入深渊。

　　\"您的问题，我有答案了。\"任弱水笑着说道。

　　我的问题?任瓢饮心说，他很快便意识到对方所言为何，happy ending是甚么?

　　他猛地抬头，望着前方的人。他如初见时般，坐在一张椅子上。直到现在，他忽然注意到了那张椅子──

　　那是一张木头制的椅子，看起来十分老旧。不管是家、公司、平日偶尔会去的附近的咖啡厅、猫店........都没有这般款式、这么老旧、甚至感觉有一点矮的椅子。

　　在经历了一些任弱水的\"回忆\"之后，他却好像知道了这张椅子是何处而来。

　　那是学校的椅子。

　　他和他最爱的人相识之处，充满了他许多记忆与时光的事物。

　　他们相识多年，分别多年，而后再次相遇。总爱捉弄人的命运将他们再一次的紧紧系在了一起，像是安排好了一切似的，看着他们演出它所写好的剧本.........而它所写好的，是一篇bad ending的故事。

　　\"命运弄人，但人可曾想过，命运为何有办法摆弄他?\"任弱水说道，\"命运难道不是人所谱写的吗?既是如此，命运，应该始终是受到人手中握着的吧。\"

　　是的。天水厓的离开、花愿间的结婚、奈何的悲剧、任成碧的自杀、任谁春的小心翼翼与讨厌、顾氏集团与华氏集团的纠葛、任荒的野心、顾无的处心积虑、顾银星的不择手段、华舜的谨慎........

　　这所有的一切都来自于人的选择。

　　\"很显然的，我并没有办法改变他人，\"任弱水说着，自嘲般地笑了声，\"谁都不行。\"他顿了一下，\"甚至我自己，都不在掌控之中。\"他笑了笑，\"实在是有些可笑啊，连自己都改变不了的人，岂不是一无是处吗?\"

　　那年，天水厓和他初见。他们是青涩的少年，而他心中萌生了陌生而青涩的、恋情的小芽。他彻彻底底地沦陷，万劫不复。

　　之后，天水厓和他再见。他们是成年的先生，而他心中依旧充满了感情──平淡却又深刻。他一如既往地跳入了陷阱。他们之间出现了误会，出现了因为\"为了对方\"而导致的悲剧。

　　不久之后，便是现在。有人似乎改变了一切，一切却又都像是都如过往一般。他以为在经历了这些事情之后，或许就能改变结局，世界看似都在掌控中，那般顺利地运行着；又似前世，悲剧的到来好像又将会那么的猝不及防。

　　他的心中满是不安。

　　\"..........\"任瓢饮不知该说些甚么。

　　对他而言，难道不也是吗?

　　他也在那样青涩的年龄爱上了他人，从此，一颗心便挂在那人身上；他也和那人产生了误会，虽说对方似乎并没有印象，但他仍是受到了不小的冲击，甚至有一段时间一决不振；他也和那人重逢了，他们相处，有着共同的目标，朝那里前进着。

　　他依旧爱着他，他依旧不知晓。

　　一如既往。

　　他的心中又何尝不是满是不安呢?

　　命运握在手中，却似乎总缺少了甚么去改变和掌控它。自己的无法，别人的更是遑论。

　　他们只不过是普通人。一日又一日的循环，活着，彷彿仅是为了死亡那一天的到来。时间过了便是过了，命运造就的一切也是，过了便是过了，他们当下无法改变，过了许久之后，也是相同的无能为力。

　　任弱水蓦地笑了。

　　他的面容和任瓢饮是完全相同的。后者却愣了一下，因为，他不曾见过自己这样的表情。

　　他对着镜子练习过欢喜、悲伤、愤怒、茫然；他曾展开笑靥、他痛哭流涕、他双眼泛红、他目光无神..........

　　他都有过这些表情。然而，似乎........没有一个是像现在的任弱水一样的。

　　\"影帝。谢谢您。\"对方说道，\"我找到了答案。\"

　　他的笑却没有自嘲、没有落寞、没有冷淡，只是发自内心、因为欢喜而显现在面上的笑容——他有多久没笑过了？他自己也记不是很清楚了，时间不断地流逝着，他数不清。

　　印象中，好像有人说过，人不是因为幸福而笑，而是因为笑了才会幸福，他不知道这是否是真的，但他希望，能以这样的一副神情，去迎接他的未来──

　　\"这个世界，充满了无法改变自己的一无是处的人。但至少，\'回家\'这样的事情，还是有办法掌控的，不是吗?\"

　　他甚么也办不到，所以，世界啊，就让他回家吧。

　　对他而言，只要有那么一个地方可以称之为家，可以让他在无能为力时休息，那就是他的归属，他的始终，他的happy end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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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任弱水:命运弄人，但人可曾想过，命运为何有办法摆弄他?
任瓢饮:因为《镜花缘》第六七回写了这个?
(「我们在坐四十五人，似乎并无一人落第，那知今日竟有八人之多！可见天道不测，造化弄人，你又从何捉摸。」)
任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