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缘》穿行四季

29、有神仙？

　　附属医院急诊科里簇满了白发如霜的老专家们，束手无测的听着心电监护仪声音，正是这显示生命延续的滴滴声困扰了所有的医科权威们。病床上的女孩子没有知觉、没有呼吸、没有脉搏、甚至没有体温，千年寒冰似的，站在房间里的每个人都被她散发的冷气冻得打颤，但她偏偏还有心跳。
　　她从哪里来？
　　晕倒前遇到过什么事情？
　　多大年龄？
　　家人在哪儿？
　　有什么疾病史？
　　……
　　这些问题闻武一概答不出，他只知道她叫灵玉，是来找他的，甚至于找他干什么，闻武也说不上来。
　　老教授们干巴巴的站了一会儿，陆续离开去医生办会诊讨论。这样也能避开女孩身边那位少年充满迷惑的求助目光，还有是他略带失望的求助目光。
　　灵玉白的近乎通透的脸颊毫无生气。再没有比看着美丽年轻的生命消失让人难过的事情了，闻武悠悠的叹气：“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快点醒来吧……”
　　可闻武的话音未落，灵玉的唇角微微一翘，睫毛轻颤几下，扇贝样的眼帘扑扇着越睁越大，居然就睁开了，对着闻武忽然一笑，梦醒一般。
　　闻武一惊过后，心倏的一松落了地：“你可算醒了！”
　　灵玉虚弱依旧，颤巍巍的想起身，闻武忙上前扶。手将要触到她时闻武不自觉的一缩，待感觉到她的手臂是带着凉意的微温、而不是背她来时路上的彻寒，他这才敢搀着她下床。
　　“你等一下，我去叫医生。”闻武说。
　　“我的病他们治不了。”灵玉的声音轻飘飘的，话意里几分不屑。她托着墙出了抢救室，扶着走廊往外走。
　　“治不了”？闻武怔怔的，看着她纤细的双腿迈着歪歪斜斜的步子，只觉得可怜：如此年轻的生命难道有着不治之症……
　　“你能陪我四处走走吗？”灵玉笑了，露出两粒小兔子般的洁白牙齿，这让她看起来分外娇俏，精灵般美丽。
　　闻武无法说“不”，就算是陌生人、就算再不合情理，他都无法拒绝一个身染绝症、即将逝去的年轻美好生命，何况灵玉只是想和他一起“四处走走”。
　　闻武比方才初见面时痛快多了：“好吧。”
　　灵玉偏着头想：“你们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没有，带我去看看。”
　　闻武双手抄在牛仔裤兜里，其实他是怕灵玉动手动脚的拉扯。他淡淡的说：“没什么好地方。”其实他想到了医科大药学院的银杏林。仲秋之季金黄落叶无边无际，美得像斑斓的油画。他喜欢独自漫步其间，透过繁密的枝叶缝隙看阳光，看月色，等经过的严小可。
　　灵玉启发的目光看他：“去你常去的地方，你不是最喜欢银杏树？”
　　这回换闻武眨着眼睛呆看灵玉了，灵玉笑的简单灿烂：“我喜欢银杏，果实还能入汤剂——白果，是吧？”
　　闻武目光游移：“不知道。”
　　“怎么会？你学中医的不知道？”
　　闻武被折损了骄傲，找客观原因：“我才大一，专业课都没开。”
　　说完他带头就走了。
　　灵玉冲他背影做个鬼脸，跳着追了上去。她得寸进尺的说梦想：“我还想陪你上自习、去餐厅，还想去你的宿舍……”
　　“男生宿舍楼女生不让进。”
　　“对于我这不是问题。”
　　“你从哪儿来的？”闻武忽然问。
　　灵玉笑了，不说话。
　　闻武又问：“找我有什么事？”
　　“……”
　　“你怎么知道我那么多的事情？”
　　不待闻武问完，灵玉眼睛睁得大大的，“哇！”的赞叹一声，绕过他走进了那片银杏林。
　　橙黄、微黄、金黄、焦黄，秋天的颜色染遍每一片叶子，繁密的银杏林成了金色的海洋。微风飒飒而过，洋洋洒洒的叶片飘卷翻飞，轻盈缤纷在空中飞舞，声音空灵清晰，交织成细细密密的低语，笼罩在耳畔，落在心间，仿佛就是整个世界。
　　灵玉彻底陶醉在人间秋色中，闭上眼，把体重向后扔，一个乾坤倒，直挺挺的向后栽倒在地上。
　　闻武惊呼一声，慌忙跑过去，却看见灵玉一副享受的表情躺在地上看着天，他暗暗吁口气：险些以为她又晕过去了。可他接着又是疑惑：这样像竹竿子一样的向后摔倒，男人都不敢，她不会摔成脑震荡吧。
　　灵玉仰躺在地上，像睡足午觉的懒猫一样知足。枝桠的缝隙给天空留出片片瓦蓝，太阳的流光被筛成星星点点晒在身上。脸畔、指缝、呼吸间，是干燥的秋风挟着枯萎的芳香和尘埃的味道。
　　视野里的闻武站在天幕下低头看着她，挺拔如他身后的金灿灿的银杏树。灵玉对他笑，闭上眼，拍拍身边空地：“你也躺着吧，这里不阴冷，也不潮湿，暖洋洋的真舒服啊。”
　　天庭里处处云气沼沼，衣角袖边都牵霜搭雾的沾着水汽，广寒宫更是阴中之阴，酷寒之地。灵玉记忆中最温暖的地方是太阴星君的身边，星君周身笼罩着温煦清宁的祥光，她小时候最喜欢赖在他身边取暖，后来长大修成了人形，有了男女尊卑之分，这福气随之也就没了。
　　“闻武，你知道天上有什么吗？”灵玉问。
　　闻武羡慕她的悠然自在，盘腿坐在离她稍远些的地方，说：“能有什么，卫星、飞船、太阳系、黑洞、星云……”
　　灵玉扑哧笑了：“就没想过会有神仙吗？也许月宫里真的有嫦娥、玉兔，她们还天天看着人间，看着你？”
　　闻武也笑了：“你是说神话啊，谁能说的清，信则有、不信则无呗。”
　　灵玉透过枝叶的缝隙望着遥远的蓝天：“你知道吗，天上住着无数的神仙，他们的岁数根本数不清。那里的天是万年不变的明媚蔚蓝，你更不用猜测明天会不会有雨、雪和冰雹，这些都是神仙们自己说了算；有几万条天规约束着每个天界的仙和灵，能做的事已经做了亿万年，不能做的亿万年以后也不能做，但是可以长生不老。闻武，这样的神仙你想做吗？”
　　灵玉转头问闻武，却见他在摇头：“你们女孩子就是喜欢把自己想象成故事神话里的主角，我说想就能成仙了吗？”
　　“我是说如果。”灵玉强调着。
　　闻武笑，摇头：“还是算了，和天搭上边未必是好事。”
　　灵玉缓缓的闭上眼，闻武的话一遍遍的在她耳畔回荡，声音越来越大，像一声声的警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