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公务员》霓妮公主

93、第九十三章

　　每次从秦明哲办公室路过，童一诺的心都一阵悸动。
　　关于秦明哲停职调查的决定已经下发，康局长临时负责市安监局的工作，处里的事情她要向康局长汇报。康恩普对于“时局变化”给他带来的意外的希望，大家也都看在眼里。这已经是秦明哲带给他的“第二次机遇”了，想必他会很努力地珍惜。
　　对灵泉制药公司的调查结果已经出来，认定该厂存在诸多违法问题：对接触有毒害作业劳动者的健康监护不到位；事件发生后对监督检查提出的整改意见，采取应付、拖延的做法，规避责任等。国家安监总局与卫生部联合向全国九省市发出通知，要求对所有KP生产企业进行职业病危害调查，并对被调查的灵泉制药股份有限公司予以罚款15万元的行政处罚；同时提请市人民政府责令关闭该公司酮基布洛芬（KP）车间。
　　这无疑是一个相当可喜的结果。童一诺却高兴不起来。对于一家上市公司来说，罚款15万元真是无关痛痒。目前，我国只是把一些危害程度较高的工种列入职业病危害中, 对于一些觉得致病因素与工作环境有关、但在职业病目录里并未收录的情况, 只能存疑, 或在学术上进行讨论。职工想通过诉讼来达到维护自身权益的目的, 没有法律支持的充足证据, 基本上这条路走不通, 至少在现阶段难以看到光明的结果。这意味着那些受到伤害的工人们只能得到企业“人道的关爱与帮助”，并不能依法得到赔偿。
　　这就是无奈的现实。
　　要想职业病受害者都能得到应得的赔偿，需要全社会齐心协力，共同努力，任务艰巨且道路漫长。
　　童一诺撰写了相关议案与提案，通过她熟识的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提交到人大与政协。她不知道导致受害者得肺癌的那些有害物质，是否有朝一日能“列入中国职业病目录”，哪怕最终都不会被列入，她也愿意为那些受到职业病伤害的人们去努力，这件事总要有人去做，尽管她的力量很微弱。
　　程子墨再度失去音讯。
　　秦明媛给童一诺打来电话，说她的孩子生病了，单位请假的时间也到了，她要回家一趟，让童一诺多费心照顾母亲。
　　她一直以为童一诺是局里安排来照顾她们的，童一诺也没有解释。
　　单位里没有人过问秦明哲的母亲，因为这确实不在组织应做的范畴内。童一诺既然不愿意回家，索性就在食堂买点吃的，到秦母的家里去。
　　这天下班后，她又来了。
　　“辛苦你啦。”老太太接过童一诺手里的兜子说。
　　童一诺带来了花生米炝芹菜，拌干豆腐丝，酱鸡翅。老太太做了二米饭，鸡蛋柿子汤。
　　“真丰盛啊。”秦母说。
　　“您做的米饭真香。”
　　两个人边吃边聊。
　　“你真好看。”秦母说。
　　“谢谢您夸奖。”
　　“心地好的姑娘才漂亮。”
　　“这我承认。”
　　恍惚间，她觉得一起吃饭的是三个人。那个人就在她旁边，注视着她们俩。
　　她的心一阵悸动。
　　“我原来的儿媳妇就不漂亮，”老太太突然冒出一句，“她总觉得是她们家帮我儿子当上局长，我才不信呢，我儿子从小到大都这么优秀，跟他们家没有关系。”
　　老太太有点愤愤不平。
　　“秦局长确实很优秀。”她附和道。
　　“她还说是我让儿子跟她离婚的，我儿子要是听我的，压根就不可能跟她结婚。”
　　童一诺不知道说什么了。
　　“姑娘，问你个事儿，照理说呢，不应该问的。”
　　“您说。”
　　“你们知道我儿子为什么不找人吗？他跟那个女人离婚都这么久了。”
　　童一诺不安地放下筷子：“阿姨，我们当部下的怎么可能知道领导的私事呢？”
　　“也是，姑娘你多吃啊。谢谢你，不用来陪着我，等我儿子有了消息，你告诉我就行了。”
　　“您客气了，我也没有照顾您什么。”
　　老太太突然放下筷子：“我儿子没有出国吧？”
　　童一诺紧张地看着老人：“您不相信组织吗？”
　　“你们是怕我担心，你们是好意。”
　　童一诺有点慌乱了。老太太继续说：
　　“我是过来人，经历的多啦，我能挺住，我相信我儿子的人品，他不会做出格的事的。”
　　童一诺看着老太太，跟她第一次看到那个柔弱的老人，不像是一个人。
　　童一诺真是犯难了，她只能把谎言坚持到底。
　　“阿姨您别胡思乱想了，我以组织的名义向您保证，他真是出国执行特殊任务了，很快就会回来的，您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别让我们领导回来批评我们，说没有照顾好您啊。”
　　老太太点头：“谢谢姑娘，不麻烦你跑来，每天打个电话就行。”
　　童一诺想了想：“好吧，阿姨。”
　　童一诺站起来收拾碗筷，老太太拉住她：“我来。”
　　她还想编造一些细节，可看着老太太那洞察一切的神情，又觉得对老人的担心是多余的，索性跟秦母告辞了。
　　周欣力见到童一诺，总是一副怜悯关爱的姿态，同时，又似乎在压抑着内心的某种情绪。
　　去餐厅的路上，周欣力搂住童一诺：“你最近气色不太好，可要挺住啊。”
　　童一诺冷笑：“我有什么挺不住的？”
　　“我不想多说，怕你难过。”周欣力做出关心的样子。
　　“我不难过，还要为你高兴呢，听说你很快要当上副市级的夫人啦？”
　　童一诺听说周欣力经人介绍，在与市人大副主任相处，此人离异，大她18岁，马上就要离职了。
　　“你也听说啦？”周欣力的语气里掩饰不住欢喜与得意，“他们都说我运气不错，遇到单身的市级领导，这机率有点像中彩票。”
　　“我真是嫉妒。”童一诺笑着说。
　　“就算是嫉妒，也不要这么真实嘛。”
　　看来周欣力好像是当真了。
　　“是啊，你一向不喜欢真实。”童一诺说。
　　这句话说得周欣力停下了脚步，她一付很失落的样子：
　　“你又何必对我这么刻薄呢。其实，真正嫉妒的应该是我。你身上拥有的，我永远都不会有，我也知道你不喜欢我。有时候，我都不喜欢自己，可是我生来如此，没有办法，我不喜欢的那些东西，会陪伴我一生，跟我一起化成灰。”
　　童一诺笑了：“你这是乐极生悲吗？”
　　“好啦，不说了，举办婚礼的时候，我一定通知你。”

　　谷良香最近的表现让童一诺很是欣慰。她总是主动地帮助童一诺分担很多工作，而且脸上总是带着令人舒服的微笑。有时候还跟男同事开起玩笑，就连童一诺送她一套衣服，她也没有半点推辞，只说了声“谢谢”，第二天就穿着上班了。
　　她的情绪与安监局紧张焦虑的整体氛围不太协调。
　　秦明哲被调查的事情，确实影响了一部分人的情绪，他们为秦明哲担忧。可是，这跟谷良香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童一诺也没有理由剥夺别人快乐的权利，况且，她的轻松也让压抑的童一诺有了些许放松。
　　这天午饭过后，童一诺打量着谷良香穿的衣服说：“太给面子了。”
　　“人家都给衣服了，咱还不给个面子。”谷良香笑着说。
　　罗瑞在旁边说：“你要克制，别让人误以为局长被调查，你很开心。”
　　“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说的就是你这种人。”谷良香看着罗瑞狠狠地说。
　　童一诺听罗瑞说话感觉很不舒服。谷良香看她脸色不好，拉着她到后院散步。
　　“看你这两天情绪不错，该不会是又出去兼职了吧？”童一诺问。
　　“不会的，再做就是全职的了。”
　　“什么意思？”
　　“开玩笑呗，本来想请你吃饭的，又怕你没有心情。”
　　童一诺疑惑地看着她。
　　“我怕再不请，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为什么？”童一诺停下脚步，看着谷良香。
　　“处长，我要回老家了。”
　　“你在开玩笑吗？”
　　谷良香站住： “我也是考虑了很久才决定。”
　　“为什么？”
　　“我想在老家开个律师事务所，也可以照顾双方的老人。”
　　“双方老人？”
　　“是啊，我小的时候他们照顾我，现在，轮到我回报了。”谷良香看着童一诺疑惑的样子，继续说，“我跟林福祥现在是最好的朋友，他在这里学徒，我想他的事业以后也要回老家的。至于我们的关系，顺其自然吧。”
　　“你不是还想公务员选调，进京当大法官吗？”
　　谷良香自嘲式地笑笑：“那是至高无尚的追求，我可以把它保留在心里。眼前，我还是更想名正言顺地多赚钱，对别人的亏欠，总是让我活得很不安。”
　　童一诺一时还不能适应谷良香这个重大的转折。